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對花未央前輩有所了解。”老邢聽得懂我話中意思,轉頭說道。


    我自然了解,笑歌當年給我說過花未央的不少事跡。不談他在劍法上的造詣,就為了老主能一人一劍殺穿整個冰雪域,後來又帶著小主孤身離開,才有今日雲飛揚的卷土重來,我就隻能說一個服字。


    我不想再提及笑歌,所以迴道,“自然,你要知道,我當初可是跟花未央前輩的摯友飛修逸是有過一段交集的。”


    我這話說的明明白白,無可挑剔。但沒想到老邢聽了之後卻自鼻中冷哼一聲,不屑自嘴中吐字,“飛修逸。”


    他這樣的態度倒是使我有些不明白,他既然如此推崇花未央,為什麽對同等地位的飛修逸卻如此不屑呢?而且飛修逸在臨死前還為雲飛揚坐上盟主之位,奉獻了自己最後一絲力量。沒什麽理由他對飛修逸會是這種態度。


    不過我也沒什麽興趣知道老邢是什麽想法,畢竟飛修逸現在已經不在人世,而且飛家與飛花院已經徹底走向了對立麵。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但沒想到我不問,老邢卻故意將此話題進行了下去,“你說你與飛修逸有過交集,那你怎麽看他呢?”


    “我怎麽看他?”老邢這倒是把我給問住了,撓撓頭想了想,其實我對於飛修逸這人,談不上什麽喜歡,也談不上討厭。他對我的態度也是一直在變化,我二人與對方,都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就算在棲鳳樓裏我最後答應他照顧下飛家的話,也有我自己的考量,是與他做的一場交易。


    不過到現在為止,這個交易的結果我都因為膽小而從來沒確認過。有時候不知是比知道好的。不知道結局的我,所以一直也用什麽道義諾言精神來束縛著我,這樣我起碼為飛家做事,還有些許動力。


    “飛修逸率族返迴不落後,一直居住在飛花院內。但是不與任何人甚至連院主會晤,那麽長的時間內,沒見過他向我們說過一句話。但到了飛花院之後,他卻拉著你一個人聊了那麽久。而且言談甚歡,我想你應該與他關係不菲吧?”


    還有這麽一出?老邢的話像是撥開了我眼前的雲霧,讓我看到了背後飛家真正的樣子。照他這麽說,自從踏入到不落土地上後,飛修逸頓時明白了自己這些後代是不可能與他有著同樣的目標與計劃來複興不落王朝。


    而這一幕,就像他多年以前的孫輩違抗他的命令一樣。隻不過那個時候的飛修逸,在那個小島上,還擁有絕對的權力。所以他為了安定,選擇殺了他的孫輩,也就是飛蘊兒的父母。雖然大家都沉默不言,但是間隙已經慢慢存在與他與飛家人中。當踏入到不落土地上一刻起,飛修逸的夢就碎了。


    所以他才沉默吧?像是一瞬間迴到了那個時刻,飛修逸好像就坐在我的麵前,一個人靜靜坐著,一頭雪白的頭發漸漸變的淩亂,一雙如鷹隼般的雙眸也是慢慢充滿了渾濁。他的左手,是他的千萬後代。而他的右手,又是他效忠了一輩子的王朝。他該如何選擇呢?


    世界上是不存在兩全其美的事的,我在這一刻驟然驚醒。雞皮疙瘩爬滿了我的全身,我的雙手忍不住開始顫抖,身體抖動,甚至水分也不自覺地想要從眼眶之中湧出來。


    我現在才明白了,飛修逸在棲鳳樓裏最後下場前看著我欲言又止,後又歎息一聲讓我將來幫忙照顧下飛家的真正含義了。


    他是想讓我將那些膽敢阻礙不落王朝複興的所有飛家人,全部格殺!


    此照顧,非彼照顧!


    這樣的發現使得我不得不扶著身邊的牆壁,大口大口唿吸了幾下,才調整了過來。


    老邢在一旁,臉上全是疑惑,又是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


    我自然不能將這些話給他說,因為我已經選擇保護飛家,選擇與飛花院作對,難不成現在再調頭來嗎?自然不行,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想殺人。完全沒有任何必要!


    我恨恨地咬了咬牙,這個王八蛋飛修逸,還真的敢給我這麽交代!


    老邢見我沒什麽事,反而笑道,“看來飛修逸跟你確有淵源啊,提到他你反應這麽激烈。”


    “自然!他就是一個畜生!”氣在心頭的我自然是不爽,張口就罵道。


    我這樣的迴答,老邢反而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他對你來說,是個好前輩呢。”


    “哼。好前輩?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何談一個好字?”


    老邢使勁一個拍掌,將我驚了住,他看著我,麵上有些憤恨,嘴角也是掛上了冷笑,“你與我所想,實在相同!”


