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又有新想法了?甚善,盡管奏來。”文武皇帝笑道,笑完神色一收,拍了拍手,兩名宦官端著一方矮桌匆匆行來,桌上擺好了紙筆,二人朝文武皇帝施了一禮,然後在殿側角落跪坐下來,一名宦官鋪紙磨墨,另一名宦官蘸墨懸筆停在白紙上方,眼睛一動不動盯著陳子傑,等著他開口。


    陳子傑暗驚,這是非常正式的君臣奏對模式,宦官記錄在紙上的每一句話,將來都要收進帝王起居錄,實錄和正史之中的,千百年後,皇帝陛下與李素對話的每一個字都將被無數後人學者翻閱研究。


    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文武皇帝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而導致大神國運衰退,那麽千年後的學者們罵的就不止文武皇帝一人了,還得搭上個陳子傑。


    太客氣了,客氣得陳子傑臉色發青,暗歎口氣後,決定還是上點幹貨吧。


    “陛下,小子以為,鬼國是個未開化的蠻夷,反複無常,所以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鬼國的問題,小子建議出兵。”


    “那你認為此次出兵有幾成的把握!“


    “小子不懂軍事,而且戰場上瞬息萬變,有幾成把握小子真的說不上來,不過小子認為一旦出兵就要速戰速決,不能拖延,鬼國內亂,皆由可汗一家而起,如今看似舉國皆亂,但並沒有亂到根子上,國內人心未散,隻是分出了陣營,陣營隻是暫時的,若遇外敵,他們會馬上放棄陣營,重新團結一致對外,那時我大神王師將會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文武皇帝說道:“你的意思是要趁對方沒反應過來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陳子傑說道:“不錯,而且小子建議先打達達和李國力的主力,等把他們兩個打敗後,迴軍川州,徹底掃平李國力在川州的勢力,同時給鬼國的其他王子一個假像,那就是我們大神沒有意圖占領鬼國,我們出兵隻是為了消滅李國力這個叛賊。小子相信到了那時候,其他王子一定會為了皇位再起爭執,這時我們再突然出兵,則可以一舉收複消滅鬼國收複西州。“


    文武皇帝留下陳子傑的目的原本隻是為了詢問震天雷的生產情況,按他原來的想法,有了震天雷這件利器,趁鬼國陷入內亂直接出兵,一路放炮仗似的打過去,小小蠻夷之國管叫它數月之內亡國,從此大神的版圖又增加了一大塊。


    對土地的狂熱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單單是好大喜功。文武皇帝更希望向天下的臣民們證明自己,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個有本事的英明的皇帝。對一個皇帝來說,威服四海,指誰滅誰就是最大的功績了,所以聽到鬼國內亂,文武皇帝表現得比洞房花燭夜還高興,而且明顯比較傾向於直接出兵征服,論其本心,終究還是想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堵住天下人的嘴。


    對文武皇帝的想法,陳子傑多少清楚一點。


    陳子傑的話算是說到文武皇帝的心裏去了,大笑過後,文武皇帝饒有興致地盯著陳子傑:“小小年紀,又是作詩,又是造震天雷的,還能有空瑕獻國策,朕實在很好奇,這些本事究竟誰教給你的?你別告訴朕這些都是你爹教你的,朕才不信你那個唯唯諾諾的爹能教你這些東西!”


    沒想到自己的老爹在皇上心中的映像這麽差,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當上大學士,怎麽進的內閣。


    陳子傑一驚,急忙露出追憶往昔的嘴臉,不勝唏噓道:“很多年前,一位遊方的老道士路過我家門前。。。。。。“


    文武皇帝冷笑:“嗬嗬,糊弄得好,朕多少年沒見過欺君的英雄了,還是個少年英雄,接著編,編完了朕一腳把你踹進大理寺,讓你好好蹲兩年。”


    陳子傑苦笑道:“這些本事,委實沒人教小子,都是小子無聊時自己琢磨出來的。。。。。。”


