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出了這四個字，他的聲音也忽然嘶啞，臉上也起了種奇怪的變化。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睛裏都帶著恐懼之極的表情。
“波”的一聲，沈萬千手裏的酒壇子掉了下去，掉在坑裏，砸得粉碎。
他臉上忽又露出種悲傷而詭秘的笑容，用嘶啞的聲音一字字道：“看來還是我的運氣比你好，我就站在這個坑旁……”
這就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的人也掉進坑裏去。
這個坑雖然並不是為他準備的，可是他已經掉了下去，活人又怎麽能去跟死人爭一個坑。
韓笑也已倒下。
在他倒下去的時候，嘴角已有血沁出來。
但是他又掙紮著爬起，桌上的酒壺裏還有酒，他掙紮著爬起來，喝盡了這壺酒，大笑道：“好酒，好酒。”
笑聲淒厲而悲傷。
“這麽好的酒，就算我明知有毒，也要喝的，你們看，我現在是不是已經喝下去了。”
他大笑著衝過來，一個跟鬥跌入坑裏，這是個好坑，他不願讓沈萬千獨享。
天色忽然黯了，冷風如刀，但是他們卻永遠不會覺得冷了。
小龍，馬如龍，吃驚的看著他們倒下去，自己仿佛也將跌倒。
這變化實在太突然、太驚人、太可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如龍終於慢慢的抬起頭，瞪著小龍。
他的眼色比風更冷，他的眼睛裏仿佛也有把刀，仿佛想一刀剖開小龍的胸膛，挖出這個人的心來。
他為什麽要用這種眼色看著小龍？
小龍已經恢複了鎮靜。
韓笑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忽然死在他麵前，他並沒有顯得很悲傷。
韓笑死得這麽突然，這麽離奇，他也沒有顯出被震驚的樣子。
別人是死是活？是怎麽死的？他好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他還沒有死。
因為他還是小龍。
馬如龍盯著他，忽然問道：“你真的從來都不喝酒？”
小龍拒絕迴答。
他一向很少迴答別人問他的話，他通常隻發問，發令。
馬如龍道：“我知道你喝酒的，我也看過你喝酒，喝得還不少。”
小龍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馬如龍道：“你不但喝酒，而且常喝，常醉，有一次在杭州的珍珠坊，你日夜不停的連喝了三天，把珍珠坊所有的客人都趕了出去，因為那些人都太俗，都不配陪你喝酒。”
他接著道：“據說那一次你把珍珠坊所有的女兒紅都喝完了，二十斤裝的陳酒，你一共喝了四壇，這紀錄至今還沒有人能打破。”
小龍冷冷道：“最後一壇不是女兒紅，真正的女兒紅，珍珠坊一共隻有三壇。”
馬如龍道：“你喝了六十斤陳酒後，還能分辨出最後一壇酒的真假，真是好酒量。”
小龍道：“是好酒量。”
馬如龍道：“可是，今天你卻滴酒不沾。”
他的眼色更冷：“今天你為什麽不喝？是不是知道酒裏有毒？”
小龍又閉上了嘴。
馬如龍道：“你和韓笑結伴而來，當然知道他在哪裏叫的酒菜，要買通一個人在酒裏下毒，當然也容易得很。”
小龍雖然沒有承認，居然也沒有否認。
馬如龍道：“我已決心寧死不入劍神山莊，現在韓笑和沈萬千也死了，劍神娘娘也不必再選了，閣下已當然是她的東床快婿。”
他冷笑：“這真是可賀可喜。”
小龍沉默著，過了很久，才冷冷道：“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馬如龍道：“你應該明白。”
他已握住了他的銀槍。
小龍一個字都沒有再說，慢慢的走過來，麵對著他。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個人出現了，道：“馬如龍是我的，這次還輪不到你。”
這個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很可能就是在韓笑和沈萬千突然暴斃時候。
那時候誰也不會注意到別的事。
這個人瘦削，頎長，顴骨高高聳起，一雙手特別大。
這雙大手裏握著杆金槍。
四尺九寸長的金槍，金光燦爛，就算不是純金的，看來也像是純金的。
這個人穿著一身衣裳也是金色的，質料高貴，剪裁合身。
這就是他的標誌。
所以江湖人隻要一看見他，立即就會認出他。
鎮八方求天正。
槍，是種古老的兵器。
