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師父他們······”


    徐長卿臉色猛然突變,一把推開景天,直奔無極閣。


    “師父,掌門,諸位長老······”


    撲通!


    跪倒在無極閣前,堅硬的青石地麵,徐長卿滿是痛苦。


    按照那團邪念的說法,它的滅亡之日,就是幾位師長的······


    一覺醒來,二十多年來熟悉至極的師長,已然永遠離開。


    徐長卿真的受不了,完全無法接受。


    如果能夠接受的話,當初就不會將那團邪氣釋放了。


    哪怕事後無比後悔,至少在那種狀態下,沒有想那麽多。


    時光若是倒流的話,想必選擇不會出現偏差。


    人性之複雜,豈是一句是非對錯,能夠完全闡述明白的。


    “孩子,莫要如此!”


    歎息聲中,清微將拜服在那裏,盡情發泄情緒,慟哭不已的徐長卿扶了起來。


    “掌門?師父?長老?長卿是出現錯覺了嗎?”


    幾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眼角滴滴淚珠滑落。


    徐長卿卻是癡癡笑了。


    “如此這般被情緒所控製,焉能承擔起蜀山的重擔。”


    元神長老瞪大了眼睛,訓斥道。


    微微抽動的嘴角,說明這時候元神長老的心情,著實不平靜。


    徐長卿是他從小一手養大的。


    論性子而言,確實古板了一些。


    卻不代表他沒有感情。


    看著如此失態的弟子,感受著他的情緒。


    心緒,焉能如往常一般平靜。


    隻是這般心緒,絕不能在徐長卿麵前表達出來。


    身為蜀山未來的接班人,萬千大任皆要承擔。


    豈能這般的婆媽軟弱。


    “師父!”


    熟悉的訓斥,還有氣息波動,讓悲傷難以自製的徐長卿,漸漸意識到了一件事。


    眼前這一切,似乎並不是幻覺。


    “起來吧,誰告訴你,這幾個老頭兒,已經死了的。”


    景天在一旁說道。


    他在一旁已經站了一會兒功夫了。


    徐長卿的舉動,確實有些出乎預料。


    情緒激動下的狂奔,也確實有點兒超常發揮。


    可如果這麽長時間都追不上的話,未免顯得景天有點兒太廢物了。


    一早站在旁邊,看著徐長卿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說話。


    並非無情看笑話。


    隻是明白這種狀態的徐長卿,什麽都聽不進去。


    還不如任其在那兒好好發泄一下。


    極短時間內,他所經曆的,似乎有點兒多。


    “長卿,起來吧。”


    愕然狀態下的徐長卿,遵從本能站了起來。


    “那團邪氣來自我等五人以及一位前輩之邪念,與我等性命確實緊緊相連。”


    “可它吸收了天地之間的無邊邪氣,已然長大,成就了自我,成為了獨立的生命。”


    “與我等之間的聯係,自然而然也就切斷了。”


    清微的解釋,讓徐長卿逐漸恢複了情緒。


    “長卿,接下來的事兒,你打算怎麽辦啊?”


    清微不失溫和而認真的看著徐長卿。


    有些事兒,越是拖延,怕越是麻煩。


    快刀斬亂麻,痛是避免不了的。


    想要真正解決問題,卻唯有如此。


    “掌門是想讓弟子選擇?”


    徐長卿眸色閃爍,有些試探著盯著清微。


    “我們雖然將你養大,寄予了無限期望。”


    “可你始終是個有自我的生靈,而不是一件冰冷的器物,焉能主宰你的人生?”


    “請掌門允許弟子,下山一趟。”


    徐長卿眼眸深處,掙紮異常。


    終究還是遵從本心。


    這事兒他可以壓在心頭,不跟任何人提起。


    不提起,並不代表不存在。


    “長卿······”


    聽著徐長卿的話,元神長老當即就是一挑眉,怒目開口。


    “元神長老,這事兒還是看長卿自己的安排吧。”


    清微一揮手,阻攔了元神長老。


    心若是不在蜀山,留住一副軀殼又有什麽意義。


    “掌門,師父,長老······”


    徐長卿再一次跪拜,額頭狠狠觸碰在了青石地板之上。


    “無論如何,弟子都不會辜負諸位師長的期望。”


    再次深深一禮,徐長卿召喚飛劍,直入雲霄。


    “師兄,這樣真的合適嗎?”


