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讓他們站在太陽底下暴曬,這樣會讓皮膚溫度升高,激發體內毒素,讓它們隨著汗液排出體外,揮發在空氣中。在還沒有查清楚這種氣體是否有害的情況下,不能讓他們流汗和發熱!”看著站在烈日下的幾千戰士,陸珊抬頭看了看耀眼的陽光,突然對葉鋼說道。


    現在正是盛夏季,在四季分明的京城,夏天的溫度很高。


    尤其是現在,已經接近正午,太陽升到斜上空,像一團巨大的火球炙烤著大地。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在操場上站得像根小白楊似的戰士們就開始冒汗,這麽多人站在一起,一股濃鬱的腐臭味從四麵八方傳來,籠罩著整個操場,並有往外延伸的趨勢。


    事已至此,沒有人再對陸珊的話表示懷疑,所有人都聞到了這股腐臭味,大家都屏氣凝息,覺得還是少唿吸為妙。


    葉鋼當機立斷,讓全體人員立刻分散撤退,分別往食堂和禮堂的方向湧去。


    對於分析毒素成分以及解毒的事情葉鋼並不在行,在青仲凡和軍區醫院專家還沒到之前,他要做的是查清楚這毒究竟是怎麽流進團部食堂的。


    他目光微暗,盯著手中的采購單以及工作安排表,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陸珊見狀也不打擾他,離開原地往人員集中的地方去。


    留在食堂的戰士們基本上都屬於家境貧困,或者本身比較吃苦耐勞,因此就算他們發現了早餐的異樣,也依舊硬吞了下去。


    就像張紀宣說的那樣,在戰場上能有填飽肚子的食物就謝天謝地了,誰還管它什麽味道?有吃的就行了,就算有股隱隱約約的腐臭味,但食物畢竟不是真的腐爛了,他們照樣吃得肚皮滾圓。


    有一個人更是吃了十個肉包子外加十個饅頭,這食量要是生在窮苦人家,還真要傾家蕩產。


    這個人正是當初跟葉鋼一起去過四合院的王忠國,他從小家境就不好,但作為家裏唯一的男孩子,還不至於讓他餓死。但他天生食量大,一頓飯能吃掉一家人兩三天的口糧。這樣的飯量,沒點經濟能力的家庭根本養不起他。


    看著家裏人為了他而餓得麵黃肌肉,王忠國心裏也不是滋味,他又不可能不吃,家裏有個疼孫子如命的老太太,他要是餓著了老太太就成天要死要活的。


    為了給家裏減輕負擔,他不顧家人的拚命阻攔毅然參軍,在他的觀念裏,進了軍隊,國家總會讓他吃飽的。當然,他也會盡全力做一個優秀的軍人迴報國家和軍隊,至少不枉費被他吃掉的飯。


    因為能吃又能幹,王忠國的身體素質非常好,進入軍隊後他很快實現了自己最初的目標,成為了一名合格且優秀的軍人。憑著自身的優秀和不懈的努力,王忠國多次立功,並獲得了提幹機會,進入軍校深造學習。


    現在的他已經是七九一團下麵的一個副營長,上尉軍銜。


    隨著訓練強度的加大,王忠國的食量也越來越大,但他一直在控製自己的食欲,每頓飯隻會吃到七八分飽。他也怕自己這麽吃下去總有一天會出事,畢竟人的胃隻有那麽大,吃太多會造成腸胃不負擔,再強大的消化代謝功能也無濟於事。


    十個肉包子和十個饅頭是他的正常飯量,他是全團官兵當中吃得最多的,沒有之一。


    陸珊之前就見過他,對他的事跡有所了解,因此她最先走向王忠國所在的位置。


    “王忠國同誌,請坐,我先替你簡單地檢查一下身體。”陸珊在餐桌前坐下,指著她對麵的位置對王忠國示意道。


    “噗嗤……”


    “哈哈哈……”


    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大家都知道陸珊為什麽先叫王忠國,因為他最能吃!


