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見到官家之後林靈素上來就是一句——


    “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長子,主南方,號‘長生大帝君’,陛下是也......”


    說了這句還得加上一句——


    “己乃府仙卿褚慧,亦下降佐帝君之治。”


    這兩句話的中心思想就是:陛下是天上太子爺,天庭扛把子,號稱“長生大帝君”,而我是你的小老弟。


    如今一起下了凡,可不能不照顧你的小老弟啊!


    如果換做是“我,秦始皇,打錢”的現代,這句話出其就是一個好笑的騙局。


    但作為大宋的官家,徽宗居然就信了,還來了一句。


    “怪不得我看你眼熟,原來以前都是天上的。”


    就此,林靈素這個名字以這種粗鄙的方式登上曆史舞台。


    此刻。


    站在飛華亭下的林靈素正思索著官家這首詩。


    “選飯朝來不喜餐,禦廚空費八珍盤;


    人間有味都嚐遍,隻許江梅一點酸。”


    如果真的有人蠢到認為官家單純是在聊吃的,那這種人在官家麵前絕對是活不長的。


    好在郭葵壓根接觸不到宋徽宗,不然他不僅覺得這首詩在說好吃的,還會饞得流口水。


    不喜。


    空費。


    嚐遍。


    江梅......


    江梅!


    林靈素的腦子正飛速運轉著,能看到他眼中成順時針旋轉的瞳孔就快突破天際。


    這一刻,他懂了。


    官家是在說女人。


    詩的前兩句是在說宮裏的家花已經嚐膩了。


    後兩句是在說想嚐宮外的野花了。


    江梅是誰?


    除了李師師還能是誰?


    “官家,要不要去宮外走走?”半人半鬼的林靈素一本正經地說著,眼中急速轉動的瞳孔終於緩了下來。


    “知朕者,靈素也!”


    徽宗一笑,對林靈素甚至滿意,剛要動身就聽見腳步聲。


    看到端著茶壺的公公將茶端到了飛華亭下的石桌之上,徽宗這才想起自己讓奴才煮了一壺茶。


    “靈素,不著急,先嚐嚐此茶。”見茶到了,徽宗就決定勉為其難再坐一會兒,先喝一杯茶。


    “是,官家。”林靈素這下不著急鼓動徽宗出宮了。


    如果連徽宗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都不知道,如何在宮中站穩腳步?


    官家雖然喜歡女人。


    但是喝茶也是真心喜歡的,不是附庸風雅。


    “來,倒茶。”飛華亭內的官家朝身旁的奴才擺了擺手,幾名太監就端上兩個杯子,給杯子裏滿上了茶水。


    “謝陛下。”林靈素坐在了石凳之上,腰背挺直,神色如常。


    待茶倒完後,他沒有急著喝茶,而是看著這碗茶。


    這麽一看讓他有點小慌。


    他居然看不出這茶葉為何!


    該死!


    官家如此愛茶,更是為此編撰了《大觀茶論》,如此明顯的喜好,他也為此做足了準備。


    怎麽會認不出來呢??!


    林靈素心中慌張,但那張半人半鬼的臉上卻是神情自若,


    “官家,我聽聞遼國有使者要來?”


    如果這話題馬屁拍不下去了,那就換一個。


    “來就來吧,隨便糊弄一下送他們走就得了。”對於遼國有使者要來,徽宗並不敢興趣,隻是端起茶杯來喝了口茶。


    如今的遼國,早已不是從前的遼國。


    就在今年,遼軍被金軍大敗,已然沒有了強國之姿,而大宋對於對付遼國的腦筋,早就不知動了多久了。


    聯合大金,對付遼國這個唿聲在朝野中早就不是秘密。


    甚至於就在幾個月前,徽宗還為此努力著。


    “官家,遼國使者如今的確沒什麽需要在意的,但我聽說,他們來了一個相撲高手,欲要參加十月開始舉辦的相撲大比。”


    林靈素品著茶說這話,越品越心驚。


    因為這茶他真的沒有喝過!


    至於他說的話,全都屬實。


    他不是蠢貨,知道在官家麵前什麽時候能說假話,什麽時候不能說假話。


    這些話他敢戳出來,就代表是真的。


    “哦,有這等事?”徽宗終於在意起了此事。


    在東京,他親自住持過不少相撲大比,而每年最重要的,就是十月初舉辦的那一場。


    這遼國使者來祝壽就祝壽唄,怎麽還弄一個相撲高手來參加相撲大比?


    “官家,據我所知,對方此次來者不善,可能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借著祝壽的名頭,可能是前來耀武敗興的。”


    半人半鬼的林靈素壓低著嗓音,跟整個大宋的官家說著悄悄話。


    “這就聽到風聲了?”飲下一口茶水的徽宗有點震驚。


    說起這個風聲。


    還得往前倒一倒。


    正是今年七月,他宴請外邦使節之事。


    在七月的東京,正是方青淋雨走向大相國寺的那天,有一場名為“鹿鳴宴”的飯局。


    請客的是大宋最高領導人,徽宗。


    吃飯的是小小高麗的謝恩使,李資諒。


    那日,宮殿外下著雨,坐在主位上的徽宗笑得很和藹。


    但李資諒卻慌得狠。


    不用徽宗說什麽,光是這“鹿鳴宴”就足以讓他心驚肉跳。


    要知道整個大宋的外交史往前翻,都尋不見這般規格款待外邦使節的先例。


    鹿鳴宴。


    因宴禮上演奏升堂樂《詩經·鹿鳴》而得名,乃是殿試文武兩榜狀元設宴團拜的盛典。


    對於一個小小的高麗謝恩使。


    這完全就是破格招待。


    酔翁之意不在酒。


    徽宗設此宴是為了向高麗借道,直達金國。


    宋金兩國,對於聯合滅遼之事早已含情脈脈甚久了。


    奈何兩國中間夾著的,正是他們要對付的遼國,這讓兩國苦於無法碰麵。


    畢竟不是現代,在家也能視頻會議辦公,在大宋,這麽重要的事情,不弄個一堆人坐下聊他個幾個時辰如何能辦。


    如何與金國見麵成了要緊之事。


    在這種情況下,大宋將視線放到了小小的高麗上。


    巧不巧。


    高麗這小國被宋、遼、金三國夾了起來,這讓大宋起了心思,隻要能從高麗借道,就能和金國開會了。


    這事在之前就有了先例。


    而高麗的態度也很明確。


    我給你跪下可以!


    從我這走過去?


    不行!


    讓宋、金兩國會麵的風險實在太大了,小小的高麗無論如何都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所以高麗雖然全方麵做大宋的舔狗,但是一涉及這一點,它就更狗了。


    直接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不管徽宗說什麽。


    李資諒就傻笑。


    就這樣,這場鹿鳴宴慘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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