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必須見的客人,是賈鳳派來的宣旨太監,所來是為詔李歡入宮。


    在門外排隊的管事們,親眼見沙皮狗大公公,熱絡的跟李歡交談。


    他們的心思活絡起來,覺得那五百兩銀子花的真值,甚至認為楚宅主人太仁慈,應該定個成千上萬兩,這樣就能斷絕一大部分人的念想,而他們這樣的勳貴顯族,也不用在這苦苦排隊等候。


    楚宅之內,李歡立在門口,觀看劉瀅懲戒清風,他才不會上前為清風說情,憤怒中的女人無情可講。


    劉不守非常不講義氣,坐在門檻上露出老實巴交的笑容,手裏有一捧頂脆的邊果,嗑的不亦樂乎。


    劉瀅出完氣之後,徑直向李歡走過去,柳眉一彎道:“走吧,做雲吞去。”


    李歡憐憫的看了清風一眼,領著劉瀅往後廚走去。


    劉不守站起來,走到清風身邊,笑道:“這滋味挺不好受的吧?”


    清風低嚎著道:“你來試試!”


    “清風,我勸你別打師娘丫鬟的主意,那一位看起來更為彪悍,你是降不住的。”


    “你剛才怎麽不喊師娘,我跟著你學,喊了一聲夫人,差點沒被打死!”


    劉不守煞有其事的說道:“師父沒開口確定之前,我可不敢亂喊,就讓你去叫一聲試試,結果招來一頓打罵,看來師父還沒有……”


    “劉不守你一肚子壞水!”


    當夜,劉瀅足足吃了兩大碗雲吞,外加一小碗熱湯,李歡看的目瞪口呆,揉揉發酸的手脖子,開始為其準備夜宵。


    “賈鳳這次讓你進宮做什麽,你可知道嗎?”


    “我哪裏知道,正想問公主宮裏有沒有消息傳來?”


    劉瀅搖搖頭道:“沒有任何消息,應該是賈鳳臨時起興。


    你明天進宮小心點,她這個人喜怒無常,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來。”


    “不妨事,賈鳳現在不會動我。”


    “你對她挺放心的,賈鳳現在興許不會殺你,但是她身邊的謀士就不一定了,她對你恨之入骨。”


    “這麽沒有自信嗎?她在賈鳳身邊多年,就算是賈鳳把她當作狗,這會也離不開她了。


    怕我這個新人跟她爭權,這危機感也忒強。”


    “她不怕你爭權,而是不能容忍被你羞辱。


    妃娜自跟在賈鳳身邊,就獨攬大權,昭帝時期的朝政,全部出自她手。


    她名義上雖然不是皇帝,但是她說出的話比聖旨還有用。


    然而這種一言九鼎的日子,因為你的出現被打破了,你說她能不恨你?”


    李歡聳聳肩道:“這能怪我嗎?我來京都是想要推翻賈鳳的,她若是知道我的真實想法,恐怕就不會認為這是羞辱了。”


    劉瀅嫣然一笑道:“你把女人想的太過簡單,要是哪一天你的身份暴露,我敢肯定妃娜會像潑婦那樣罵街。


    你若被她擒住,當心她會抓撓你。”


    “前提是她能擒的住我,下次來京都的可不是謀士楚瀾。


    我李歡會帶著鐵騎踏破城闕,鋒利長劍架在她的脖子上,我就不信她敢抓撓我!”


    劉瀅伸了一個懶腰:“李二,你要是想統領鐵騎擊敗賈鳳,需要整天耗費心力謀算,這樣做累不累啊?


    我可不像你,皇族隻剩下我一人,複興太過渺茫,我隻想護全身邊的人。”


    李歡泰然一笑道:“公主手下能人異士眾多,自然不用籌謀。


    而我身邊的人,交代他們辦事還行,但是他們不擅謀算,隻能靠我自己來。”


    “這次出征,我隨在你身邊,本公主心情好的話,就指點你兩招。”


    劉瀅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是打算投奔司馬綠珠嗎?


    據我所知,你跟司馬綠珠的關係匪淺,她對你非常的特別。”


    李歡輕聲一笑道:“我這人天生不喜歡受拘束。”


    “那我就放心了,否則我還得考慮,以什麽樣的身份麵對她。”


    “假如明天我迴不來,幫我照顧下清風和劉不守。”


    劉瀅白了李歡一眼道:“你的人,需要你自己去保護,行事前多想一下,你若是圖一時痛快,肯定會有人替你受苦。”


    星辰跳上天空,皓月垂下月光,京都城酣睡其中,雙手略感酸麻,李歡強定下心神,才得以入睡。


    吃完早飯,李歡推門而出,今日楚宅門前很冷清,既不見錦衣高冠的豪門管事,也不見奇裝異服的癩皮狗。


    想來是沙皮狗大公公造成的後果,這損失得從賈鳳那裏討迴來。


    走到皇城門口,一名小宦官跑過來,很識趣的接過馬韁繩。


    鳳鳴宮內,妃娜跪在地上,目光直視賈鳳:“太後,你怎麽又讓楚瀾進宮?”


