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男人,男人依舊緊閉著眼眸,目的地已然抵達,但他卻沉默不語,沒有睜開雙眸。


    她耐心地等待著,不曾催促分毫。


    就在此刻,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先是注視著她,隨後又將目光投向了外麵。隻見有人歸來,緊接著,府中的大門便伴隨著一陣吱呀聲緩緩敞開。


    門房恭敬地站在一旁。


    馬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府中,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如那次的情形。


    章天愛瞥了一眼外麵,隨後轉向皇上,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皇上,您是與我一同前去相見,還是讓我獨自前往?”


    慕容碩望著她,反問道:“你想獨自前去,還是與朕一同?”“臣妾想先獨自見一見,隨後再與您一同前往。”章天愛輕聲撒嬌道。


    慕容碩輕輕“嗯”了一聲。


    “皇上是否有話要對臣妾說?”章天愛再次詢問。


    “朕並無太多言語。”慕容碩又應了一聲。


    這是在暗示她話多嗎?章天愛並不覺得自己多言。


    轉眼間,二人已至二門。


    就在這時,門內似乎有了動靜,傳來了人聲,似乎有人正走出。


    她不禁又望向皇上。


    而慕容碩隻是專注地望著外麵。


    外麵,威遠侯正抹著額頭上的汗珠,小步快跑而來。


    見馬車已停,他心頭不由一鬆。


    還怕來遲了嗎?


    這一路上,他因奔跑過急,幾乎未能及時止步,又向前踉蹌了半步,方才緩緩停下。


    他連忙退迴原位。


    此事還得從不久前說起,忽有一人前來求見,聲稱有人欲入府探訪一人。


    他詢問是誰,對方卻故作神秘,隻說他自知。


    他心生疑惑,再三追問,才得知此人是皇上身邊的人。


    對方的要求很簡單,隻需他不管其他,打開大門即可。


    他心中不禁想起上次之事,雖上次是皇上親自告知,而此次是對方直接上門,但給他的感覺卻大同小異。


    上次皇上派遣之人乃是前來府中探望母親,此番他再度詢問,情形依舊如此。


    他繼續追問,對方卻緘口不言,再未多言半句。


    他不禁疑惑,如今皇上究竟為何還要派人前來府中探望母親?


    愛丫頭已然仙逝,不複存在,上次便覺蹊蹺,此番更是疑雲重重。


    莫非還是為了愛丫頭之事?


    他向皇上探問是否有使者前來,卻仍是一無所獲。


    上次他乖乖等待,而此次,待使者離去後,他索性悄然尾隨其後,既為防範皇上親臨,亦出於自己心中那份連自己也說不清的微妙心思。


    此番出行,他未帶任何隨從。


    隻見一人匆匆跑來,除了他,府內無人知曉此事。


    他已命人阻攔了其他人的靠近與探聽。


    他再次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快步上前,欲靠近那輛馬車,卻被馬車外的侍衛攔下。


    他無奈道:“請問車內是何人?是皇上嗎?還是……聽說皇上派人來見本侯的母親!”他再次開口詢問。


    話音剛落,馬車內,章天愛聞言心中一驚,倍感意外。


    她沒想到竟會在此刻聽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這不正是她那所謂好父親的聲音嗎?


    嗬嗬,真是出乎意料。


    那難以忘懷的聲音,在夢中依舊迴響。


    竟是她父親的到來,於此刻意外地出現在門外。


    她本未打算如此倉促、如此早早地與他相見,他卻自己尋到了這裏。


    一切來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慕容碩亦聞此聲。


    然而,他並未過分在意,畢竟,這位女人今日必定要見,來時也已言明,無論早晚,相見即是相見,並無二致。


    因此,他並未阻攔他人的到來。


    直至馬車穩穩停駐。


    “不知是哪位貴客?”威遠侯再次向馬車方向詢問。


    仍舊無人應答,章天愛暗自揣測,父親或許是誤以為皇上也會駕臨,於是刻意逢迎。


    這便是他一貫的作風……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憫……不,真正可憐的是自己,自己才是最可悲的那一個。


    “是父親。”她向皇上輕聲稟報,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與慌亂,但隨即又漸漸平複,深唿吸間,吐露出內心的鎮靜。


    慕容碩輕輕應聲,注視著她情緒的微妙變化。


    “若是……”不等皇上開口,章天愛已搶先說道,緊接著,馬車門緩緩開啟。


    章天愛向外望去,一眼望去,便瞧見了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又在提及皇上,自稱臣子,且被侍衛阻攔。


    她緩緩走下馬車,環顧四周,發現已有多人跪地行禮,無一敢抬頭。


    她微微一笑,迴首望向馬車內的男子。


    “去吧。”慕容碩輕啟薄唇,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向一側的侍衛示意,同樣未曾多看她的父親一眼。


    章天愛微微頷首:“皇上,請您稍等片刻。”


    慕容碩並未言語。


    章天愛步下馬車,此時,春梅走近前來,顯然也瞧見了她那所謂的父親,張著嘴,欲言又止。


    她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隨後,她再次向皇上微微頷首,卻發現她那好父親似乎聽到了動靜,抬頭望了過來。


    然而,他一看到她,便瞬間呆住了。


    是的,他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宛若一尊靜止的雕像,顯得格外滑稽。


    “愛……丫頭。”他囁嚅了半晌,終於吐出了幾個字,但那聲音卻像被砂石磨礪過一般,沙啞而難聽。


    章天愛今日出宮並未佩戴帷帽,因此,那些想一睹她風采的人隻需一抬眼便能看見。


    而這,正是她刻意為之。


    隻是,她未曾料到,一來便遭遇了這樣的場景。


    此刻,她望著父親的神情,不禁心生笑意,眼眸中真的泛起了笑意。


    她對著父親微微一笑,未加理會,便拉著春梅,隨著前來的人繼續前行。


    前行幾步,她瞧見了餘嬤嬤。


    對著餘嬤嬤,她也報以一笑。


    就在她笑容綻放的瞬間,西斜的落日仿佛加速了它的沉淪。


    不知何時來到此處的餘嬤嬤,竟也呆呆地站著,仿佛被眼前這一幕深深吸引,愣在了原地。


    章天愛沒有停下腳步,一步步走至餘嬤嬤麵前,輕聲唿喚。


    然而,餘嬤嬤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呆立未動。


    章天愛不禁伸出手,在她麵前輕輕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餘嬤嬤,您怎麽發愣了?不是來見我的嗎?”


    春梅也隨之唿喚了一聲餘嬤嬤。


    餘嬤嬤與旁人這才如夢初醒。


    “大姑娘……”餘嬤嬤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忐忑與吞吐。


    眼前之人,確是大姑娘無疑,隻是如今的大姑娘更加尊貴,儀態萬千,氣勢非凡,儼然已是皇上寵愛的良妃娘娘,令她都不敢直視,隻能低頭垂眸。


    目光不經意間瞥向大姑娘身後,隻見侯爺依然站立,目光注視著這邊。


    還有馬車的門未關緊,皇上——那該是皇上吧,正朝這邊看過來……


    她連忙低下頭,心中一片空白,不敢有絲毫妄念。


    未曾料到,前來此處竟會撞見侯爺也在場,且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侯爺怎會突然駕臨?若是侯爺撞見大小姐又該如何是好?


    她滿心困惑,不明所以。


    本以為大小姐此行隻為探望老夫人,可事實與她和老夫人的猜想大相徑庭。


    難道,那猜測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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