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玫瑰紅緊身袍的女子邁步穿行在舊城牆下的朱雀門,一出朱雀門,街兩邊皆是小攤小販,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大宋的夜市,對於東京人來說乃是暢懷的瓊漿。


    在這,沒有官吏的嗬斥,沒有怒罵甲胃的將軍,沒有拖朱曳紫的宰相。


    這裏隻有水飯、熬肉、幹脯、獾兒肉、野狐肉、鵝鴨雞兔、肚肺鱔魚、包子雞皮、腰腎雜碎、旋煎羊白腸、炸凍魚頭、紅絲、批切羊頭......


    從出朱雀到龍津橋,兩邊都是這等當街的食鋪,剛吃完晚飯不久的郭清秋對這熱鬧的夜市沒什麽眷戀,徑直邁過蔡河之上的龍津橋,就算過了夜市的範圍。


    過了龍津橋,郭清秋在下個街道右拐,就進了西大街。


    這西大街乃是磚鑲石砌的官道,比起小貨行巷那種青石板路,好上了不知多少。


    郭清秋邁步西大街上往西走,在快抵達新橋之時停下了腳,在她眼前,是一家店鋪。


    店鋪門口的招幌上繪著傳統的吉祥紋圖,在圖上描金繡銀,飾以飛龍騰鳳,招幌上還用銀線繡著四個字。


    “六背關撲”。


    這等招幌需要有專人照看,否則極易被盜。


    如果一店鋪懸掛此等招幌而不會被盜,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了。


    眼前這家“六背關撲”店鋪門口,並無門子照看。


    郭清秋的杏眼從那招幌上掠過,邁步進店,店內滿是擲著銅錢的賭客,有的賭客雙眼通紅盯著桌上瓦盆內的銅錢,有的賭客舞一把小扇神態自若。


    對不同的賭客而言,一次關撲蘊含著截然不同的意味。


    對一些賭客而言,這次關撲不過是他的一次玩樂,但對於一些賭客而言,這次關撲將決定之後幾天他是否有飯吃。


    這種關撲店的氛圍郭清秋熟得不能再熟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她也很熟了。


    那就是——


    掀桌子。


    “嘩啦。”郭清秋一記高抬腿直接踢翻了一張賭桌,賭桌上的瓦盆掉落在地上,裏麵的銅錢都滾落了出來。


    不屑理睬那些碎語賭徒的郭清秋一震衣襟,朝著賭場內一聲清嗬。


    “欠債還錢!”


    “天經地義!”


    場子被砸,很快就有關撲店的夥計迎了過來。


    這種鬧事之人對於關撲店的夥計來說並不少見,他們隻當是又遇到了賭窮了的賭徒,準備把人趕出去。


    迎接他們的,是郭清秋的側踢。


    “啪!”


    “啪!”


    踹飛兩個夥計的郭清秋掃了眼這兩個夥計身上的衣服,一個人身穿棕衣,一個身穿黑衣,沒有渾純關撲的夥計那般工整。


    能待在這等關撲店內做夥計的都是些何人,郭清秋知曉,對他們動手不會增添她任何的負擔。


    雙手負於身後的郭清秋等著六背關撲店管事之人出來,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又踢腿踹翻了一張賭桌。


    眼前這女子的豪橫顯然超出了關撲店內賭徒的預料,有一些手氣不佳的賭徒見狀偷偷撿迴賭注開溜了。


    而那些手氣極佳的賭徒一下子就不願意了,找著關撲店的人要著說法。


    整個關撲店變得亂糟糟的,喧鬧不停。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郭清秋隻是雙手負於腰後,在關撲店內來迴踱步,不時踹翻一張賭桌,再踹飛幾個朝她襲來的夥計與賭徒。


    無人能近身。


    “妹妹真是好身手啊,這武藝當真不凡。”一個言語中帶著媚態的聲音響起。


    郭清秋循聲看去,是一個妖豔嫵媚的女子,這女子衣著鮮紅錦衣,鬢發低垂斜插碧玉瓚風釵,腰間用金絲軟煙羅係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顯得體態修長妖豔勾人魂魄。


    這是穿了一間東京廁所在身上了啊,得多少銀子啊?


    這麽有錢,看來這便是這六背關撲的管事人了,郭清秋的杏眼凝神,眼角餘光掃見關撲店的夥計已然圍了上來。


    “哎喲,妹妹還長得這一副天仙模樣,怎會有如此受老天眷顧之人。”妖豔女子那雙媚眼望著郭清秋的臉龐,眼中滿是豔羨。


    郭清秋麵色清冷,朝著妖豔女子清喝道,“我手中有六背關撲的欠條,受人之托前來要債,速速將欠款還齊,我這就離去。”


    說著,郭清秋還拿出從債主那拿來的借條,向這妖豔女子展示了一下。


    可妖豔女子又豈會去看那借條呢,她當然清楚有這張借條,也清楚這借條為真。


    若是想讓她看到借條就把錢還了,那她還開什麽關撲店哪。


    “你們還不好好招待一下這位妹妹,都不知待客之道麽?”妖豔女子臉色陡然一變,向著店中的夥計怒喝著。


    聽自己掌櫃開口,圍著郭清秋的夥計都撲了上去。


    迎接他們的,是一記一字後踢。


    郭清秋騰空躍起之後在空中踢腿成一字後旋踢,踹退不少夥計之後她又接了一個前空翻。


    空翻脫離包圍圈的同時還踢暈了兩個緊跟而來的夥計。


    落地後的郭清秋一邊用側踢踹飛靠近的夥計,一邊用空翻來躲避夾擊。


    她終究是人,如果被太多人圍住了也會陷入麻煩。


    妖豔女子看著自己的夥計被這要債女子耍的團團轉也沒有絲毫著急的意思,那纖長的手指在胳膊上輕點,怡然的神色如同在欣賞著郭清秋的舞腿。


    連打架都打得那麽漂亮,她還是第一次見。


    這要債女子所展現的已經不僅僅是高超的武藝了,她在東京做了那麽多年的關撲掌櫃,武藝高超之人見了不過,她向來對這些人很是唾棄。


    武藝高超又如何?在東京難道你還敢動武器殺人麽?


    不敢動武器,赤手空拳就算你是十人敵又如何?拿一堆人壓都壓死你了。


    可從這要債女子身上,她看到了精巧的籌劃和靈敏的思維。


    下一個揮腿該擊退哪個方向的人,下一次空翻又需要躲開哪些人的進攻。


    空翻抵達之地是否安全,落地時要顧忌到哪裏的敵人。


    憑著習武與蠻力,一名武者或許能做到十人敵,但若想成為百人敵,絕不是簡單的勇武二字可以做到的。


    妖豔女子舔了舔鮮紅的嘴唇,鬢發上垂著的碧玉瓚風釵輕輕搖晃,那雙勾人的眼睛盯著在空中飛舞的郭清秋,瞳孔深處真切流露出羨慕。


    可惜了,擁有這般的武藝與腦子,天生的武士。


    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絕對敵不過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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