    元神長老深深歎了口氣。


    其餘幾位長老,同樣將目光投向了清微。


    “一切隨緣,再說長卿是你一手撫養長大,他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


    默然中,清微與幾位長老迴到了無極閣。


    “白豆腐,是非因果,全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雲霧翻滾中,景天玄空而立,悠悠歎了一口氣。


    一道劍光,落在了渝州城。


    為了天下的安寧,眾生的安危,能做的事兒,他都已經做過了。


    往後的日子,便是為自己而活了。


    “哎呀!這不是景天景老板嘛,好久不見,我真是想死你了。”


    咋咋唿唿中,趙文昌衝著景天撲了過來。


    “我說趙老板,你這是幾個意思啊?”


    一個閃身,躲過了趙文昌的擁抱。


    景天頗為警惕道。


    趙文昌的身手,自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景天主要擔心他口袋裏的錢。


    “景老板就不要叫我趙老板了,在你景老板麵前,我哪兒擔得起老板二字。”


    趙文昌露出了極為諂媚的笑容。


    除了對金錢的拜服之外,如果用一個詞匯形容趙文昌此刻的心情,唯有世事無常這四個字。


    誰能想到,平日裏看著不怎麽起眼的何必平,能悄悄做出這麽大的一番事業。


    連唐門的產業,現在都已經是景天的了。


    這事業還不算是大嗎?


    趙文昌身後,永安當門口。


    何必平與茂茂,手裏各自拿著一大堆票據。


    這就是財富,也是景天上路之後,他們努力的成果。


    “你都做到了?”


    一個閃身站在了永安當門口,看著那些票據,景天笑得眼睛都看不見的同時,也著實有些詫異。


    “怎麽樣?是不是對我刮目相看啊?”


    何必平得意洋洋看著景天。


    “不過你也不錯,看起來這段時間,確實學了能耐,以後有空,可得教教我。”


    以往的夢想,倒是跟景天的差不多,擁有很多的錢。


    現如今,這個夢想目標已經實現。


    也是該為自己重新找一個目標了。


    “老大,這一次我對必平,真的刮目相看,深深佩服。”


    茂茂在一旁認真說道。


    “真的嗎?那你以後叫我老大好了。”


    何必平看著茂茂道。


    這個老實的茂茂,這段時間倒是幫了不少忙,做了不少事兒。


    若沒有他的協助,再完美的計劃,恐怕也不可能這麽完成。


    “不可以,我隻有一個老大!”


    茂茂很是嚴肅的搖頭拒絕。


    不管是認真也好,玩笑也罷,這事兒他自己必須態度堅決。


    “真不知道你這家夥給茂茂喝了什麽迷魂湯。”


    何必平有些無語,看著景天。


    “我還用給茂茂喝迷魂湯嗎?要有的話,也是給你喝才是。”


    嘩啦嘩啦,將手中的票據,分出了一多半兒交給了何必平。


    “你什麽意思?”


    何必平看著景天道。


    “我這計劃雖然完美,可如果沒有人執行的話,也是一堆廢紙。”


    “所以這是你應得的。”


    景天認真嚴肅了許多。


    再沒品,再貪圖錢財,也不能那種不要臉的事兒。


    何況跟必平也是從小一起長大。


    哪怕沒有茂茂關係那麽親密,卻也是兄弟。


    “那你幹嘛不給他呢?他也出力了。”


    何必平指著茂茂道。


    “他的那份兒,還是在我這兒留著,將來給他娶媳婦吧。”


    景天想也不想迴答道。


    茂茂既然喊他老大,那他就必須為茂茂負責。


    盡可能將他的人生,安排的妥帖一些。


    “那我那份兒,你也留著吧。”


    “誒,首先說好了,以後的工資,不能算在這裏麵。”


    想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何必平認真道。


    當年幼小尚不曾有自我能力,卻家破人亡,隻剩自己獨自飄零。


    是景逸先生將他帶迴了永安當,撫養他長大。


    在他的心中,永安當早就是他的家了。


    景天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重新拿迴永安當。


    實際上,他的夢想又何嚐不是如此。


    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景天做了很多。


    他亦在暗中做了很多。


    有沒有知道,或者被誤解,他都不在意。


    隻要他自己清楚,自己做什麽就好。


    “好香的味道!”


    腳步不曾踏入廚房,食物的香氣已然彌漫,景天不由由衷說道。


    “你真的想好了?以後就做我這個蜀山大俠的煮飯婆?”


