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午飯,陸冽就在山莊開了幾個房間,由大家自由組合,去房間裏休息。


    他帶著已經醒過來的石蘭和廖守衛、張家忠離開了山莊,估計是去辦另一件事。


    不知是不是陸冽私底下跟三營的人打好了招唿,餘下的人各自找好房間,給葉鋼和陸珊單獨留了一間房,像是集體約好了一樣,給予兩人最大的方便。


    陸珊也不矯情,帶著葉鋼進了其中一間房,將門給關上。


    屋外的天空烏雲密布,層層薄霧越壓越低,似要將整個天幕都染上一層墨色。


    陸珊站在窗前,抬頭仰望著昏昏沉沉的天際,隻覺一股壓抑的感覺迎麵襲來,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將胸中的悶氣吐了出來。深唿吸,遊離在空氣中的靈氣瞬間鑽入鼻息,她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看這天估計要下雨,我之前聽當地人說,春天的南域城三天兩雨,我們來的時候沒下雨也算運氣好。”葉鋼倒了杯熱水走過來,站在她身後,說,“來喝點熱水,我放了點紅糖,去去寒氣,喝完後就去床上躺會兒。”


    陸珊麵露詫色地看了他手裏捧著的紅糖水,問:“你怎麽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咳咳……我也忘了,估計拿錯了吧。”葉鋼以手握拳掩了掩唇,眼裏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一個優秀的軍人出發執行任務時,怎麽可能連軍需裝備都拿錯?真當她是無黨派知識分子少數民族女性嗎?


    南域城的天氣陸珊前世就有很深的感觸,這裏雖說氣候宜人,四季溫暖如春。不過,也因為南池山脈橫跨整座城市的緣故,這裏多山多林,植物茂盛,一到雨季便有些陰冷之感。


    葉鋼他一個大男人什麽苦沒吃過,何況這點兒程度他還受得了。平時他一有時間就會拿起醫書了解醫學常識,倒不是說他想自學成才,當一個醫生。而是他希望拉近自己跟陸珊的思想差距。


    葉鋼想的很實在,隻有兩個門當戶對的人才能幸福攜手終老,而所謂的門當戶對,應該是指“兩個人的三觀相似,精神世界相近”。


    他自認為和陸珊的三觀已經同處於一個水平線上,對於這一點他毫不擔心。不過,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陸珊對於自己的精神世界非常包容且理解,很多時候他都心生疑慮,他覺得陸珊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既然陸珊已經進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他也應該努力接近她的精神世界。


    不可否認,葉鋼的頭腦極為聰明,雖說醫學並不是靠看點書就能看出成果,但他的側重點不一樣,既然要了解醫學常識,那他就應該多了解一些關於女性方麵的知識。這樣既能接近陸珊的精神世界,又能從實際上給陸珊帶來好處,一箭雙雕的事兒他最喜歡做。


    華醫曾講“陰陽平衡論”,認為任何事物都有陰陽屬性,並存在著陰陽互根互用、消長平衡、相互轉化等基本規律,這同樣也體現在宇宙萬物的自然發展規律當中。


    南域春季多雨,空氣濕潤,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女人天生陽氣不足,在陰寒天氣的影響下很容易邪氣入體,破壞身體的陰陽平衡,導致各種疾病。


    喝一杯紅糖水祛風散寒、暖胃健脾,葉鋼覺得很有必要。


    陸珊自己就是學醫的,自然明白葉鋼的用意,她眉眼微微彎起,笑著接過水杯。


    一股暖意從手心傳來,瞬間直抵四肢八骸,陸珊舒坦得直眯眼,一股困意突然襲來。


    她十分幹脆地喝完一杯水,稍微伸展了四肢,迴頭對葉鋼說:“我有些犯困,先躺一會兒,你等會記得叫醒我。”


    換做平時,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絕對不會任由自己犯懶休息,任何時候隻要危機沒有解除,都不能鬆懈怠慢。


