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琳兒流淚道:“我見他竟敢真的下毒手時,本來當時就想和他拚命的,但禁不住他苦苦哀求,我的心竟被他說軟了。”


    江楓冷冷道:“女生外向,有了丈夫,本就不會再將父母放在心上,世上大多數女人都是如此,這倒也怪不得你。”


    唐琳兒流淚道:“求求你莫要說了,我也知道我該死,可是我後悔時已不及,因為我當時既沒有說出來,事後就更不敢說了,爹爹入棺時,也是我搶著替他老人家收殮,因為我是怕他的傷痕被人發覺。”


    江楓道:“如此說來,這件事和你的兄弟姐妹都沒有關係了?”


    唐琳兒道:“他們根本全不知情。”


    江楓冷笑道:“好,有勇氣,算你有勇氣,竟將這一筆爛賬全都算在自己身上。”


    唐琳兒流淚道:“這本是我一人的罪孽,自然應該由我一個人承當。”


    江楓道:“但你那未婚的夫婿是誰呢?難道別人都不知道?”


    唐琳兒道:“這本是爹爹為我們私下訂的親,準備到我十八歲的生日那天再宣布的,誰知……誰知我的生日還未到,他老人家就已……”


    她痛哭失聲,再也說不下去。


    江楓厲聲道:“你還準備再為他隱瞞下去不成?”


    唐琳兒掩麵痛哭,也不說話。


    但大家已紛紛怒喝道:“那雜種究竟是誰,姑娘你若再不說,何以見老莊主於九泉之下?”


    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她忽然抬起頭來,指著一個人道:“就是他。”


    誰也想不到她指的這人竟是小龍。


    小龍更是做夢都想不到,他還以為唐琳兒指的是自己身後麵的人,但唐琳兒已接著道:“就是他,小龍,龍公子!”


    這句話說出,唐門子弟已怒吼著將他圍住,一雙雙滿布血絲的眼睛都在瞪著他,就像是一群已發了狂的野獸,恨不得將他立刻吞下去。


    小龍這一生雖已遭受到無數次冤屈,也不知遇到過多少次令他震驚、意外的事。


    但卻沒有一件事比這次更令他震驚的了,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分辯,竟怔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大廳中又起了騷動,有的怒喝,有的謾罵。


    有人道:“想不到這廝害死了唐老莊主後,還敢到這裏來,這廝的膽子倒真不小。”


    有人道:“看他長得倒也斯文秀氣,想不到卻是個衣冠禽獸。”


    也有人悄悄道:“若不是這麽英俊的美男子,唐二姑娘又怎會被他迷住呢?”


    九兒自然也被驚得怔住,這時才大叫起來,道:“絕不是他,你們一定弄錯了。”


    她瘋狂般衝入人叢,撲到小龍身旁,緊緊抱住了小龍,嗄聲道:“他絕不會做這件事,何況,兩天前他根本不在這裏,還遠在數百裏外,怎能分身到唐家莊來殺人?”


    唐守方厲聲道:“你怎知道兩天前他還遠在數百裏外?”


    九兒道:“我當然知道,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的。”


    唐守方道:“你是他的什麽人?”


    九兒大聲道:“我才是他的妻子。”


    唐守清歎了口氣,道:“小姑娘,你隻怕也上了他的當,被他利用了。”


    九兒嘶聲道:“你……你們為什麽不相信我的話?為什麽要冤枉好人?”


    唐守清歎道:“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如此,他既能欺騙別人,遲早總有一日會欺騙你的。”


    九兒道:“他欺騙過誰,你說。”


    唐守方怒道:“他既然已和唐門結親,卻又在外麵勾搭上你,這種無義的惡徒,你還要為他掩飾什麽?”


    九兒道:“但他根本沒有和你們家的人訂親。”


    唐守清道:“你怎知道?”


    九兒道:“我當然知道,我自從認識他之後,就和他寸步未離。”


    唐守清目光閃動,道:“你是什麽時候認識他的?”


    九兒大聲道:“我……”


    她忽然發現自己和解小龍雖然已經認識有許多年,但是真正和小龍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而且也就是最近十幾天才形影不離。


    而且自己對小龍似乎也並不了解,他身上都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都認識些什麽人,對這些事情她根本都是一無所知。


    唐守方看到她神色的變化,柔聲道:“小姑娘,這件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躲開些吧。”


    九兒道:“你們……你們想怎樣?”


    唐門子弟一個個臉色鐵青,俱都閉起了嘴。


    其實他們不必迴答,大家也知道他們要怎麽做的。


    這小龍謀害了他們的家長,他們還會放過他麽,他們早已將見血封喉的唐門暗器扣在掌心了。


    此刻小龍被數十人圍住,隻要他們暗器出手,小龍就算肋生兩翼,也未必見躲得開的。


    小龍長歎一聲,黯然道:“不錯,這件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走開吧。”


    他知道自己此刻已是生死一發,不願再連累九兒了,何況他也已看出連九兒都對他起了懷疑之心,不再像以前那麽信任他。


    九兒咬了咬牙,忽然道:“無論怎樣,我知道這件事絕不是你做的。”


    小龍苦笑道:“你知道又有什麽用?你說的話,他們根本不信,除了你之外,又有誰還能證明兩天前我根本不在這裏。”


    他仰天長歎了一聲,嗄聲道:“就算有別人知道,但天下又有誰肯為我作證呢!”