沒有刀劍的時候，已經有了槍。從“戈”變化而來的槍。
槍不但是兩軍對決，戰陣上最常用的兵器，江湖中也有很多人用槍。
江湖中最有名的一杆槍，本來就是這杆金槍，裘天正的金槍。
裘天正道：“我們還有舊賬，舊賬一定要先算。”
他用手裏的金槍指著馬如龍：“今天就是我們算賬的時候。”
馬如龍冷笑，道：“你這個時候選得真巧。”
求天正也在冷笑，忽然間擰身，墊步，金槍毒蛇般刺出。
金光閃動間，銀槍也出手。
小龍隻有退後。
舊賬先算，這本是武林的規矩。
金槍毒辣，迅速，有力，而且比銀槍長，一寸長，一寸強。
但是銀槍卻更靈活，更快，招式的變化也遠比金槍更多。
看來金槍這次又必敗無疑。
馬如龍顯然很想趕快結束這一戰，出手間已使出了全力。
就在他以全力去對付求天正的時候，一株積雪的梅花後，忽然又有個人竄了出來。
一個黑衣人，黑衣勁裝，黑帕蒙麵，全身都是黑的。
這個人比金振林更長更瘦，就像是一根黑色的箭，身法之快，也像是一枝箭。
他手裏有刀，一把薄而利的雁翎刀。
刀更快。
刀光一閃，斜劈馬如龍的左頸。
這是絕對致命的一刀。
馬如龍雖然在危急中避開這一刀，前胸卻已空門大露。
裘天正的金槍立刻閃電般刺入了他的心髒。
這一槍也是絕對致命的殺手！
裘天正一擊命中，絕不再停留，淩空翻身，掠出四丈。
鮮血濺出，馬如龍倒下去時，裘天正已在十丈外。
黑衣人退得比他更快。
小龍沒有去追，卻竄到馬如龍的身旁。
他從不關心別人的死活，可是現在他不去追兇，卻搶著來看邱鳳城是不是已經死了。
所以他錯過了一件事。
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
裘天正已追上了那黑衣人，兩個人並肩向外竄，黑衣人漸漸落後。
忽然間，刀光又一閃。
黑衣人掌中的雁翎刀，忽然閃電般劈出。
一刀劈在裘天正的左頸後。
這一刀比剛才他的出手更快，更狠。
裘天正慘唿，鮮血箭一般標出，想迴頭來撲這黑衣人。
他的身子剛撲起，就已倒了下去。
黑衣人一刀得手，也絕不再停留，身形起落，向穀外猛竄。
他殺人的動作幹淨、利落，而且極有效，顯然有極豐富的經驗。
他殺人之後，殺了就走，連看都不再看一眼。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
他忽然發現前麵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殺人滅口，別人也同樣要殺他滅口。
他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不等對方出手，他已先出手，他的刀比毒蛇更毒。
他殺人一向很少失手。
可惜這一次他的對象選錯了。
並肩站在山穀外，擋住他去路的有三個人，一個高大威猛，一個肥胖臃腫，一個是和尚。
高大威猛的是個銀發赤麵的老人，相貌堂堂，氣勢雄壯。
和尚如果在江湖中走動，就一定有點來曆，“乞丐，女子，出家人”，一向都是江湖中最難鬥的三種人，大家都知道。
一個有經驗的人要殺人，當然要選最弱的一個。
他選的是那看來非但臃腫，而且遲鈍的胖子。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胖子竟是當今天下的刀法第一名家，“五虎斷門刀”的當代掌門人黃天霸。
當今江湖中最快，最狠，最有名的一把刀，就是黃天霸的家傳五虎斷門刀。
黃天霸當然帶著刀，刀在腰，刀在鞘，可是忽然間就到了這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的刀劈出，才看見眼前有刀光閃動，等他看見刀光時，刀鋒已割斷了他的咽喉。
好快的刀。
那高大威猛的老人輕唿：“留下他的活口……”
可惜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黑衣人的頭顱幾乎已完全脫離了他的脖子。
黃天霸歎了口氣，道：“你說得太遲了！”
高大威猛的老人也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你的刀下是從來沒有活口的。”
那和尚淡淡道：“黃大俠的殺孽雖重，殺的人卻都是該殺的人，這人片刻間刀傷五命，死得並不冤枉。”
高大威猛的老人道：“我隻不過想問問他，‘聚豐樓’的那五個堂倌和小廝，既非江湖中人，跟他也不會有什麽仇恨，他為什麽一定要將他們置之死地？”
黃天霸道：“現在他雖然死了，這件事我們遲早還是問得出的。”
老人道：“問誰？這件事除了他之外，還有誰知道？”