    他這樣的態度並不使我驚訝,先前他的話語中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是直白了。所以我靜靜等著聽他的下文。


    “當年不落王朝正值傾覆之際,那些忠心老臣無不以身殉國。惟有兩大將軍置身事外,一為風,二為飛。兩人手中軍權合起來可以說是權力滔天,卻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按兵不動,錯過了最好的防禦時機。任憑亂臣賊子作亂,分化朝中派係,刺殺各處重要大臣。本來他們可以以迅雷之勢製止叛亂,鞏固政權,扶持太子上位。但他們沒一個人這麽做。”


    “時天機門第一人門主之師逼的反叛,最後風家遠去不歸林,飛家則是隱匿江湖不出。為了保存皇室血脈,即刻聯係到天外遊曆的花未央前輩。花未央迴來之後,局勢已到了無可挽迴的地步。二人便做下騙局,走的是一明一暗,明來留守不落,保留反抗火種。暗度陳倉,帶著公孫皇帝之後離開。”


    我聽著老邢嘴中的話,心中倒是奇怪,怎麽這個說法跟我以前聽的不太一樣?我所聽的版本,飛修逸與風家的人,都是屬於鑒定站在公孫典皇帝這邊的。花未央獨自殺穿冰雪域吸引目光之時,公孫皇帝之後由飛修逸帶走,後再轉入花未央之手北上逃命。卻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


    有些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比較實力雄厚的不落王朝旦夕之間崩潰,必然是有不為人知的內幕的。飛家風家,肯定是有問題的。隻不過現人所知,也不過口口相傳,對於那一段曆史,很長時間人們都是諱莫如深,避而不談。以致後人記載之時,大都加入很多猜測以及自身情感。所以信三分即可,其中細節,恐怕麵前的老邢也說不出個明白來。


    不過我也沒過多糾結,畢竟事情已經過了那麽久,要當事人再去迴憶那段事都不可能,更何況是我們呢?不過在這一段曆史中,唯一立場堅定不移,富有濃重的俠義色彩的唯有一個花未央了。


    當今天下,人人都有一個俠客夢,而不落的俠客化身,自然是花未央了。不管走到哪裏,提起他來,風評都是一邊倒。仿佛此人沒什麽缺點一樣。雖然事實肯定不是如此,但是說實在的,從我麵前這一幅百年以前花未央留下的字來說,還是可以窺探其精神世界的。


    耳邊老邢一直在對飛修逸在數落,不過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想來他的先人,是與飛修逸有所過節的,不然不至於這麽詆毀。


    說了一會,老邢看到我心思也不在此,自己說的也是沒什麽意思了。便又將話題拉迴了麵前的這詩上。


    “這詩你覺得怎麽樣?”


    “詩是不錯,不過卻是佛家屬。但我在不落這麽久,發現信佛的人卻不是許多。難不成因為花未央前輩的劍法,連帶他的信仰也同樣被後來之人剝奪了?”不落王朝被推翻之後,一直是冰雪域的人做主,一被花未央殺的東西不認,二又被奕劍宗殺的在天下人麵前顏麵掃地。所以禁劍令一直在不落存在。也就到現在雲飛揚上任,情況才有所好轉而已。我這話說來,大也帶的是調侃之意。


    老邢搖搖頭,“花未央前輩可不信那玩意。據我爺爺所說,花未央前輩生平唯一信的人是公孫典皇,而生平唯一信的物就是劍。所以...”


    “那他為什麽要在牆上提這麽一首詩?”


    “這就不得不說起花未央前輩的軼事了。”老邢笑著道,“也是因為如此,漠亂海才與不落王朝關係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


    “哦?”我聽後耳朵一豎,自我接觸漠那化為鶴長老與易經師兄那兩人,我覺得漠亂海還是想釋放善意與不落王朝的。怎麽又給緊張起來了?


    “漠亂海人人信佛,自然也希望將其文化發揚光大。那時因為不落王朝還是處於一個混亂的狀況,百姓心中想著活命第一,那些掌權者門野心勃勃。哪些人會閑下接觸那玩意?所以佛文化傳播效果實在差勁。”老邢緩緩道,“但不落被公孫典皇一統之後,漠亂海的傳教之人嗅到機會,又差人來宣講。公孫典皇不喜,但時任王朝剛立,不宜樹立外敵,所以就將此事交給柴鹽不進的花未央前輩去處理。”


    “花未央前輩人放浪形骸,瀟灑不羈,也不喜歡去研究這些東西。所以接觸到漠亂海來人之後,照著牆上就來了這麽一劍。”老邢說到此忽熱笑道,“據說這一劍之後,漠亂海高僧當下便呆若木雞,不得言語。最後隻得歎息三聲,未再逗留幾日。就灰溜溜地迴了漠亂海。”


    “一日那劍在我心中,一日佛不可入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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