那王九在那大廳內,左手執酒杯,右手執一柄短劍,一邊吟詩,一邊劍舞……一旁的雄性動物大聲叫好;間或夾雜著女子的調笑聲……


    錦衣衛的這些雄性動物不知這王九竟然會舞劍,概因王九從未在這些人麵前露過這一手。所以大家盡皆叫好!


    那太監老廖與另兩位宦官坐在最角落,看著這場歡鬧的酒宴。王九原本要他們坐在前席,但這老廖執意不肯,王九隻好由他。


    王九喝得不少,但卻是越喝眼眸越是明亮,卻在那似醉而非醉之間。“……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相交歡,醉後各分散……”


    王九的劍勢隨詩而換,劍舞時,秦淮河上一輪明月似乎在徘徊;劍舞時,燈下的影子似乎亦在隨之起舞……王九身形飄逸,腳步輕盈似飄浮於空氣之中,手中之劍如同一隻精靈;王九的劍舞並不快亦不慢,但卻在那快慢之間,劍中無一絲殺意,但卻有詩中的意境,一絲落寞、孤寂慢慢隨著劍影充溢於這廳堂之中……


    旁觀的雄性動物人的喝彩聲稍歇,漸漸勸酒聲亦停下,女子調笑聲更是消逝……大家看著廳中的白衫男子的劍舞的身影勾勒出一幅迷離的畫卷,卻正是“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月下獨酌”……


    隨著那白衣男子左手一拋,那酒杯正於右手平刺的劍尖,白衣男子右手之劍一彈,酒杯內的酒隨劍勢如雨般灑落於地,畫成了一個均勻的圓……


    燈光之下,白衣男子單手執劍斜指地下,蕭瑟的影子,人於月圓之中,正是“月下獨酌”的“對影成三人”!


    良久,那指揮同知沈放“啪啪”地拍了手,頓時整個廳堂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


    “真是不知道這王九竟然會如此舞劍。”


    “古時公孫大娘舞劍是‘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王九卻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


    “這莫不是‘唐詩劍訣’?”突然有個聲音傳了出來,發話的是指揮使蔣成績。


    “非也。隻是‘唐詩劍舞’而已。”場中的白衣男子正色迴道,“你懷中的那名女子,如果要學,我可教她。”說著,還指了指蔣成績懷中漂亮的的歌姬。


    一時間廳堂內那幫雄性動物笑得東倒西歪,又吵成一片……


    “嗬嗬,看到這小朋友的劍舞,我這老人家有些技癢,不若我們切磋一下?”隨著那蒼老的聲音,宦官老廖顫巍巍地自廳堂的角落裏踱了出來。


    眾人盡皆叫好。


    而那指揮同知沈放衝著身邊的指揮使蔣成績道:“你可知道這位公公是何人?據人說,此人自稱老廖。”


    蔣成績倒吸了一口涼氣,悄聲道:“誰把他引出來了?這是宮內三大內侍衛太監的‘老祖宗’之一。他已三十年未露麵了……”


    場中的王九端著之前蔣成績懷中的歌姬遞上來的酒懷,喝了一大口,恭敬地道:“敢不從命。但不知如何切磋?”話音剛落,側旁便有人遞來兩根絕對新鮮的柳枝,卻是與這老廖一同來的宦官剛自岸邊摘下來的,隨之奉上的還有對王九幸災樂禍的微笑……


    王九敗了。


    敗得很慘。


    老廖站在王九之前用酒灑的那個圓月之內,任王九來攻,隻要能迫得出這個圈內,或者可讓柳條沾得上老廖的衣角便算王九贏,但那王九衣襟飄飄,柳枝搖曳,但無論如何“驚濤拍岸”,那老廖均是“我自巋然不動”……


    老廖那柳枝卻是揮、劃、切、挑、劈……輕描淡寫般,化解了王九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而台下的那些雄性動物盡皆是識貨之人,卻看得是目瞪口呆:這老廖是哪裏來的人物,竟是如此了得,這小小的一根柳條,竟然可做出如此之多的招式,儼然是化腐朽為神奇,卻是已入返樸歸真之境;而這王九,又是何等人物,這功夫實在太過斑駁繁雜了些,有少林派的剛勁,武當派的陰柔,恆山派的“絲絲細雨”,峨嵋派的心武同修……


    但無論王九如何,都奈何不了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廖。老廖在王九如潮水般的攻勢之前,儼然是“閑庭信步”之勢,間或還點撥一下王九:


    “哎,你這招用得過老了……”


    “噢,你這招太招搖了……武之道,在於精……”


    “這招還有後勁,咋未見你使出來……”


    “……”


    “你這小子,在藏拙,再不使出真功夫,待我代你爹教訓一下你……”


    在王九的攻勢之下,老廖有些不耐了,話音未落,他格開王九手的的柳條,順手一柳條向王九右肋抽了過去,王九順勢一擋,未曾想這柳條竟然順著老廖的手勢一轉彎,“啪”地竟抽在了王九的屁股上……


    王九縱身跳出圈外,拎著柳條,冷著臉!


    台下的有些雄性動物原本想叫好,但見王九臉色著實難看:有些人“好”字叫了一半,卻嘎然而止……場上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我沒見過我爹,我很想見他。即便他用柳條抽我也好。但即便是你,也不行。”王九冷冷地道。


    老廖眯著的眼睛忽然打開了,晶瑩剔透;原本摟著的身子,挺了起來;臉上的皺紋忽然舒展了起來,儼然年輕了三十歲!


    “跟你說一個人罷,應是哪年呢?年紀太大了,有點記不清了,”隻聽老廖好似在迴憶道,“應是洪武十五年……距今二十三載了。我正在地宮閉關;忽然大殿前的劍意吸引了我,那劍意,著實有意思,劍意很高,意境很妙……當時我便走了出去,在殿前一角看到一個人,一位少年郎,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你現在的側臉,跟他特別地象,都是那麽的傲氣……”


    老廖的聲音很蒼老,仿如在講述一個蒼涼而古老的故事……


    場中之雄性動物,有明白人,便會倒吸一口涼氣,因為老廖口中之人,他們已知道是誰了;不明白的,便是雲裏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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