忽然有個人大聲道：“我知道！”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睛裏都帶著恐懼之極的表情。
“波”的一聲，沈萬千手裏的酒壇子掉了下去，掉在坑裏，砸得粉碎。
他臉上忽又露出種悲傷而詭秘的笑容，用嘶啞的聲音一字字道：“看來還是我的運氣比你好，我就站在這個坑旁……”
這就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的人也掉進坑裏去。
這個坑雖然並不是為他準備的，可是他已經掉了下去，活人又怎麽能去跟死人爭一個坑。
韓笑也已倒下。
在他倒下去的時候，嘴角已有血沁出來。
但是他又掙紮著爬起，桌上的酒壺裏還有酒，他掙紮著爬起來，喝盡了這壺酒，大笑道：“好酒，好酒。”
笑聲淒厲而悲傷。
“這麽好的酒，就算我明知有毒，也要喝的，你們看，我現在是不是已經喝下去了。”
他大笑著衝過來，一個跟鬥跌入坑裏，這是個好坑，他不願讓沈萬千獨享。
天色忽然黯了，冷風如刀，但是他們卻永遠不會覺得冷了。
小龍，馬如龍，吃驚的看著他們倒下去，自己仿佛也將跌倒。
這變化實在太突然、太驚人、太可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如龍終於慢慢的抬起頭，瞪著小龍。
他的眼色比風更冷，他的眼睛裏仿佛也有把刀，仿佛想一刀剖開小龍的胸膛，挖出這個人的心來。
他為什麽要用這種眼色看著小龍？
小龍已經恢複了鎮靜。
韓笑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忽然死在他麵前，他並沒有顯得很悲傷。
韓笑死得這麽突然，這麽離奇，他也沒有顯出被震驚的樣子。
別人是死是活？是怎麽死的？他好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他還沒有死。
因為他還是小龍。
馬如龍盯著他，忽然問道：“你真的從來都不喝酒？”
小龍拒絕迴答。
他一向很少迴答別人問他的話，他通常隻發問，發令。
馬如龍道：“我知道你喝酒的，我也看過你喝酒，喝得還不少。”
小龍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馬如龍道：“你不但喝酒，而且常喝，常醉，有一次在杭州的珍珠坊，你日夜不停的連喝了三天，把珍珠坊所有的客人都趕了出去，因為那些人都太俗，都不配陪你喝酒。”
他接著道：“據說那一次你把珍珠坊所有的女兒紅都喝完了，二十斤裝的陳酒，你一共喝了四壇，這紀錄至今還沒有人能打破。”
小龍冷冷道：“最後一壇不是女兒紅，真正的女兒紅，珍珠坊一共隻有三壇。”
馬如龍道：“你喝了六十斤陳酒後，還能分辨出最後一壇酒的真假，真是好酒量。”
小龍道：“是好酒量。”
馬如龍道：“可是，今天你卻滴酒不沾。”
他的眼色更冷：“今天你為什麽不喝？是不是知道酒裏有毒？”
小龍又閉上了嘴。
馬如龍道：“你和韓笑結伴而來，當然知道他在哪裏叫的酒菜，要買通一個人在酒裏下毒，當然也容易得很。”
小龍雖然沒有承認，居然也沒有否認。
馬如龍道：“我已決心寧死不入劍神山莊，現在韓笑和沈萬千也死了，劍神娘娘也不必再選了，閣下已當然是她的東床快婿。”
他冷笑：“這真是可賀可喜。”
小龍沉默著，過了很久，才冷冷道：“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馬如龍道：“你應該明白。”
他已握住了他的銀槍。
小龍一個字都沒有再說，慢慢的走過來，麵對著他。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個人出現了，道：“馬如龍是我的，這次還輪不到你。”
這個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很可能就是在韓笑和沈萬千突然暴斃時候。
那時候誰也不會注意到別的事。
這個人瘦削，頎長，顴骨高高聳起，一雙手特別大。
這雙大手裏握著杆金槍。
四尺九寸長的金槍，金光燦爛，就算不是純金的，看來也像是純金的。
這個人穿著一身衣裳也是金色的，質料高貴，剪裁合身。
這就是他的標誌。
所以江湖人隻要一看見他，立即就會認出他。
鎮八方求天正。
槍，是種古老的兵器。
沒有刀劍的時候，已經有了槍。從“戈”變化而來的槍。
槍不但是兩軍對決，戰陣上最常用的兵器，江湖中也有很多人用槍。