    王忠國摸了摸腦袋,臉色微窘地按照陸珊的指示坐了下來。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他跟其他戰友幹一樣的活兒,吃得卻比他們多很多,他覺得自己占了很大便宜。


    沒想到現在這個便宜卻派上了用場,他因為吃得最多,所以被懷疑為“最有可能感染位置毒素”的人,他覺得自己終於替兄弟們做了件實事。


    如果全團戰士真的都中了毒,那麽中毒最深的絕對是他。


    看陸珊的表情就知道,這種毒絕對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並且毫無頭緒。而他就算再不懂醫學,也知道要想解決一種從未發現過的毒素,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王忠國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這真的是一場針對全團,甚至全軍的陰謀詭計,最終將會造


    成怎樣的後果。他隻知道,如果在尋找解毒方法的過程中必須要犧牲一些人,那他願意做第一個,也希望是最後一個。


    有時候,犧牲也是一種幸福,因為值得。


    “嫂子,咱們究竟中了啥病毒,我咋一點感覺都沒有呢?”蔣勝武在一旁問道,他看了眼王忠國,目露擔憂。


    蔣勝武平時跟王忠國的關係最好,他倆一個腹黑滑頭,一個忠厚老實,曾經還待過一個連隊,關係自是不比尋常。


    陸珊叫王忠國將手放在餐桌上,替他診脈,同一時間,她腦海中浮現出王忠國身體內部的三維立體圖像,清晰得就像用雙眼像素拍出來的照片。


    “這個我也無法確定,我隻能猜測出這是一種新型病毒,具體的情況還需要由這方麵的專家來下定論。”陸珊一邊觀察王忠國的身體情況,一邊迴答蔣勝武的問題,瞥見蔣勝武眼裏愈發明顯的擔憂之色,她笑了笑,柔聲說道,“既然你們現在感覺不到任何身體方麵的不妥,那有可能這毒並不一定存在,或者它對身體所造成的傷害可以忽略不計。蔣勝武同誌,你也不用太擔心,就算真的感染了毒素,在我們提前發現的情況下,也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解決辦法。”


    蔣勝武似乎對陸珊的話有著一股近乎盲目的信任,聽她這麽一說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他還拍著王忠國的肩膀安慰了幾句:“小子,別板著一張臉,看著怪嚴肅的。你沒聽嫂子說呢,沒啥大事兒,以後你絕對還是咱們團的食堂殺手。”


    王忠國衝蔣勝武咧嘴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們兩人,包括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陸珊隻不過是在安慰蔣勝武,畢竟沒有人會忽略掉剛才在操場上那麽濃鬱的腐臭味。但所有人都願意相信,她的安慰終將成為現實。


    王忠國的身體素質確實很好,骨骼健康,肌肉均勻。陸珊發現他的免疫力非常強,應該屬於幾年都不患一次感冒的那種人,這應該也和他強大的代謝功能有關。


    王忠國吸收好,代謝快,因此他吃得多,身體又自動吸收有益元素,將無用的盡快排泄掉,又及時補充了新的能量。


    腐臭味隻在一定的溫度下才會揮發出來,王忠國現在靜坐在板凳上,單從氣味上無法辨別他的改變。但是,陸珊又不能再讓他像張紀宣那樣做俯臥撐。


    腦海中,王忠國的三維立體圖像清晰可見,大到骨骼框架,小到毛細血管,她看得分外仔細。


    正常,一切正常。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王忠國一句:“王同誌,你怕嗎?”


    “嫂子,您說笑呢!從我剛踏進軍隊那一刻起,從我站在國旗下宣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知道肩負在自己身上的責任和義務。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怕死,你想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配合。嫂子,我知道你是醫生,你是專業的,我聽從指揮!”王忠國爽朗地笑著說,臉上帶著對生死的豁達和對軍營戰友的深厚感情。


    陸珊讓他換一隻手,語氣平淡卻又帶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她說:“別亂想,你們可都是國家棟梁,人民的英雄!你們可能會為了軍隊犧牲,為了人民犧牲,但絕對不可能這樣不明不白的犧牲。”


    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心裏話,這些都是她前世就已經堅定的信念。


    當她在國旗下宣誓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為國犧牲的準備,但是,她絕對不願不明不白地死去!


    誰都盼望世界和平,任何人都不想看見戰爭和死亡,但現實並不是童話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


    任何一個人都有渴望生存的權利,包括軍人,他們並非視死如歸,也並非想要急著赴死,他們隻不過是明白自己肩負的責任。在那一張張勇敢剛毅的麵孔之下,掩藏著一顆顆渴望安寧的赤子之心。


    “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犧牲,請相信我。”陸珊斬釘切鐵地說道。


    她確實有辦法保住他們的性命,但她對於解毒暫時無能為力,她最擔心的是,也許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我。


    這股異常的腐臭味,跟她在毛顯貴製造的幻境中所聞到的有些相似,這也是她在龍佑村懸崖下的地下實驗室裏所聞過的味道。


    這是一種近乎新型迷幻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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