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查賬目一事,好像真的鬧大了,協助禦史台查賬的幾名算學班學生雖然因傷因病不能再繼續調查了,不過陛下清除貪官的決心卻沒有因為此事有一分一毫的改變。


    禦林軍連夜出動,上到六部,下到地方縣衙,將所有的賬目全都打包送往算學班,甚至包括之前已經清查過的地方,也要再查一遍,看著賬簿被一箱箱的搬走,不知道有多少官員心跳超速。


    這一夜,對於朝中的許多官員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與此同時,京城所有城門的監控忽然變的森嚴了起來,每一處城門,都有不下百位禁衛守著,對於進出城的人員,進行嚴密排查。


    今日的早朝,氣氛格外沉悶。


    除了地方上幾條無關痛癢的奏報之外,朝臣都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不發一言,天子和往常一樣,問詢了幾次之後,宣布退朝。


    下了朝的官員也不像往日那樣高談闊論,談笑風生,一個個行色匆匆,出宮的時候,都會不自主的望向某個方向,算學班門口一千禁衛的身影,還依稀的可以辨認出來。


    抬起頭看時,晴朗無雲的天空上,仿佛有著厚重的烏雲,壓迫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權貴世家子弟,一半都請了病假?”陳子傑放下書,抬頭望了一眼。


    算學班某位博士連忙說道:“是的,院長大人,今日迴到學院的,隻有不到三十人。”


    陳子傑擺了擺手,說道:“那給剩下的那些人也放幾天假吧,正好學院這幾天有事情要忙,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禁軍將領從外麵走出來,抱拳說道:“稟陳大人,所有賬目已經全都送到。”


    “辛苦了。”陳子傑站起來,笑了笑說道。


    那禁衛首領有受寵若驚,連忙道:“奉君之命,這是我等的分內之事,李大人言重了。”


    此時,算學班教室門口,六十六命寒門學子已經全都集結完畢。


    “這是你們第一次為朝廷效力的機會,你們要做的,就是仔細的核查這些賬簿,每發現一條有問題的賬目,便可以積得一個學分,本次積分,留作學期末評比之用……”


    九皇子背著手,在眾多學子麵前踱著步子,大聲的說著什麽,時而停下看看掌心,再繼續開口。


    一眾寒門學子臉上皆露出了激動的表情,這是他們第一次能有學以致用的機會,更別說還能獲得學分,便不用擔心期末考核之事,亦是能夠有功於朝廷,早就躍躍欲試了。


    時至此刻,再也沒有人對之前那十一名官宦世家子弟獨攬這個機會而有絲毫芥蒂。


    院長大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如今他們能夠坐在算學院中,外麵有那麽多禁衛保護,全都是院長大人為他們爭取過來的,便是那些貪官汙吏想要報複,也無從下手。


    想到這裏,望向從一旁走過來的身影,眾人的臉上就充滿了濃濃的感激之色。


    “時間緊迫,大家打起精神,一定要在三天之內,把所有的賬目清查完畢。”陳子傑走到眾人前麵,看著他們說道:“有沒有信心?”


    “有!”


    眾人的迴答整齊響亮。


    不多時,整個算學院,都被劈裏啪啦的算珠碰撞聲音所籠罩。


    而每一個從算學班周圍路過的官員,心情都不由的壓抑下來。


    外麵看似平靜,但誰都知道,這裏麵醞釀著的,是可以席卷整個朝廷的風雲。


    一旦算學班的大門打開,釋放出來的,就是恐怖的風雷!


    。。。。。。


    “第二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京城,某處官員府邸,一位中年男子在院中焦急的踱步,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


    “老爺,明日還不去上朝嗎?”一位婦人從屋內走出來,有些擔憂的說道。


    中年男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不去,不去,就說我病了,病的很嚴重!”


    話音剛落,有一下人上前稟告,“迴老爺,宮裏來人了!”


    中年男子臉色立刻蒼白下來,雙腿一軟,顫聲問道:“來……,來了多少?”


    “一位。”那下人說道:“老爺要不要去見見?”


    “不見不見,去問問他,有什麽事情?”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快步走到房間的床上躺下,用兩塊老薑擦了擦臉,整個人看起來立刻便虛弱了許多。


    不多時,那下人又從外麵走進來。


    “走了?”中年男子問道。


    那下人迴道:“走了。”


    中年男子從床上爬起來,問道:“他說什麽了?”