江湖中最有名的一杆槍，本來就是這杆金槍，裘天正的金槍。
裘天正道：“我們還有舊賬，舊賬一定要先算。”
他用手裏的金槍指著馬如龍：“今天就是我們算賬的時候。”
馬如龍冷笑，道：“你這個時候選得真巧。”
求天正也在冷笑，忽然間擰身，墊步，金槍毒蛇般刺出。
金光閃動間，銀槍也出手。
小龍隻有退後。
舊賬先算，這本是武林的規矩。
金槍毒辣，迅速，有力，而且比銀槍長，一寸長，一寸強。
但是銀槍卻更靈活，更快，招式的變化也遠比金槍更多。
看來金槍這次又必敗無疑。
馬如龍顯然很想趕快結束這一戰，出手間已使出了全力。
就在他以全力去對付求天正的時候，一株積雪的梅花後，忽然又有個人竄了出來。
一個黑衣人，黑衣勁裝，黑帕蒙麵，全身都是黑的。
這個人比金振林更長更瘦，就像是一根黑色的箭，身法之快，也像是一枝箭。
他手裏有刀，一把薄而利的雁翎刀。
刀更快。
刀光一閃，斜劈馬如龍的左頸。
這是絕對致命的一刀。
馬如龍雖然在危急中避開這一刀，前胸卻已空門大露。
裘天正的金槍立刻閃電般刺入了他的心髒。
這一槍也是絕對致命的殺手！
裘天正一擊命中，絕不再停留，淩空翻身，掠出四丈。
鮮血濺出，馬如龍倒下去時，裘天正已在十丈外。
黑衣人退得比他更快。
小龍沒有去追，卻竄到馬如龍的身旁。
他從不關心別人的死活，可是現在他不去追兇，卻搶著來看邱鳳城是不是已經死了。
所以他錯過了一件事。
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
裘天正已追上了那黑衣人，兩個人並肩向外竄，黑衣人漸漸落後。
忽然間，刀光又一閃。
黑衣人掌中的雁翎刀，忽然閃電般劈出。
一刀劈在裘天正的左頸後。
這一刀比剛才他的出手更快，更狠。
裘天正慘唿，鮮血箭一般標出，想迴頭來撲這黑衣人。
他的身子剛撲起，就已倒了下去。
黑衣人一刀得手，也絕不再停留，身形起落，向穀外猛竄。
他殺人的動作幹淨、利落，而且極有效，顯然有極豐富的經驗。
他殺人之後，殺了就走，連看都不再看一眼。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
他忽然發現前麵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殺人滅口，別人也同樣要殺他滅口。
他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不等對方出手，他已先出手，他的刀比毒蛇更毒。
他殺人一向很少失手。
可惜這一次他的對象選錯了。
並肩站在山穀外，擋住他去路的有三個人，一個高大威猛，一個肥胖臃腫，一個是和尚。
高大威猛的是個銀發赤麵的老人，相貌堂堂，氣勢雄壯。
和尚如果在江湖中走動，就一定有點來曆，“乞丐，女子，出家人”，一向都是江湖中最難鬥的三種人，大家都知道。
一個有經驗的人要殺人，當然要選最弱的一個。
他選的是那看來非但臃腫，而且遲鈍的胖子。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胖子竟是當今天下的刀法第一名家，“五虎斷門刀”的當代掌門人黃天霸。
當今江湖中最快，最狠，最有名的一把刀，就是黃天霸的家傳五虎斷門刀。
黃天霸當然帶著刀，刀在腰，刀在鞘，可是忽然間就到了這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的刀劈出，才看見眼前有刀光閃動，等他看見刀光時，刀鋒已割斷了他的咽喉。
好快的刀。
那高大威猛的老人輕唿：“留下他的活口……”
可惜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黑衣人的頭顱幾乎已完全脫離了他的脖子。
黃天霸歎了口氣，道：“你說得太遲了！”
高大威猛的老人也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你的刀下是從來沒有活口的。”
那和尚淡淡道：“黃大俠的殺孽雖重，殺的人卻都是該殺的人，這人片刻間刀傷五命，死得並不冤枉。”
高大威猛的老人道：“我隻不過想問問他，‘聚豐樓’的那五個堂倌和小廝，既非江湖中人，跟他也不會有什麽仇恨，他為什麽一定要將他們置之死地？”
黃天霸道：“現在他雖然死了，這件事我們遲早還是問得出的。”
老人道：“問誰？這件事除了他之外，還有誰知道？”
忽然有個人大聲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