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櫃此舉為何意?”


    郝旭的眼眶顯黑,一夜的宿醉讓他的臉色很是不好,這會兒還被方青攔在門口,這臉色就更加不好了。


    “郝掌櫃,宋掌櫃可玩得盡興啊?”


    方青伸手摸了摸後脖,活動了一下肩背,如今他的身材早已不再如剛至東京那般孱弱,累月的關撲鍛煉讓他身上也多了些肉。


    “方掌櫃的純成關撲的確令人驚歎,見識了。”郝旭臉色泛白,嘴上說著令人驚歎之詞,眼色中卻滿是積憤。


    “是麽,既然如此,那我倒是放心了,就怕郝掌櫃玩得不夠盡興呢。”


    淡淡一笑的方青讓開了關撲的門口。


    郝旭緊握著的拳頭一鬆,不露形色走出了關撲店。


    宋青陽也緊跟著郝旭而出。


    直到吳宣泥那巍然身軀要出門之時。


    方青開口了。


    “客長,你落了一件東西!”


    話音剛落下,方青便橫眉怒目,右腳踏前,沉肩朝著吳宣泥而去。


    無數的氣泡從他身上冒出,在其頭頂瞬間匯聚出了一個虛幻牛。


    背嵬之身!


    見到體型比自己小兩圈的方青雷霆出手,吳宣泥又豈敢托大,頓時雙腳磨地,紮下陣腳,同時雙手重疊橫於胸前。


    他是真正與方青交過手的,更加深知方青的不凡,這一下,幾乎渾身氣血皆翻湧,青筋鼓動,看起來極為兇悍。


    “咚!”


    肌肉硬碰硬之聲迴蕩關撲藻井之下,讓一眾關撲賭客身子一震。


    在所有關撲賭客的注目之下,被體型小兩圈的方青撞上的吳宣泥麵色通紅,身子止不住地朝後跌去。


    加之身後便是門檻,倒下去被門檻一拌的吳宣泥摔出了純成關撲。


    關撲門口的簾布晃蕩。


    方青隨意拍了拍手,好似做了些丟垃圾的小事,念叨了一句。


    “行了,客長,還給你了。”


    一直撅著臉倒茶的小紫見此釋顏一笑,方才被吳宣泥推了的小青麵色微紅。


    體態端莊的沈姨臉色如常,眼眸中皆是欣慰。


    直到亥時,關撲店內的賭客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關撲店內的眾人可是累得不清。


    方青躺在紅木椅上直打哈欠,一眾葫蘆姑娘和沈姨此時也都累得或倚或趟,沒個正形。


    “沈姨,還算得出來麽,咱們這兩日賺了多少?”方青強撐起些精神來,用手擰了擰眼睛。


    他對於這兩日關撲店抽成了多少很感興趣。


    “具體數額未明,但是能大致估摸出來。”


    沈姨盯著手中的賬本咽了口唾沫,發覺自己的手中竟莫名出了些汗。


    “有多少?”


    “應有上千貫....”


    “嘶~”


    饒是方青這等參加過禦宴、見過大場麵之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乖乖。


    怪不得這郝旭做夢都想成為東京關撲的魁首呢。


    此等吸金能力,當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沈姨,這兩日大家夥也辛苦了,你取一百貫,其中三十貫分與白日閣調來的夥計,另外七十貫沈姨你與姑娘們分了吧,租的房換大些。”


    方青甩手就拋出了一百貫。


    他是個惜財之人,但並不從自己人上節流。


    開源才是王道。


    “這......”


    沈姨還想說什麽。


    “行了,沈姨,這麽多姑娘呢,買些漂亮衣裳也是好的。”方青對於自己在冬至讓姑娘們穿上製服還是有些歉意的。


    冬至,本是穿新衣之日。


    “那就如掌櫃所說吧。”


    沈姨輕笑著,眼角皺起淺淺的魚尾紋。


    。。。。。。


    次日清晨。


    狂歡了幾日的東京好似也有些倦怠。


    京城各個城門、橋頭、街市已開放,卻不如往常熱鬧。


    南熏門。


    一位老漢身著羊皮袍子,立於南熏門下身形筆挺。


    “信老,多年來承蒙你照顧,如今到了臨頭要走,還得勞你費心,多謝了。”


    背著行囊,身材枯瘦的斬馬刀工匠躬身言謝,與其一同躬身的還有另外兩位工匠。


    “行了,這麽多年了天天鳥毛猢猻的掛在嘴上,到了離別之際反倒是說出了幾句人話來,趕緊走吧。”


    風從南熏門貫入,吹得信老身上的羊毛袍子羊毛倒豎。


    “珍重。”


    “珍重。”


    互道珍重之後,信老也沒有注目相送,就此轉過身來,蒼老的臉上閃過悲愴。


    年少時於離別坦笑麵之。


    可惜今早已不再年少。


    信老一迴頭,卻撞見一熟悉的麵孔就在麵前。


    方青懷中端著一袋酥蜜餅,肩上盤坐著身穿鮮紅肚兜的郭葵。


    大眼明亮的郭葵兩隻小手抱著一塊大酥蜜食餅,張大嘴巴一口咬下去,還沒等餅渣反應過來掉下去,他那鼓起的腮幫子就一縮,把餅渣都吸了進去。


    硬是沒饒過一點餅渣。


    “好巧喔,信老,整個餅啊。”


    方青對著信老招了招手,遞出了一塊餅。


    信老目光一頓,隨後接過了這塊酥蜜餅咬了一口,嚼在口中。


    雖甜。


    卻幹澀得緊。


    “信老..吧唧吧唧..沒有想過離開東京麽?”


    嚼著酥蜜餅的方青肩扛著郭葵,與信老一同沿著禦街往北而去。


    “離開東京麽,自是想過的,可手下還有一幫蠢笨的工匠哪,這輩子也就會敲個錘頭,若是走了,這幫蠢貨怕是早就被朝廷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雖幹澀,信老卻也沒有言語,隻是將其用力咽下。


    “唔..信老還是讓那幫工匠早作打算吧。”方青嘟囔了一句。


    話一說出,即使是他自己都微微一愣。


    “再說吧。”


    “信老明日有空不,要不去我那吃頓便飯?”


    “大相國寺?”


    “不是,是殺豬巷,搬家了。”


    “罷了,還是不去了,有些遠了。”


    “那日你提著一柄斬殺馬宰起人來可是虎虎生風啊,我親眼看見你三步追上一匹馬跳起來宰了馬上之人。”


    方青無情戳穿。


    “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信老揉了揉一臉胡渣,似是迴憶青春年華。


    我信你個鬼!


    你個糟老頭子壞的很!


    方青咬著酥蜜餅不再言語。


    禦街邊的茶肆中傳來鳴笛放歌之聲。


    讓信老不禁閉上了眼,須發飛揚。


    “想來杯酒了。”


    白日放歌須縱酒,


    青春作伴好還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京街溜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趕夜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趕夜人並收藏東京街溜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