    “那位宮裏來的宦官說,明日早朝,陛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不可告假,便是病的命懸一線,抬也要抬到金殿上……”


    中年男子眼前一黑,無力的軟到在床上。


    不同的時間,同樣感覺到眼前發黑的官員還有不少。


    這幾日朝堂上的官員幾乎少了一小半,似乎一夜之間,都患上了某種急性病症一樣,病的連朝都不能上,病的隻能在家休養。


    而陛下對此也並未多說什麽,這兩日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上朝下朝,沒有絲毫異常。


    隻是在第二日的時候,遣宦官通知那些告病的官員,明日一早上朝之時,不許告假,意思傳達的很清楚,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朝堂上。


    所有人都知道,明日送進算學班的所有賬目就會清算完畢,接下來,就是陛下該和他們清算的時候了。


    上早朝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平日裏可以在床上躺到八點,如果要上朝,四點就得起床。


    陳子傑對於上朝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不感興趣的。


    可惜老皇帝昨天就放出話來,今天的早朝不能缺席,誰請假就會被記小本本,據說有一位身染重疾的大臣都被宦官扶進了宮,此時就在前麵的椅子上坐著。


    晚起毀上午,早起傻一天。


    “臭小子,一會兒早朝之上,你可千萬別出什麽頭,這件事情不是你能夠插手的。”陳詡更次叮囑說道。


    陳子傑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說道:“爹,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今天我一句話都不說,就靠在這裏等下朝。”


    “這次可是認真的。”陳詡看著陳子傑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皺了皺眉,說道:“這次陛下讓算學班清查賬目,雖說怪不到你的頭上,但是也別指望朝臣記你的好,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了,千萬不要再給自己惹上什麽麻煩。”


    “知道了。”陳子傑認真的說了一句,靠著柱子繼續打盹。


    今天的早朝,就是老皇帝一個人的獨角戲,誰也插不上什麽話的。


    金殿之上,除了靠在柱子上的某人,以及因為身體原因被賜坐的幾位大臣之外,所有朝臣都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的位置,有人臉色蠟黃,有人眼眶深陷,這幾天顯然過的很不好。


    更有甚者,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一樣,精神極度萎靡,時而抬頭望向上方,眼中滿是恐懼。


    文武皇帝今日足足比規定的早朝時間遲來了小半個時辰,直到李易補足了覺,才看到他在李忠的陪同下,從殿後緩緩走出來。


    “臣等參加陛下!”


    文武皇帝在龍椅上坐定,朝臣紛紛躬身行禮,數百人聲音整齊劃一。


    “免禮。”文武皇帝抬了抬手,麵上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說道:“諸卿今日可有事啟奏?”


    下方一片寂靜,誰都知道,那些賬目已經清查完畢,陛下在今日的早朝上,必定會大發雷霆,說不得許多朝中官員的腦袋就不能在安穩的在掛脖子上了,然而此刻陛下這種泰然的態度,實在是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誰敢在這個時候開口?


    “既然諸位卿家都沒有什麽要說的。。。。。”文武皇帝從龍椅上站起來,說道:“那麽,朕來說兩句吧!”


    他的臉色陡然沉下來,冷聲道:“來人,將禮部侍郎陳勃,戶部左侍郎馮遠,度支主事韓英……給朕拿下!”


    文武皇帝一共點出了近十人的名字,人群中,這幾人剛剛鬆懈下來的身體陡然緊繃,抬頭望了一眼,臉色瞬間蒼白……


    “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剛才被他點出名字的官員,已經被從外麵湧進來的禁衛拿下,文武皇帝看著下方,臉色陰沉至極,“幾年時間,數十萬兩銀子……,朕不是在養官,是在養一群蛀蟲!”


    “臣有罪,求陛下開恩!”


    “求陛下開恩!”


    “陛下開恩呐!”


    。。。。。。


    此事此刻,再也沒有人抱有一絲幻想,近十人跪倒在地,慟哭出聲,涕泗橫流。


    文武皇帝臉上浮現出一絲倦色,揮手說道:“削去這些人的官職,先把他們押入大理寺,家產查抄,查抄所得,全都充歸國庫!”


