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懵懂仍不知事的時候,他能聽到很多很多嗓音,或遠或近,每天耳朵裏都亂糟糟亂哄哄,聽得他難受。


    母妃病在床榻上,話不能說多,隻能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


    他喜歡那樣的安靜,直覺待在她的身邊,耳根才能清靜下來,心也能平靜一些。


    後來,他發現身邊的所有人隻能聽到附近的聲響,而他明顯能聽得更遠更廣,甚至遠在宮門外的士兵晚上低低嘮嗑的內容,他都能聽見。


    母妃臨終前,低聲警告他不能將這個秘密說出去。


    她還說,他以後隻能靠自己活下去,一定要小心謹慎,因為皇宮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殺人窟。


    兩歲多的他重重點頭。


    母妃死後,他通過耳朵發現了十幾起毒殺自己的“秘密計劃”,在各種暗殺謀害中僥幸活了下來。


    不僅如此,夜晚宮裏各個角落的齷蹉惡心伎倆,還有各種被折磨被虐殺者的痛苦嗷叫聲和掙紮聲,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那些歲月裏,他是靠著堅韌的意誌和驚人的忍耐,一天天撐下來的。


    他厭惡皇宮,厭惡宮裏的每一個人,包括高高在上的那個虛偽多疑的親生父親。


    八歲那年,他實在受不住了,直覺自己快要瘋了。


    再不離開那個恐怖的紙醉金迷殺人窟,即便不被謀殺掉,恐怕他會自己殺了自己。


    於是,他開始部署自己的未來,培養心腹,找模樣跟自己相像的替身加以訓練,隨後悄然借助密道出宮,在宮外創建了臥水山莊。


    他之所以能迅速成功,多半跟他這天賦異稟的超凡耳力有關。


    不過,上蒼沒讓他太順遂,他得益其中,也深受其害多年。


    無數個夜晚裏,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常日缺乏睡眠,飽受頭暈頭痛折磨。


    大多數時候,隻能靠練功練拳把自己累得爬不起來,困到不行昏睡過去。


    直到去到青雲山山頂,才能勉強靜心入睡。


    此生聽過見過太多的醜陋和齷蹉,他以為自己的心會沉寂一輩子,直到死去。


    可偏偏那個人出現了。


    他不完美,不擅長寫詩作畫,讀書不認真,下棋也不行,可他就偏偏紮進他的心裏。


    雍國的貴族多半都是寵女又寵男,他沒忌諱他是男子的事實,隻知道這個人讓他有不一樣的感覺。


    可他呢?


    他又是如何想的?


    當初他要離開的時候,絲毫沒有留戀之意。


    歲月匆匆大半年過去了,他是否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跟自己一般,站在窗弦邊思念著自己?


    東方澤思及此,幽幽歎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他再度失眠,直到天蒙蒙亮時才總算眯眼睡沉。


    天色大亮,書房外響起低低腳步聲。


    東方澤眉頭微動,睜開了眼睛,沉聲:“何事?”


    守門的護衛趕忙答:“主子,剛剛送來了密報。”


    東方澤坐直身板,道:“取進來。”


    一會兒後,他驚訝挑眉,疑惑將密報又看了一遍,心裏滿是不解。


    西南王府這是要幹什麽?!


    半個月前,謀逆的大皇子自封為王,隨後下旨要納西門郡主為貴妃。


    兩天後又傳出消息說二皇子已經在西南王府下聘,即將迎娶郡主為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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