    文武皇帝歎了口氣,道:“你是我大神不可多得的英才,上次的事情,確讓你受委屈了,可是包括朕在內,誰的一生是平順無波的?一點小挫折便消磨沉淪,算什麽大丈夫?子傑,你要振作起來,好好為大神,為朕立更多的功勞,日後,朕必不會讓你委屈。”


    陳子傑聞言一怔,接著大喜。急忙整了整衣冠,起身朝文武皇帝長揖到地:“小子多謝陛下,陛下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奏對完畢,陳子傑出了宮。


    剛才跟文武皇帝說了很多,至於他采不采納自己的諫言,陳子傑管不了,盡過心力便足夠了,出兵或是扶持,其實都算不上錯誤,所謂“一力降十會”,以大神如今的戰力而言,不論怎樣選擇都能達到目的,不同的是付出傷亡的代價不一樣而已。


    陳子傑沒有迴家,而是直奔天雷局而去。


    文武皇帝終究還是下了旨。今日開始,天雷局加工趕製震天雷,數月之內務必要保證能夠維持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的產量。


    這道旨意明顯針對鬼國,目的隻有一個,備戰。


    兩天後,京城忽然厲兵秣馬,空氣凝滯。宮中發出旨意,欽命定北公王堅為征西大將軍,同時陳子傑也收到旨意,他被任命為軍中參事,一起隨同王堅討伐鬼國。


    宦官倨傲地揚著臉,仿佛用鼻孔讀完了聖旨,然後平伸著雙手,等著陳子傑接旨。同跪在地上的陳詡夫婦和陳子傑的三位妻子驚愕萬分,怔怔地看著一臉平靜的陳子傑雙手接過聖旨,宦官與陳子傑客套了兩句後告辭離去。


    陳子傑收起聖旨,暗暗一歎,上前扶起爹娘和三位夫人。


    陳詡這才迴過神,臉上布滿了驚愕之色,從陳子傑開始擔任天雷局監正後就知道皇上有開疆拓土的意願,可他沒想到皇上會讓陳子傑也到軍中效力,戰場上刀劍無眼,自己可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萬一出點事,自己以後可怎麽活啊!


    孔燕燕三人眼眶泛淚,小嘴一癟似乎要哭出來,看著四周下人們的目光,還是死死咬著牙,沒哭出聲。


    陳子傑拉住陳詡,皇上的旨意可是你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弄不好讓皇上覺得你是不願意為國效忠,到時候隨便給你扣一個大帽子下來,全家都得嗝屁!


    陳子傑強笑道:“孩兒是陛下的臣子,陛下需要孩兒去參軍,孩兒隻能去,君上所遣,不可違。”


    陳詡挺拔的身軀瞬間變得佝僂,長長歎了口氣,失神地往屋裏走去,不停地喃喃自語:“咋會這樣咧?才十多歲的娃子,不應該啊,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陳子傑抿唇,靜靜看著老爹佝僂的背影,心中忽然浮起許多酸楚。


    十多年的相依為命,第一次與爹娘長別,忠與孝,果真無法兩全。


    身後傳來輕細的啜泣聲,迴頭看去,孔燕燕,穎兒,王語嫣三人眼眶發紅,淚珠兒成串地滑落臉頰,卻捂著嘴死死不發出哭聲。


    陳子傑歎了口氣,注視著孔燕燕,認真地道:“夫人,我啟程後,家裏的一切便托付夫人了,替我好好照顧爹娘。”


    上次陳子傑出使北戎,便是孔燕燕負責持家,期間把家裏操持的很好,更重要的是陳子傑發現孔燕燕天生有一種算帳的能力,不管多麽複雜的帳本,一到她手裏很快就變的十分清晰,穎兒雖然沒有孔燕燕那麽聰明,可人非常細心,交待她做的事情也能做的很好。


    孔燕燕點了點頭,說道:“夫君放心,家裏的事妾身一定料理周全了,隻是夫君孤身一人在外,自己要多加保重。”


    陳子傑又看著王語嫣,正要說話,就聽到王語嫣說道:“夫君,妾身從小就習武,也熟知軍中事務,妾身隨你一同啟程吧!”