    九兒兒眼淚已流下麵頰。


    隻見唐琳兒也已擠入了人群,咬著牙道:“小龍,你莫要怪我,我……我也是情不得已,才這麽樣做的。”


    小龍淒然一笑,道:“你很好,很好……”


    唐琳兒流淚道:“但無論如何,你死了之後,我也無顏再活在世上……”


    九兒忽然大喝道:“你這惡毒的女人,將他害成這樣子,你還有臉跟他說話。”


    喝聲中,她已向唐琳兒撲了過去。


    唐琳既未招架,也未閃避,淒然道:“很好,我們大家都一起死吧。”


    一句話未說完,九兒已握住了她的咽喉。


    唐守清想過去分開她們,但卻被唐守方按住,沉聲道:“家門遭此不幸,出了這種事,你還不讓她死?”


    唐守清迴頭望了一眼,隻見唐琪木然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如死,也沒有過來勸阻之意。


    群豪紛紛喝道:“小龍,你還有什麽話說……唐家的弟子們,快動手吧,我們都等著將這惡徒的心,來血祭唐老莊主的英靈。”


    小龍負手而立,已什麽話都不願說了,因為他知道對這些已憤怒得失去理智的人們,無論說什麽都沒有用的。


    就在這時,突聽一人大笑道:“小龍啊小龍,你當真是流年不利,糊裏糊塗地就變作了殺人的兇手,看來還不如死在我手上,也免得此刻含冤受氣了。”


    他一個人的笑話聲,竟將幾百個人的唿喝聲全都壓了下去,大家都不禁抬頭去望,才發現江楓不知何時已又躍上了大廳的橫梁,手裏拿著壺酒,嘴裏咬著個果子,正吃得津津有味。


    唐守方厲聲道:“他含了什麽冤,受了什麽氣?事實俱在,你難道也想替他狡辯麽?”


    江楓冷笑道:“事實俱在?在哪裏?又有誰瞧見他殺死唐老莊主的?”


    唐守方道:“二姑娘方才說的話,你難道沒有聽見?”


    江楓也歎了口氣,搖著頭道:“就憑一個女人說的話,你們就要定人家的罪,這簡直是在兒戲人命。”


    唐守方怒道:“你難道認為二姑娘說謊?”


    群眾紛紛大喝道:“二姑娘焉有說謊之理?”


    江楓道:“不錯,她這麽做不但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我也猜不透她為何要說謊,但我卻知道她是在說謊。”


    唐守方怒道:“你知道?你知道什麽?”


    江楓道:“我知道他前天晚上的確不在唐家莊,的確還遠在數百裏外。”


    唐守清冷笑道:“就憑你一個人說的話,又怎能令人相信?”


    江楓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說話無法令你們相信的,那麽我就隻好不說話了。”


    這句話剛說完,突聽“哢嚓”一響,接著就是天崩地裂般一聲大震,大廳的橫梁竟已被生生折斷,整個屋頂帶著驚心動魄的聲音向眾人頭頂上壓了下來,大廳中立刻響起了一片驚唿聲,群豪紛紛奪門而出,有的人武功稍弱,竟被踩在地上,又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唿。


    唐守方、唐守清等人隻覺一塊塊木石帶著勁風向他們打了下來,隻有先求自保,曲肘彎臂,護住頭臉,但還是難免被壓在灰土瓦礫堆中,唐守方一條腿更已被壓在折斷的梁木下,疼得滿頭冷汗。


    他還是在嘶聲大唿著道:“莫放走了那小龍,守住門戶。”


    但這時大廳中已亂得一塌糊塗,哪裏還找得著小龍。


    唐守清厲聲道:“他隻怕已乘亂逃出去了,追!”


    喝聲中,一群未曾受傷的唐家子弟已隨著他往外城衝,但還未衝到門口,已又有一片瓦礫夾雜著灰土向他們迎麵打了過來,力道竟是強勁絕倫,泥沙隔著衣服打在身上,仍是火辣辣地發疼。


    隻見江楓笑嘻嘻地站在門口,悠然道:“追什麽?你們難道還不相信我的話麽?若是再不信,看來我隻有將唐家莊的屋子都拆光為止了。”


    最混亂的時候,小龍隻聽得江楓在身旁道:“這裏有我應付,你們快衝出去,沿著街走,自然有人接應……”


    他話未說完,小龍已一手拉起了朱淚兒,一手挾走了已暈了過去的唐琳兒,隨著人潮往外麵衝。


    他並沒有費什麽力氣就已衝到門外,因為江楓一直在前麵阻路,隻聽大廳內外俱是唿聲震耳。


    本來坐在外麵喝酒的人,被裏麵的人潮一衝,也紛紛四散而逃,桌子也被打翻了,杯盤碗盞,全都“嘩啦啦”跌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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