    賈鳳慵懶的躺在鳳榻上,眼都不抬道:“哀家詔人進宮也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太後對楚瀾太過恩寵,他會反噬太後的。”


    “衛將軍,你聽清楚了嗎?她說楚瀾會反噬哀家,你該怎麽辦?”


    衛將軍穿著一身厚重的鐵鎧,顯得非常雄健,拄著一柄寬重的鐵劍。


    “臣願為太後娘娘斬殺所有叛逆。”衛將軍惡狠狠的看著妃娜,“心懷不軌者,皆會死在臣的劍下。”


    賈太後笑道:“聽見了吧?有衛將軍在,何人敢負哀家,小小楚瀾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妃娜心有不甘,但她知再說下去,會引起賈鳳的怒火,很識趣的閉上嘴。


    “哀家最近一直在想,割讓燕州到底有什麽用?


    去過太尉府,沒有得到答案,妃娜你智謀無雙,能為哀家解惑?


    哀家想起來,就是你提議的要割燕州,當時你陳述的好處,哀家給忘了,你再陳述一遍。”


    妃娜目光躲到一旁,心中暗想:這個頭腦簡單的女人,怎麽會質問我這種事,之前她可是對我言聽計從,現在卻處處針對我,都怪那個楚瀾!


    “啟稟太後娘娘,客卿楚瀾覲見。”


    “宣他進來”賈太後眸子一抬道,“妃娜,你先退下吧。”


    妃娜走出大殿,冷冷的看李歡一眼,仰著高傲的頭顱離去。


    李歡走進大殿,見禮之後站在殿中,等候賈鳳問詢。


    “你們也都退下吧,哀家有話要跟楚卿說。”


    一眾宦官和宮女,不疾不徐的退出賈鳳的寢宮,隻留下衛將軍,如同一尊門神般,侍立在賈鳳身前。


    李歡心中掀起波瀾,他在計算殺死賈鳳後,能否安然無恙的逃出皇宮,很明顯不能。


    且不說看起來孔武有力的衛將軍,就是十丈外的宮廷禁衛,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刺殺賈鳳的兇手逃走。


    賈鳳難得端坐在鳳榻上:“哀家問你,有沒有想過哀家為什麽要重用你?”


    表現得太聰明,會招來猜忌,裝的太蠢,會被認為心懷不軌。這個問題暗藏殺機,但李歡不得不迴答,緩緩說道:“臣是一把無鞘劍,鋒芒畢露。”


    “好一把無鞘劍,哀家平生最討厭,那些虛虛實實的東西。


    刀劍乃是殺人物,藏在鞘中做什麽?


    無鞘劍好啊,你這直腸子更好。”


    “哀家再問你,對割讓燕州有什麽看法?”


    賈鳳刀子般的目光刻了過去,想要將李歡看得透透徹徹。


    李歡嘴角勾起一抹笑,雖不知賈鳳會有此問,但他早有應付賈鳳的準備。


    賈鳳生性善妒多疑,她打心眼裏不信任楚瀾,但是她也從沒把楚瀾瞧在眼裏,後者實在是力量薄弱。


    李歡聲音平緩道:“出此計者可斬。”


    賈鳳眉毛下拉緊縮,抓著鳳榻邊緣,手背上驟起青筋。


    “你知這計策出自誰手?”


    衛將軍拔劍出鞘,寬重大劍寒芒閃閃,看起來非常的唬人。


    李歡抬眸,一雙眼睛清澈無比,兩隻手抓著衣袖:“不知,若知道,當手刃此獠。”


    “你當真膽大潑天。”賈鳳深深地看李歡一眼,“你把話說明白,為什麽要手刃割燕州者?”


    衛將軍劍歸鞘,李歡雙手鬆開,不卑不亢道:“其一欺上,此獠隻講割燕州能與胡寇休戰,卻沒講明割燕州會引起諸侯王不滿,給他們起兵舉事的機會;


    其二誤國,胡寇狼子野心,得燕州必窺大炎,失卻雁門、鎖奴兩關,假若他們再攻下金鎖關,京都與胡寇之間再無屏障。


    即使攻不下金鎖關,胡寇東可從冀州,西可從涼州劫掠京都。


    其三誤民,至難得者民心,因割燕州一事,萬民難免會對朝廷有微詞。”


    “哀家為彌補昭帝割讓燕州的過失,下詔賑濟流民,難道此舉不能挽迴民心?”


    “可以挽迴,但是仍需時間去平複。”


    賈太後眉毛舒展開來:“進諫割燕州者是昭帝的謀士,楚卿可願為哀家除之?”


    “臣剛才已迴答,恨不能手刃此獠。”


    “很好,你很像哀家的一個故人,一樣的嫉惡如仇,不過他不願為哀家所用,已經被哀家除去。


    至於楚卿你,要好自為之,哀家能給你無上權力,也能隨時收迴去。”


    李歡低著頭雙眼間距變窄,嘴唇緊閉成一條線,嘴角斜刺著往下,但他在一瞬間隱去情緒,抬起頭平和的說道:“上賜臣不會辭,上怒臣不會躲。”


    賈太後斜躺在鳳榻上,兩隻眼睛微微眯著:“你很聰明,但又不像她那樣絕頂聰明,好好的去辦差,這次西征打個漂亮仗迴來,哀家會給你更多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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