    孔燕燕一聽,也覺得王語嫣的話有道理,說道:“妹妹的話說的有理,家裏有管家,有下人,自會好生侍侯公婆,可夫君你卻獨自一人在外,受盡風劍霜刀,凍了沒人添衣,餓了沒人做飯,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料,夫君怎生受得了?而且王老將軍又是妹妹的親叔叔,就讓妹妹跟在夫君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陳子傑楞了一下,雖然覺得有理,可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此去千裏,路上不知多麽辛苦艱難,況且戰場上險像環生你一個婦道人家絕不可去,好好待在家裏,替我照顧爹娘。”


    誰知王語嫣卻忽然執拗地揚起頭,一反平日溫順恭良的模樣,毫不畏懼地與陳子傑直視,道:“妾身出嫁前,娘曾告訴妾身,嫁夫從夫,甘苦與共,妾身讀書不多,也不懂太多的大道理,爹娘怎麽教,妾身便怎麽做,夫君有爵位,有官身,妾身未出嫁便被陛下賜封誥命,說來皆是妾身和娘家的光彩,可夫君獨自一人在外受苦,卻教妾身在家安享太平奢逸,妾身做不到!”


    “我沒受苦,隻是被調到軍中做官,又不用上戰場拚殺!”陳子傑幹巴巴地解釋。


    “夫君莫誑妾身,說起軍中之事,夫軍怕是沒妾身清楚,夫君養尊處優,素來不沾家事俗務,獨自一人到了那裏,誰來侍侯你?誰來給你操持衣食?”王語嫣使勁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況且戰場上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妾身好歹學過幾年甘功夫,必要時可以保護夫君。”


    陳子傑心裏又是感動又是難為情,自己竟然淪落到要讓女人來保護自己。


    啟程的準備工作不少,吧子傑仍是那個好逸惡勞安於享受的陳子傑,從京城到鬼國,路上那麽辛苦,對陳子傑來說是一種艱辛的考驗,所以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光是馬車就準備了三輛大馬車,一輛用來乘坐,另外兩輛用來裝食物和酒水,以及各種享受的東西。


    陳子傑想通以後還是決定帶王語嫣上路,除了王語嫣,陳子傑還從九天門挑了不少高手充當侍衛,像章南萍和方秋燕還有李雅和朱麗自然是逃不掉的,自己這個掌門平時已經對她們很仁慈了,從來不讓她們做事,難得讓她們充當一迴保鏢,想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東西準備好了,人也選好了,最後陳子傑也弄明白了自己這個參事是做什麽的,參事參事,顧名思義就是軍中什麽事都可以參與,也可以發表意見,雖然品級不高,可權力卻大的很就等著出發。


    陳子傑也忙,忙著跟諸多好友告別。曹不凡,潘文長,王正才自然是少不了的,不過讓陳子傑覺得奇怪的是人,這次他們三人也都被安排進了軍中效力,不但是他們,凡是家裏還沒有入仕的成年男子,都被以種種鍾塞進了軍中,好像這次出征是去旅遊一樣。


    後來陳子傑也想通了,大概是大家看到了震天雷的威力,再加上貴國內亂,都覺得這次定勝無疑,大家都跑來撈功勞來了。


    出發前一晚,陳子傑不到王堅的府上,同時在場的還有王樸和鎮國將軍潘必達,潘勝,這些老將們都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老殺才,對陳子傑這種戰場上的菜鳥,大家都抱著同一個態度,走就走吧,死就死吧,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早死晚死都得死。。。。。。


    老將們的直爽令陳子傑渾身直發毛,這語氣就像陳子傑這次去的不是鬼國而是鬼門關,反正老將們年頭也不長了,過幾年在下麵與賢侄重逢便是。


    時光隻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長恨離亭,淚滴春衫酒易醒。


    大清早拜別了爹娘,與孔燕燕和穎兒一一別過。在空人的殷殷相送下,陳子傑坐上馬車,後麵跟著三輛改造過的寬廂馬車,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陳子傑是四品,在地方上來說算是高官了,出行必有儀仗。再加上從天九門帶來的人,整整有一百來人。那聲勢不可謂不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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