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花娘驚駭的叫道:“我是將珍寶埋在這裏的,現在……現在怎會……”她隻覺兩條腿發軟,話未說完,已一跤跌在地上。


    淒涼的月光下,死人的手裏竟似捏著張紙,郭笑仙折了段樹枝,“刷”地將紙挑起,上麵竟寫著:“我活著時家已被個賤女人逼走,我死了後你還想來占我的家麽?”


    簡簡單單的兩行字,歪歪斜斜的字跡,滿紙俱都是森森鬼氣,郭笑仙隻覺指尖發冷,竟再也拿不住了。


    他的膽子再大,此刻也不禁覺得寒毛直豎。


    隻有小龍,這種荒唐離奇的事,他見得太多了,沉聲道:“你埋藏珠寶時,當真沒有人見到?”


    銀花娘雖已站了起來,身子還是不停地在發抖,顫聲道:“沒……沒有!”


    小龍皺眉道:“這就怪了,若是如此,除非那兩人死後複活,否則又怎會……”


    話猶未了,突聽遠處有人咯咯大笑道:“好酒,好酒再來一壺吧。”


    另一人嗄聲笑道:“此酒雖好,隻可惜喝了肚子有些發疼。”


    詭秘的笑語聲中,一盞血紅色的燈籠,自那螢螢鬼火間飄飄搖搖地蕩了過來,走到近前,才看出後麵有兩條人影。


    銀花娘駭極大唿道:“就是這兩人,就是這兩人。”


    郭笑仙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道:“你下的毒靈不靈?”


    銀花娘嘶聲道:“天蠶之毒,天下無救。”


    提著燈籠的人忽又咯咯笑道:“你以為毒死了我們就沒事了麽?”


    另一人嗄聲笑道:“我們死後複活,隻是為了向你索命來的。”


    血紅的燈光下,這兩人滿麵鮮血淋漓,眼睛裏、鼻子裏、耳朵裏、嘴裏,鮮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落。


    郭笑仙暴喝一聲,道:“死人豈能複活,你們就再死一次吧。”


    喝聲中,數十點銀星暴雨般飛出。


    這兩“人”竟慘唿一聲,撲地倒下,燈籠立刻燃起,閃動的火光中,他們的身子痙攣扭曲,終於永不再動。


    郭笑仙仰天笑道:“原來真鬼也不足懼,連區區一把暗器都禁受不得。”


    銀花娘顫聲道:“但……但他們明明已死過一次……一個人又怎會死兩次?”


    小龍目光閃動,沉聲道:“天蠶之毒,連你們本門解藥都救不了麽?”


    銀花娘身子一震,忽然躥到那兩人的屍體前,就著將熄未熄的火光,俯首瞧了半晌,忽又大笑起來。


    郭笑仙道:“你笑什麽?他們臉上流的,難道不是真的血?”


    銀花娘也不答話,卻嬌笑道:“爹爹,你老人家既然來了,為何還不出來呀?”


    黑暗中寂無聲息,哪裏有人迴應。


    銀花娘又道:“原來你老人家一直跟著我的,我將珠寶藏在這裏,你老人家就挖了出來,我將這兩人毒死,你老人家就將他們救活,你老人家算準我一定會迴來的,所以就要他們兩人等在這裏嚇我。”


    她嬌笑著道:“現在女兒已真的快被你老人家嚇死了,你老人家就算想罰我,現在也已該罰夠了,總該出來見女兒一麵吧。”


    遠處的黑暗中,終於響起了一陣冷漠的語聲:“本門之寶,你竟想獨吞,此罪已當誅,借屍還魂,隻不過略施小懲而已,若不念在你是我的女兒,便要以家法處治了。”


    縹縹緲緲的語聲隨風傳來,如蟬聲搖曳,如響箭橫空,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已遠在數十丈外。


    銀花娘歎了口氣,喃喃道:“好狠的心,竟連一粒珍珠都不給我留下來。”


    郭笑仙默然良久,忽然笑道:“做父親的居然要人扮鬼來嚇女兒,這樣的事倒也天下少有。”


    銀花娘歎道:“你以為他真的隻不過是想嚇嚇我而已麽?”


    郭笑仙道:“難道不是?”