    看著擺弄食物的唐雪見,景天問道。


    “你要是不樂意,可以不吃。”


    看了景天一眼,唐雪見有些氣哼哼道。


    “哪兒能不樂意啊?”


    也不管是否不幹淨,手直接伸向了盤子。


    惹來唐雪見的一記白眼兒。


    景天卻極為由衷的歡樂而笑。


    “相對於飛蓬,我景天是幸福的。”


    離了蜀山之後,衛無忌便來到了女媧廟中。


    有些事兒倒是不必要這麽著急,閑散一些時間,也能來得及。


    為了預防意外出現,卻還是及早準備比較好。


    穩坐釣魚台,除了心性之外,更因為有了十成的把握。


    “昆侖鏡有著穿梭時空的能力,目前還是留在你身邊最為合適。”


    “合適的時間,迴到其主人身邊即可。”


    “否則一旦被有心人拿走,借助這塊鏡子的能力,有些事兒便不是秘密了。”


    “說起來,那孩子一生也夠孤苦的。”


    女媧意念悠悠歎息了一聲。


    “悲歡離合終究要有所經曆,否則哪兒來成長的動力,最後的結果合適便可以。”


    這話聽起來,似有些無情,卻也不無道理。


    如果始終生存在溫馨舒適的溫柔中,沒有來自外界的壓力,焉能有前行的動力。


    “我該如何稱唿你?”


    隨著衛無忌的轉身,一襲紫衣心誠一禮。


    多年來的護持之恩,雖早已不必言謝。


    心意,卻不能不表達。


    “紫萱也好,還是什麽也罷,我始終是我。”


    聽著衛無忌的問話,紫衣少女悠悠說道。


    一道劍光,降落在了女媧廟中。


    看著那一襲紫衣,徐長卿刹那間,難以自控情緒。


    “你來了?”


    輕柔話語,似是一盆冷水,澆滅了說不出的火熱。


    頭腦,瞬間無比清晰。


    “我來了。”


    嘴唇微微顫抖啟動,心中的苦澀,或許隻有自己清楚。


    “你還是她嗎?”


    有些事兒,早已有了答案。


    之所以還走這一趟,卻始終是念難消,心,難以平複。


    “你還是他嗎?”


    瞬間的停頓之後,平靜中透露著不平靜的反問,讓徐長卿呆然而立。


    “原來早就不是了!”


    如同失了魂魄般,木呆呆站在那裏許久。


    輕喃自語中,徐長卿轉身踏出了女媧廟。


    一步步腳踩實地,一種說不出的超脫氣息彌漫,愈發濃厚。


    “他有他的放不下,你有你的放不下,可到頭來,你們全都放下了。”


    目視著徐長卿的背影,身上愈發濃鬱的超脫氣息。


    衛無忌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祝福,還是遺憾。


    “他好,我便好了。”


    呢喃中,一襲動人紫衣,氣息愈發低迷。


    他放下了私情,承擔起了該承擔的。


    她亦放下了私情,將要承擔起自己承擔的。


    談不上悲哀,淡淡寧靜中,卻也是自己的選擇。


    “這孩子所經曆的,已然夠了。”


    一隻玉手,將那虛空中飄蕩的真靈,細心嗬護了起來。


    “不如就叫小雪吧。嚴寒之後,就該是明媚春光了。”


    似是驗證了衛無忌的話語,一點真靈重新為弱小生命,於一個點點雪花飛舞的季節,出世了。


    “時光總是很快,很快的,一千五百年而言,或許僅是一個眨眼罷了。”


    頗為感慨,輕輕眨眼中,已然是數年之後。


    朵朵黑雲於蜀山匯聚,一道道耀眼雷霆於黑雲之中穿梭。


    清微神態自若,含笑看著那朵雷霆閃爍的黑雲。


    看著蜀山順利傳承到了長卿手中,日漸壯大,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這朵朵黑雲,是對他登臨仙界的考驗。


    雖然有太多手段,能輕易將黑雲揮散。


    這樣的體驗,怕是永遠都不可能遇到了。


    “掌門師兄,這不會有事兒吧?”


    愈發穩健,似是提前進入了中年狀態的常胤,隱隱憂心道。


    徐長卿沒有說話,因為隨著話語落下的一瞬間,清微隨手一揮。


    黑雲盡散,一道白玉門戶,隱約現出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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