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事巷。


    方青扛著郭葵在錄事巷中遊蕩著,此巷中多是尼姑進行刺繡的住所。


    在東京這種大都市,哪怕是佛家尼姑的生活也不輕鬆,還要靠著刺繡補貼寺廟所需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尤其是那徽宗皇帝崇信道教,排斥佛教,東京城中的不少佛寺被摧毀,僧人尼姑們的生活更不如往常。


    站在頂端的大人物,光憑著他們的喜好就可以眾生的生存軌跡。


    而眾生呢?


    正在錄事巷內繡著刺繡想著此月能否多賣點銅錢。


    邁步在錄事巷的方青將巷中的景色與巷邊三五成團的尼姑們看在眼中,這就他眼中的大宋。


    無論是大宋還是現代,眾生的軌跡都是那般殊途同歸。


    不過方青來錄事巷可不是來懷今傷古的,而是特麽他之前翻進大相國寺的圍牆被竹篙加高了,爬不過去了。


    於是他隻能繞了兩條街,來到這位於大相國寺南側的錄事巷。


    這群該死的禿驢還挺賊,這麽快就加固上了。


    方青咬著牙扒拉著一堵磚牆,完全忘了上次他還在心裏吐槽這群僧人沒有防範心理。


    爬過了這堵磚牆,方青扛著郭葵踏足在滿是落葉的鬆土上,這一片算是大相國寺的後山花園,滿是高聳的樹木,被秋風吹黃的落葉密密麻麻遮蓋了整片後山花園。


    這大相國寺的地段在唐初本就是鄭王府中花園,瞅這些樹高聳的樣子這土的肥力還是不差啊。


    郭葵坐在方青的肩上,大眼珠子瞅著眼前好不新鮮,而方青則是邁開腿在滿是落葉的林中走著,走向寺廟的區域。


    走到一半,方青突然聽得不遠處有聲響,而且這聲響還相當有節奏感。


    應該是人!


    於是方青控製著腳踩落葉的聲響,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


    走了好一會,離那聲響處近了,方青躲在一棵大樹後抬出了頭,在他的頭上,還有一個小頭,正是嬰兒肥的郭葵。


    四個眼珠子轉溜地就瞅見了前方的身影。


    是一個穿著僧衣的小禿驢,看到那光禿禿的腦袋不禁讓郭葵用兩隻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還好,還好。


    郭葵一下子心安了。


    那小禿驢當然不是在這林中參悟深奧佛法,他是拿著一柄斧子在砍柴,方青湊近了些還聽到了小和尚的抱怨聲。


    “砍柴砍柴,天天叫我砍柴。”


    “七歲就叫我砍柴,現在我十二歲了還叫我砍柴。”


    “那個老禿驢,哼。”


    小和尚拿著斧子劈砍了兩下,生氣地把斧頭往草地上一扔,滿臉的委屈。


    “咳咳。”方青從那樹幹後站了出來,咳嗽了幾聲。


    他本就是來大相國寺找茬幹架的,沒有躲起來的必要。


    “師父!你怎麽來了?我是在說智海塔院的智深主持,他竟然跟師父你在慧心師太麵前搶風頭,智深那老禿驢,真是令我慪氣。”


    小和尚以為是他師父來了,轉過來立馬躬身道著歉,閉著眼已經預見他師父猛敲他的小光頭了。


    可小和尚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自己的光頭被揍,於是他悄咪咪地睜開了眼。


    發現有兩個人正在看著他。


    而且這兩個人好生眼熟。


    記起來了!


    “是你們兩個,偷柴賊!”小和尚認出來了眼前二人,不正是那天從資聖門前琉璃塔中跑出來的偷柴賊麽。


    現在的賊人都這麽猖狂的麽?


    這在門房的柴不偷,跑來找他這個砍柴的人?


    難不成他們想把自己偷走,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哇,救命啊!”小和尚害怕了,他可不想被這兩個人拐走天天砍柴,在這裏他起碼隔幾天還能休息一下敲敲木魚。


    小和尚跑之前還拾起了腳下的斧子,剩下了他砍下的柴火。


    帶走斧子當然是怕這兩人撿起斧子來追他,剩下柴火則是為了拖延這兩人。


    他們那麽想要柴火,這些柴火夠他們撿一會了。


    “大哥,他跑什麽?”坐在方青肩上的郭葵顯然不知道這小和尚跑什麽,奶聲奶氣地疑問道。


    “小和尚跑去叫人嘍。”方青淡淡一笑,跟著小和尚在落葉上的腳印,緩緩向著那被樹林掩藏在後的大相國寺走去。


    。。。。。。


    “不好啦,不好啦,師父。”小和尚跌跌撞撞跑進了大門樓閣,還差點被門口的門檻絆了一下。


    大殿兩側有走廊,這走廊上掛的可不是俗物,而都是些本朝著名人物的題字。


    除了名人題字之外,左邊大殿的牆壁上畫有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圖,右邊牆上畫有佛降鬼子母揭盂圖。


    而被這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圖和佛降鬼子母揭盂圖包圍的,那獨坐於佛像前的僧人。


    宛若在參透這世間至上的佛理。


    “師父,師父!”小和尚平日裏還真不敢在這時叨擾自己的師父。


    但那兩個偷柴賊差點就把他從寺裏劫走了,一想到以後被那人惡狠狠地逼著砍柴,小和尚就渾身發抖。


    小和尚越倉促,就越顯得那盤坐於巨大佛像身前的僧人越沉靜。


    佛陀三學,修戒,修定,修慧,應是如此。


    直到那小和尚越來越近,這盤坐的僧人才睜眼眼睛,默默抬起手用那海清僧衣擦了擦嘴角的糖粉。


    而那供奉在佛像前的一盞獅子糖,少了些許。


    “一意,你若是無要緊事,為師可不會饒過你的腦袋。”那盤坐在蒲團上之人轉身,那花白的胡須,正是那日被方青放倒在地的僧人。


    也就是小和尚一意的師父。


    大相國寺的僧官之一,法號智淺。


    “師父,那日的偷柴賊又來了,就在後山林中,差點就把我逮住了,師父,你差點見不到我了。”一意小和尚眼睛通紅,看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眼珠子總是飄忽到那些供奉的飲食茶果上,還咽了口口水。


    “什麽?就是那日雨太大,乘著石板滑膩,偷襲為師,讓為師不小心摔倒的那個偷柴賊?”


    智淺一掃剛才的冷靜,瞪大了眼珠了,瞪完又猛然覺得有是風範,又縮了迴去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是啊,就是那個偷柴賊,還帶著當日那個傷風敗俗、兇惡至極的娃娃。”一意小和尚連連點頭,他其實被嚇得壓根沒敢多看。


    但在他的想象中,那個坐在肩上的娃娃就像個兇惡的小鬼。


    真是駭人!


    “別急,待為師想想。”智淺主持讓自己的徒兒不想慌張,盤腿坐在蒲團上思索著。


    讓他這個六十九歲的老人家跟那個魯莽的年輕人交手肯定不合適......


    有了!


    智淺的眼睛一亮,催促著自己的徒弟,“一心,快去找你智深師伯,告訴他有賊人進咱們寺廟了。”


    哼,智深這個老禿驢,敢在師太麵前搶我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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