    銀花娘緩緩道:“他本來以為我必定是一個人來的,嚇暈了我,就要動手了,這樣我死也死得糊裏糊塗,做鬼都不知道是被誰害死的,這就是我們天蠶教素來殺人的手法。”


    小龍皺眉道:“你莫忘了,他究竟是你的父親。”


    銀花娘淡淡道:“父親?父親又怎樣?天蠶教隻有門規,絕無親情,他這次不殺我,隻不過因為惹不起你們兩人而已。”


    她忽又嬌笑起來,接著道:“你們想,他若是個情感豐富的人,還能做得了天蠶教主麽?”


    郭笑仙長長歎了口氣,道:“好個天蠶教主,果然是名不虛傳,這樣的心狠手辣,連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銀花娘嫣然道:“有他這樣的父親,才有我這樣的女兒,他雖然想殺我,但我並不怪他,反而覺得有這樣的父親,實在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郭笑仙冷冷道:“但你自己現在卻已是一文不名,還有什麽好驕傲的?”


    銀花娘呆呆地瞧了他半晌,忽又吃吃笑道:“你果然不愧是我的同類,有錢人瞧不起窮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文不名的人,我也是瞧不起的,但像我這樣的人,若也會一文不名,天下的人豈非都要窮死了。”


    郭翩仙道:“你難道……”


    銀花娘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在跟著我,卻早已防到了這招,早已將另一半珠寶,先藏在別的地方。”


    郭翩仙動容道:“藏在哪裏?”


    銀花娘嬌笑道:“那地方更是你們永遠也想不到的。”


    世上竟會有人將東西藏到一個荒涼的墳場中,一個平凡女人的棺材裏,這已是別人夢想不到的事。


    現在銀花娘卻說已將另一半珠寶,藏在“更令人想不到的地方”,這地方之詭秘,豈非令人無法思議?


    誰知銀花娘卻將他們帶到離墳場不遠的一個小鎮上,鎮上燈火雖已沉寂,但鎮容卻甚是整齊可觀。


    銀花娘瞧見他們麵上的詭異之色,嫣然笑道:“你們本來必定以為我說的那地方也不知會有多麽冷僻秘密了,誰知我卻將你們帶到這繁榮的小鎮裏來,你們的心裏一定在奇怪,是麽?”


    小龍道:“嗯。”


    銀花娘指著鎮上一座平房,接著道:“這小鎮叫李渡鎮,這片平房叫李家棧,約摸半個月以前,我曾經帶著這珠寶在李家棧住過三四天。”


    柳非煙道:“你難道將另一半珠寶藏在這李家棧裏了?”


    銀花娘道:“不錯。”


    她微笑接道:“我先將一半珠寶用黑布包起,塞在屋頂的橫梁間,才將另一半珠寶用箱子裝出來,藏在那棺材裏去的。”


    柳非煙撇了撇嘴,冷笑道:“我隻當你將東西藏到什麽了不得的秘密地方去了,原來隻不過是藏在屋頂上,這種地方簡直連小孩子都找得到。”


    銀花娘嬌笑道:“好妹妹,你雖然不笨,但見的事實在太少,有許多事你不會懂的,這地方看來雖普通,其實卻最安全,你不信問問他……他就一定會懂得的。”


    她眼波又瞟到郭翩仙身上,媚笑道:“是麽?”


    郭笑仙笑道:“不錯,有時愈是容易被人發覺之處,別人反而愈是不會去找,隻因誰也想不到你會將如此珍貴的東西藏在這種地方。”


    銀花娘接著道:“何況我這樣做,就算有人在暗中跟著我,見到我將珠寶藏到死人棺材那麽秘密的地方去了,更想不到我會先在屋頂上藏起了一半。”


    她眼波在柳非煙臉上一轉,咯咯笑道:“小妹妹,現在你總該懂了吧。”


    柳非煙冷笑道:“我沒有偷偷摸摸藏東西的習慣,這種事我根本用不著懂。”


    銀花娘嬌笑道:“不錯,你隻要懂得該怎麽樣吃醋就夠了。”


    柳非煙氣得指尖發抖,卻說不出話來。


    銀花娘道:“我知道那屋子斜對麵有座小樓,從樓上就可以瞧見屋子裏的一切動靜,咱們不妨先去瞧瞧,再決定該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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