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聲漸漸消弭在蒼茫的夜裏,雨落有痕,雨停無聲。


    沉悶的雨終於停下,隻一刹那,天邊驟然劃過一道白芒,破曉的曙光如利劍一般割開陰沉的黑色。天空半邊是濃黑,另外半邊是亮白。


    略帶涼意的風吹散了昨夜的最後一絲血腥,一切被腐蝕過的事物此刻竟然在迅速地恢複原樣。


    不過一個唿吸的時間,天已大亮。


    唐泠將這詭異變化的一幕收入眼底,手中力度一鬆,一直被她牢牢拎著的木白硬生生地撲到了地上。


    木白似乎還有些怔愣,過了好一會,他才從地上站起,追上了前麵唐泠的步伐。


    唐泠觀察著周圍的變化,不禁陷入了沉思。陡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角扯動,她稍稍側了側頭,映入一張蹭上了些灰土的白皙臉蛋。


    “我們去哪?”


    輕軟的嗓音猶如蓬鬆的,夾帶著香甜的味道。


    “迴去。”


    唐泠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熟悉建築,聲音平緩。


    至今為止,她已經親眼見證了兩個離奇可怖的夜晚,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的腦海裏逐漸成型,相信……很快就可以驗證了。


    *


    炊煙嫋嫋升起,輕薄的白霧如紗般攏著整座天空之城,這座城此時似乎充滿了煙火氣息。


    順著記憶,唐泠停在了一處人家的院門口。


    她伸手似要敲門,然而動作卻懸在空中,停了幾秒。


    唐泠的眉心輕輕皺起,麵上閃過一絲猶豫。


    希望……真的會是我所想的那樣。


    似乎是下定決心,下一秒,“咚咚——”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悶重的聲音飄蕩在整座小院。


    一秒。


    兩秒。


    不過數幾秒短暫的時間如今竟也覺得這般漫長。


    久久未聞應答聲,唐泠的麵色閃過一抹沉重。


    難道……真的……


    就在這時——


    木門被推開,發出老舊的“吱呀”聲。


    “咦,泠泠?你不是被親人接走了嗎?怎麽這個時候迴來看看麥林嫂了啊,不打算跟家人好好團聚一下嗎……誒,原來這孩子跟你一起走了啊!難怪昨天去了集市之後,我就沒看到他了。”


    異常熟悉的容貌映入眼簾,唐泠的腦海裏不可抑製地滑過記憶裏,被腐蝕成半邊枯骨的麥林嫂抱著小麥林的畫麵。


    當再次看到麥林嫂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笑得溫柔婉約,唐泠的唿吸不自覺地滯了幾秒。


    她斂下眼中的複雜神色,“沒有找到親人,昨天是他認錯人了,所以我迴來了。”


    麥林嫂隻隱約覺得唐泠今天有點不對勁,但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她那寬厚溫暖的手覆上了唐泠的頭頂,揉了揉她鬆軟的發絲,安慰道:


    “沒找到也沒有關係的,不要灰心,這段時候你就在這安心住下,我繼續幫你打聽打聽,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外頭風大,孩子們快進屋吧!”


    原本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玩手搖鈴的小麥林看到屋子裏走進來的人,嘴角霎時間彎成月牙兒。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唐泠跟前,小嘴裏含糊地吐出三個音節,“要抱抱——”


    唐泠望著天真可愛的小麥林,眸底閃過莫名的情緒,她蹲下去抱住了他。


    待再次起身後,衣角猝不及防地被人輕輕拉了拉。


    木白撲閃著長長的羽睫,澄澈的眼底落了些期待,“可以也抱抱我嗎……”


    像是想到什麽,木白垂下眸子,有些失落,“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抱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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