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紅燈,就正掛在塔簷上,但四下淒淒冷冷,但見白楊株株,卻瞧不見有人的影子。


    這燈籠是誰掛在這裏的,為的是什麽?


    燈光如血。


    血紅的燈光中,石搭上竟還寫著一行字。


    但卻寫在石塔的最上層,從下麵望上去,根本就瞧不清楚。


    九兒皺眉道:“你們看不看得清那寫的是什麽?“


    中年人似在思索,隻搖了搖頭。


    怒劍道:“我上去瞧瞧。“


    他身子剛要躍起,便被中年人一把拉住。


    怒劍道:“我也知道這必定又是他們的詭計,但若不上去瞧瞧,心裏更難受。“


    中年人道:“我去。“


    他不與怒劍爭論,身形已掠起,他自也知道這必定是個陷阱,是以行動絲毫不敢大意。


    隻見他身子輕輕落在第六層塔簷上,終於看清了上麵寫的字——寫的赫然竟是:“見字者死。“


    這五個字他一眼便已掃過,心裏雖有些吃驚,但卻絲毫不亂,再也不瞧第二眼,便待躍下。


    誰知就在這時,塔頂上忽然撤下一片巨網來。


    怒劍一直在仰首而望,隻見這片網光芒閃動,似乎是以金絲鐵絲織成的,雖然極輕極軟,來勢卻極快。


    眼見中年人就要被這張網包住,怒劍不禁驚唿道:“小心。“


    喝聲中,中年人身子已猛然下墜,巨網的落勢雖急,中年人的下墜之勢卻更快,怒劍剛鬆了口氣,誰知第五層石塔中,忽然閃電般飛出一根銀光,竟是柄極少見的外門兵刃“鉤鐮槍“,槍尖直勾中年人的雙膝。


    中年人大驚之下,身法仍不亂,驟然出手在第五層塔簷上一拍,身子已跟著倒翻而起。


    但這麽樣一來,他雖避開了鉤鐮槍,卻再也躲不過那張巨網,整個人都被巨網包住,翻滾著落了下來。


    那柄鉤鐮槍再乘勢一勾,便將巨網挑起,於是中年人就被吊在半空中,縱然用盡全力,也掙紮不脫,那網絲竟一根根勒入他肉裏。


    怒劍縱橫江湖一生也不知麵對過多少危機,但卻也從未見過如此詭秘的兵刃,如此詭秘的出手。


    他應變本極快,此番竟還不及這變化發生之快,他甚至沒有看清楚中年人是怎麽落入網裏的。


    隻見銀光閃動不息,中年人已被吊起。


    胡鐵花一探手拔出了長劍,身子已乘勢躍起,劍光化做一道飛虹,同那張巨網割去。


    但中年人在網中大喝道:“快退下去,這兩人不可力敵……“


    喝聲未了,塔頂上已飛鳥般墜下一個人來。


    夜色雖然看不清他模樣,但已可看出他身形之高大,竟像是上古洪荒時代的巨人一般。


    怒劍隻覺眼前一睹,彷佛整個一座石塔都已向他壓了下來,他無論向那方閃避,都在這團黑暗籠罩之下。


    若是換了泛泛之輩,此刻驚惶之下,身子必定要向下麵逃避,那就萬萬逃不過這勢如泰山壓頂之一擊。


    但怒劍究竟不是等閑,身子非但沒有向下落,反而連人帶劍,一齊迎著黑影向上撞了過去。


    這種存心和對方同歸於盡的拚命招式,本為高手不屑,但這就是典型的怒劍的風格。


    路見隻要出手就會全力以赴,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


    江湖上真正敢拚命的人還不多。


    尤其是對方既已穩操勝算,自然不願再和他拚命,可是無論誰要在這快如白駒過隙的一刹那間改變招式,都不是件容易事。


    誰知道這黑影人雖是個龐然大物,身法卻靈巧已極,忽然間身形一轉,已憑空滑開了四五尺。


    也就在這刹那之間,那柄鉤鐮槍忽然縮了迴去,被吊在半空間的中年人就連人帶網一齊掉了下來。


    中年人往下落,怒劍往上撞,眼見怒劍非但人要撞到中年人身上,劍也要戳進中年人的胸膛。


    他這一撞用盡全力,再也收勢不及了。隻有驟然將全身真氣全都卸掉,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傷了中年人。


    隻聽“砰“的一聲,中年人整個人都撞上了怒劍。


    這時怒劍全身已無絲毫氣力,被這麽樣一撞,隻撞得他腦袋發昏,亂冒金星,竟被撞葷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他隻覺中年人已壓在他身上。


    對方簡直連一招都沒有出手,他就已被擊倒。


    九兒一直盯著他們兩個,這一切發生都隻在電光火石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反應的餘地。


    九兒本來以為這個中年人是他一生之中見過武功最高的人,誰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居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已經落入別人的算計之中。


    過了半晌,隻聽一人格格笑道:“別人都說這兩人如何如何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這人說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又快,就像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但每個字說出來,遠處都能傳送出去,內力之強沛,至少也得有幾十年的純功夫。


    另一人緩緩道:“江湖中多的是徒有虛名之輩,這兩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這人說話的聲音,卻如洪鍾大呂一般,而且緩慢已極,他說一句話,另外那人至少可以說叁句。


    怒劍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張開眼睛一看,軌瞧見麵前已並肩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


    矮的這人就算墊起腳尖,也末必能夠得著高的那人肩頭,身子也又瘦又乾,頭上卻戴著頂車輪般的大草帽。


    就像是半截筷子上頂著個菜碟似的,整個人都籠罩在這草帽的陰影下,根本瞧不見他的麵目。


    高的那人卻是眼如銅鈴,腰大十圍,滿頭亂發,鬆鬆的挽了個髻,看來就像是山神廟裏的丈二金剛。


    這兩人的衣服本都十分華貴,剪裁也顯然是上等手工,但一穿在他們身上,就變得不成樣子。


    矮的這人好好一件水湖緞衫上,到處都是油漬,明明是第一粒扣子,他卻扣到第叁個鈕洞裏。


    高的那人一件袍子竟是水紅色的,而且至少小了叁號,短了兩尺,穿在身上,就像是偷來的。


    更加讓人震驚的是,這一高一矮兩個人居然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而且高的那個是女人,矮的那個是男人。


    這兩個人無論出現在什麽地方,隻要被人看上一眼,就永遠不會忘記他們。


    九兒心中不由一震,她雖然不認識眼前這兩個人,但是關於這兩個人的傳說,她已經聽過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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