    但不知為何,此刻她實在抵不過睡意的侵襲,她心裏想著,周圍還有三營的人在,而房間裏葉鋼也在,應該不會出問題。


    這麽一想,她連鞋子也沒脫,直接倒在床上。


    “怎麽累成這樣?”見此,葉鋼眉心一皺,眼裏浮起一絲濃濃的擔憂。


    他替陸珊脫掉鞋子和外套,又替她蓋好被子,這才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凝眉沉思。


    他一直知道陸珊在自己做生意賺錢,否則家裏的生活也不會改善得這麽快。對此他一直不太讚同,但陸珊也說過她很少去集市上擺攤,除非她很空閑的時候才會去。直到她向他坦白了空間的秘密,告訴他她當初就是靠著空間運貨倒賣賺錢,一點兒也不辛苦。


    即使有空間相助,他依舊不讚同她去集市賣貨的做法,不是因為看不起這個賺錢的營生,而是擔心她會不小心暴露自己的異常之處。


    他曾告訴她,他現在的工資完全能夠養活一家人,包括未來有了孩子,也不用擔心錢不夠花。現在軍人的工資並不高,但他之前出任務的次數太多了,所以補貼也多,他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給予她足夠好的物質生活。


    但他靠賣命換來的補貼,她怎能不清楚?又怎會理所當然地揮霍這筆錢?


    更何況賣雞這活兒還真不累,當然,這個“不累”僅限於她。換做任何一個女的來幹這活兒,再強悍的女漢子也不可能覺得不累,但她力大如牛這是老天爺給她的福利,誰都羨慕不來。


    看著眉眼間盡是疲倦的陸珊,葉鋼的心裏泛起一陣尖銳的疼意,他以為陸珊這段時間又在開展她的賣貨大業,才會累成這樣。


    此時的葉鋼完全忘了陸珊是個華醫,能夠配置各種快速恢複體力和精神力的藥劑,根本就不用擔心她的身體會出現狀況。


    不過,這世間任何一個男人,在遇到與他心愛的女人有關的事情時都會失去理智。


    也許這就是愛情。


    這一刻難得的寧靜讓葉鋼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他專注地看著陸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心底似有一股繾綣暖意纏繞不散,瞬間蔓延至全身。


    窗外山水如潑墨,氤氳霧氣彌漫在整個山間,似掀起了層層薄紗,將整個天地都掩蓋住。


    萬籟俱靜。


    從來沒有哪一次任務像這次讓他覺得放鬆而又緊張,放鬆是因為有她在,而緊張更是因為有她在。


    葉鋼在這兒享受難得的靜謐,卻不知躺在床上的陸珊已經很快進入夢境。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麵,是一片充滿著血腥和硝煙的戰場。


    她以一個局外人的視野,看到了前世的大堂哥陸冽,看到他穿著筆挺的軍裝,隨隊一起坐上飛機去了國外。


    這是一個戰亂國家,她無法理解陸冽為什麽會選擇去這個國家,就像陸冽同樣無法理解她為什麽會去特殊部隊一樣。


    陸家子孫必須參軍報效國家,這一點陸冽和陸珊都心知肚明,他們也未曾想過要逃避這樣沉重的責任。但陸冽希望陸家的光榮使命終由他來完成,陸珊隻需要在軍隊奉獻幾年青春就可以恢複自由。


    他義無反顧地踏上國際維和部隊的征途,走向屬於他的刀山火海,但他義不容辭,也決不後悔!


    大街上處處充滿著嗆人的硝煙,隨處可見的殘肢斷臂散發出一陣焦糊味,耳邊充斥著人們驚恐的慘叫聲。


    陸冽拖著狼狽不堪的身體,神情戒備地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在一排用廢棄油桶做成的房子前停下。


    這裏剛剛發生了一起極為慘烈的暴亂,各國媒體早已通過鏡頭和戰地記者的解說報道將這一起足以引起轟動的暴亂傳遍了整個世界。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起由恐怖分子組成的惡勢力對普通民眾進行的一次慘無人道的屠殺,但隻有少數人知道,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鷹國。


    就在剛才,鷹國的特工製造了轟動全球的暴亂,並將這一切順手推給了當地反擊鷹國勢力的組織。而鷹國的最終目的隻不過是為了一個u盤。


    陸冽並不知道這個u盤裏究竟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內容,他隻知道這個u盤是從隱藏在當地的一個實驗室中獲得,不過既然鷹國人這麽看重它,那它必定極為重要。