    很快的,那些人就被禁衛們帶走了,下方的朝臣一個個噤若寒蟬,望著地麵,不敢抬頭。


    剛才被陛下點出名字的,官職最高已經達到了正四品,再往上一點,就是六部尚書的級別,近些年來,如此大規模的罷免官員,還是首次。


    而看陛下的樣子,這還這是一個開始。


    難道,陛下真的下定決心,要顛覆整個朝堂嗎?


    “昨日,算學班將賬目核查的結果送到了宮中。”文武皇帝轉過身,向上方走去,重新坐迴龍椅,說道:“一條條的賬目,朕整整翻了一夜……,朕很痛心……”


    聽到陛下的聲音沉下來,不少朝臣的心也沉了下去。


    按照之前的情形來看,任何有問題的賬目,都瞞不過算學班的學生,豈不是說,所有京官貪腐的證據,都掌握在陛下的手中?


    想到這裏,即便是那些問心無愧的官員,也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至於心中有愧的,腳下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這一次,難道真的無法逃掉了嗎?


    “戶部左侍郎馮遠,出身寒門,科舉失利,是朕將他破格錄用,這十五年來,一手提拔上來的,戶部掌管錢糧,一個左侍郎,你們知道他貪了多少嗎,十五萬兩,整整十五萬兩啊!”


    “你們又知不知道,為了五萬兩的軍費,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差點在朕的麵前打起來,還不夠他馮遠一年貪的!”


    “度支主事陳英,你們可能不了解,朕記得很清楚,元和八年進士,元和十年,朕提拔他為度支主事,八萬兩,三年八萬兩……”


    文武皇帝的聲音從悲憤逐漸變為沉痛,下方的朝臣,有人麵色蒼白,渾身顫抖,也有人的臉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你們在場的這些人,不是沒有問題,你們不比朕剛才拿下的那些人好上多少,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你們還有良心嗎?”


    片刻之後,似乎是說的累了,景帝有些頹然的坐迴龍椅,說道:“朕說完了,該你們說了。”


    朝臣大部分依舊低著頭,整個大殿寂靜一片。


    這個時候,誰先開口,誰就要最先迎接陛下的怒火。


    “臣有話說。”


    在這樣的寂靜中,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從一根柱子後麵傳了過來。


    看著從那柱子後麵走出來的年輕人,眾人臉上都浮現出了意外和不解之色。


    陳縣子,居然是陳縣子!


    這次清查賬目之事,是由算學班的學生完成的,作為科學院院長,又是朝中聖眷最濃的一人,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卻在這種時刻站出來,到底想要幹什麽?


    難道他不知道,陛下正在氣頭上,誰出頭誰倒黴嗎?


    “說。”文武皇帝看了下方一眼,淡淡的說道。


    “啟稟陛下。”陳子傑抬起頭,說道:“科學院開院已經半年,為了給學子們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臣想在科學院內開挖一處內湖,然而學院預算不足,因此想向陛下申請一筆撥款……”


    話音未落,殿上已經有不少人怔在了原地。


    現在說的是挖湖的事情嗎?


    陛下說的是貪腐,和挖湖有什麽關係?


    退一萬步說,挖湖和科學院學子學習又有什麽關係?


    陳縣子當真以為,仗著陛下的看重,就能在朝堂上這麽放肆嗎?


    沒等他們有任何反應,又有一道人影走出來,王堅老將軍聲音粗獷,說道:“老臣鬥膽,想請陛下撥款十萬兩,為前線將士添置一批新的軍械……”


    陳子傑看了王堅老將軍一眼,開口就是十萬兩,薑還是老的辣,心也是老的狠啊……


    眾人還沒有想通王堅老將軍為何要湊這個熱鬧,殿內又有聲音傳來,陳詡走上前,說道:“臣奉旨擴建黑白堂,經費暫差五萬兩……”


    瘋了,都瘋了。


    這是朝臣們最直觀的感受。


    正是因為國庫吃緊,才會有這次的清查賬目和陛下的雷霆震怒。


    這個時候說這種事,不是自己找死嗎?


    陳縣子癔症犯了,王老將軍老糊塗了,還能夠理解,但是陳詡也犯病了嗎,上來湊什麽熱鬧?


    朝中當即就有不少人變了臉色,也有不少人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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