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呂清和看到月紗喜笑顏開地走到玻璃牆邊,明明剛才還一臉哀愁。


    “去做了個任務,路上耽擱了。”看著呂清和的表情,月紗勉為其難地解釋道。


    “沒事就好。”呂清和對外麵的情況越來越不了解,擔心月紗是因為遇到危險所以才沒有來看望他。看到眼前人完好無損的樣子,他一直卡在喉嚨眼的心才慢慢落迴胸腔裏。


    “你呢?這兩天怎麽樣?”不知道是否是錯覺,月紗覺得呂清和比之前微微憔悴些許,並不明顯。總不至於一天沒見到她就憔悴至此吧?月紗不認為自己對呂清和的魅力有這麽大。


    “還好。”呂清和笑著說,“不過他們的研究還是沒有什麽進展。”


    月紗毫不意外,“生命的秘密不是那麽容易揭開的。”她想起了十五號實驗室,從數據來看,科研所對那個實驗者的研究長達三年之久。三年,太可怕了。“如果要把你關在裏麵研究三年,你怕不怕?”


    “三年?”呂清和認真思考一番,“還是有點可怕吧。三年都在這個地方,對外麵一無所知,日複一日被研究,做奇怪的事情做奇怪的實驗,我想我忍受不了。”


    “你不是說要拯救你的粉絲?三年就堅持不下來了?”月紗有些尖銳地問道。


    “是啊,聽起來好像我很虛偽。”呂清和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我也隻是一個人,我想我不是真正的英雄,我隻能,做一點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在月紗麵前選擇坦誠。“光是想象,我都會害怕,害怕還會有不知多少個三年。”


    “這是拯救全人類的貢獻,你會被記入史冊,會有人更多人知道你記得你尊敬你。”


    “我進入演藝圈,是一個意外吧。”呂清和突然說起,“我在家裏,是最小的孩子,我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堂兄表姐。他們學習成績都很好,很乖巧懂事,可是外公最喜歡我。因為這份喜歡,我常常遭受他們的冷嘲熱諷。其實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能力普通學習普通。所以我常常因為外公的偏愛感到惶恐。直到我被星探看中,讓我去拍戲。我得到了觀眾的喜歡,他們仿佛向我證明了外公的喜歡不是毫無道理的偏心,我真的有值得被喜歡的理由。”


    月紗這才將呂清和的人格串聯起來,也正是因為希望被喜歡,才會有那麽多次不成功的戀愛經驗。


    “所以你做到了,成為影帝,既證明了自己,也真的被很多很多人喜歡。”


    “是呀,”呂清和迴憶起自己拿影帝的情形,仍然很自豪。


    “那你不是更應該迴報社會?”


    呂清和的表情變得落寞,“可是去年外公去世了。”


    “節哀。”


    “因為拍戲,我人在w山上,手機沒有信號,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呂清和笑中帶淚,笑是對自己的嘲諷,淚是對親人的追思。“我的親人全都指責我,說我為了名利,連最疼愛我的外公都不關心!”


    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不過喪屍爆發之後,他們還是很快就把你接迴首都了,對吧。”關於這一點,月紗最清楚不過。


    “嗬,”呂清和冷笑,“那是因為他們知道會有異能者出現。”


    什麽?月紗不敢置信,那可是喪屍爆發的第一個小時,怎麽可能會有除了她以外的人知道異能者?


    “我的哥哥是首都科研所的首席科學家。他說早在很久之前,就察覺到人類基因的不穩定,懷疑基因會崩潰。具體什麽原因他沒說,隻說了兩個結果,異類和異能。”


    “所以說······”月紗有一種猜想。


    “沒錯,一開始他就向相關部門相關領導提交過關於這個問題的科研材料。”


    “所以國家早有準備。”月紗覺得心髒發冷縮緊。她可以理解國家選擇秘而不宣的理由,但是對於那些罔顧的生命,她感到悲哀。


    “迴到家後,家裏的人慢慢都展現出異能,偏偏又是我。”呂清和用手揉了揉自己發紅的雙眼,“什麽變化都沒有,在他們之中又淪為普通人。”


    這麽一說,這孩子是有點倒黴。月紗深表同情。


    “所以月紗,你猜,如果要花三年的時間研究我,大概第幾年的時候,就會輪到我哥來研究我?”


    因為呂清和的哥哥是異能者,所以現在應該在做著異能者的任務,等一切平息後,他會不會迫不及待地來研究自己從來就不喜歡的弟弟?


    “他會把我當弟弟看待嗎?他甚至,會把我當一個人看待嗎?”呂清和眼神中透著令人害怕的絕望。“否則,他們會把我送進來嗎?”


    所以呂清和,每天都在這樣的恐懼中度過的嗎?


    月紗感到不寒而栗。


    “之前我問你想不想走,現在,你想走嗎?”月紗又一次問他。


    呂清和卻還是搖頭,他驕傲地抬起頭,像等待受獎的影帝,“直到我不能忍耐的那一刻為止,我都想,哪怕一點點的可能性,為終止這場災難作出貢獻。月紗,真的。”他的眼眶又變得濕潤,“我知道,這對很多人很重要。”


    月紗第一次走近玻璃牆,她認真地看著呂清和的臉,看著他流淚的樣子,看著他一麵恐懼一麵咬牙堅持的樣子,她的內心充斥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


    她以為自己像救世主一般暫留著呂清和的性命,卻不知道這個被她從來不看在眼裏的渣男每天每天都在自己的善良和恐懼中掙紮。


    沒錯,故事裏的英雄沒有哪一個像呂清和一樣,既不英勇也不果敢。


    但現實裏的人就是這樣,平凡普通,會害怕,也會努力勇敢。


    會堅持到不能再堅持、會努力到不能再努力的那一刻為止。


    “對了月紗,你說你的異能是光,你能夠給我表演一下嗎?”呂清和擦幹眼淚,坐在椅子上,像剛剛委屈的哭過很快就被轉移注意力的小學生。


    月紗挑眉,好吧,就一次。


    她像個魔術師,熄滅了整層樓的燈。在黑暗中,她的手指向何處,那裏就閃爍起光芒。有的像煙火,有的像蠟燭,有的像走馬燈。


    最後一瞬間,所有燈亮起,月紗彎腰行禮,突然消失不見。


    “怎麽迴事?”有守衛舉著槍衝了上來。


    呂清和還沉浸在方才的夢幻之中,愣了幾秒才醒悟,原來月紗並不是公開的訪客,他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電壓不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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