    陸冽並未接到任何要搶奪u盤的命令,但就是因為這個u盤,昨天還和他一起吃飯打趣的戰友們,今天就已經被炸得連渣都不剩。要不是他今天被安排去另一個地方運飲用水,恐怕他也是這其中一員。


    不過,他很快也要下去陪伴他們了,陸冽嘴角微揚,臉上綻放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身後傳來陣陣槍響以及炸彈的巨大轟鳴聲,陸冽眼睛裏劃過一道殷紅的暗光,他捂著開始發火發熱的胃部,拿著槍鑽進了其中一個廢棄油桶。


    臭氣衝鼻的刺激性氣味爭先恐後地鑽進了鼻子,陸冽來到這裏的時間並不短,對此早已習慣。他連口罩都不需要,直接穿過昏暗潮濕的通道,像走迷宮一樣在油桶裏麵鑽來鑽去。


    胃部似烈火焚燒,陸冽閉了閉眼,用力掐著胃部,借此緩解痛意。


    “這tm都是用啥玩意兒製成的,五毒俱全啊!”也許出於對死亡的無畏激發了他內心潛藏的惡魔,陸冽破天荒地罵了句髒話。


    他使勁兒地揉了揉胃部,心裏暗想著,這胃裏麵就跟發生了啥劇烈的化學反應似的,估計那被他吞下的u盤也已經化成了水。


    這樣他就安心了,就算是馬上就死掉,他也能夠瞑目。


    陸冽靠在滿是油汙的桶壁上,咧嘴笑了笑,但笑著笑著,久違的眼淚突然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嚐到嘴裏一股鹹鹹的味道,陸冽張著嘴,朝著某個方向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陸珊,我最親愛的妹妹……


    原諒我無法再繼續完成自己作為陸家子孫的使命,將這一切都壓在你的肩膀上,讓你從此失去作為一個女孩子該有的幸福和快樂。我曾經對你許過的承諾,恐怕隻有來生才能實現。


    對不起,陸珊,下輩子我一定要再做你的哥哥,替你遮風擋雨,替你頂天立地,替你顛覆這一世的命運……


    “陸冽!陸冽!哥!哥哥!”


    陸珊在夢境中拚命地大喊道,盡管知道這隻是一個夢,但她仍舊不顧一切地朝著視線中的陸冽跑去,但無論她的速度有多快,無論她多麽用力,卻始終離陸冽有一段距離。


    靠在油桶上奄奄一息的陸冽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好像聽到了陸珊的喊聲,是妹妹在叫他!


    陸冽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他目光狠厲地注視著油桶外的一切,一隻手從貼身衣服裏摸出了一顆炸彈。


    他咧著幹裂起殼的嘴唇,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但下一刻,他臉上的笑意突然凝固。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如同迷宮的油桶隧道,站在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猶如看一隻卑賤的螻蟻。


    “華夏人?愚昧無知的支那人,可憐又可悲的東亞病夫,沒想到連你們也敢打它的主意。把東西交出來,我會讓你死得痛苦一點。”為首那人穿著一身黑色製服,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究竟是什麽人。


    他嘴裏說的是當地語言,但陸冽從他奇怪的聲調可以聽出來,這個人並不是當地人。他隻是在混淆視聽而已。


    聽到對方辱罵自己的國家和國人,陸冽並沒有立刻露出任何憤恨的目光和情緒,逞口舌之快有什麽用?從這人話中的意思就可以猜出,他們也是為了那個u盤而來。


    他們越是貶低他,他就越高興,因為——正是他這個讓他們輕而易舉就能踩在腳下的人,會讓他們無功而返,甚至……


    陸冽冷冷地看著他們,用母語說道:“東西早已被我銷毀,想要東西,去地獄找吧!”


    話音剛落,他以極快的速度將炸彈狠狠地扔了過去。


    “嘭”地一聲,預料中的爆炸聲並未響起,一股強大的力道將他拋向上空,又狠狠摔倒在地上。


    尖銳的疼痛從四肢八骸傳開,陸冽就像一塊破布被隨意扔在地上,他的四肢已經被摔斷,但他就像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意一般,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明明應該爆破的炸彈此刻就像一顆皮球一樣固定在空中,就像被粘在空氣中一樣一動不動,並沒有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


    這種非常理能解釋的現象讓陸冽十分震驚,讓他頓時怔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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