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一鞭子將他抽死了吧?”


    華尤兒沉吟片刻,撐著下巴迴複道,“剛才我心切,所以手上用了十二分的力道。而且應該是抽到了他的腰部。如果真的命不夠硬的話,可能真的會死。”


    “要不你去看看?”


    “好。”


    ......


    我依舊如剛認識笑歌那般愚蠢,而笑歌也亦如我認識他那般聰明。狡兔三窟,絕對是對他最好的形容。就在我聽完華尤兒的迴答,萬念俱熄之時,常春秋走近半步,俯下腰去要查看笑歌的情況時,匍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笑歌忽然抬起掌來狠狠朝地上一拍。


    常春秋麵色驚變,往後便要退半步,但將他欺騙至此的笑歌豈能就此將他放過,掌下又是朝地一拍,霎時間從地上飛出道道銀針,洞穿掉了常春秋的小腿。而這幾針,顯然是笑歌計劃好的,中了幾針之後,常春秋頓時渾身僵直,半步不得動。


    笑歌起身麵上帶著一抹邪笑,一手並掌穿向常春秋,“著!”


    常春秋又驚又怒,怒而大喝一聲,“華尤兒你竟敢暗算於我!”又著急麵對笑歌的進攻,匆忙抬起一隻手來上去相攔。


    笑歌一掌被攔下不要緊,但攔下之後,兩根銀針隨指飛出。常春秋眼見這銀針迎麵而來,卻騰不出第二隻手來防禦了。兩根銀針與常春秋麵部如蜻蜓點水一般,剛入半刻,卻不知為何又被笑歌以真氣給牽扯了迴來。


    兩人倏然分開,中間一道長鞭劃過。


    笑歌迴身朝我示意一下,我也知其意,匆忙起身緊隨其後跟了上去。而退後的常春秋不追我二人,反而是迴頭一掌朝要追身上來的華尤兒拍去。而且嘴裏吼出聲音震如洪鍾,“你竟敢暗算於我!”


    值此變故的華尤兒眼睜睜看著我與笑歌離去,而又無可奈何,打出的長鞭隻能迴攔,與常春秋再度交手。不過這次兩人,我覺得可不像是先前那般是假裝的了。


    笑歌這一手假裝的,卻是讓這常春秋以為華尤兒是故意為止,特地要接笑歌的手將他鏟除,差點身死的憤怒與驚懼自然得釋放一下,不過家夥卻怎麽會這般暴躁,直接變的這麽瘋癲我也是不理解,不過也好,趁著他幫我們拖住華尤兒這一段時間,我與笑歌還是先跑為好。等他理智了,聽了華尤兒的解釋後,那可就麻煩了。


    我本來覺得已經躲過一次生死危機,所以心情大好,但看到前麵笑歌空中掠過樹梢之時的身影搖搖晃晃,我的那一點開心也沒了。直到笑歌終於是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從空中跌落下去,我才真的謊了。


    落下去接住笑歌之時,看到他的正麵,那一身紫蟒袍已經被他吐出的鮮血染成了黑色,麵如金紙已經不能形容他此刻的狀態。而此刻我們根本還沒跑出去多遠,隻是剛剛出了鳳霞山,本來想走一旁的康莊大道離去,但在此刻之下,隻能背著更朝著西邊的深林中鑽去了。


    一連幾日,笑歌的身子都處於一個滾燙的狀態,昏迷地不省人事。我知道他恢複能力極強,但也沒想過能拖這麽久。好消息沒有,壞消息卻接踵而至,先是昨日我給笑歌覓水之時,一不小心捕捉到了華尤兒的身影,顧不得打水,轉身迴去就帶著笑歌又朝更深處竄去。二又是今日聽到了密密麻麻的交談聲在林中響起。看樣子是他們後援的人到了。好歹這個林子夠大,不然我們真是要被甕中捉鱉。


    如此掙紮幾日後,笑歌終於是醒了過來。看到笑歌虛弱的神態與蒼白的麵色,懊悔與難過的心情全部都湧了上來。


    不過他卻笑著問道,“你知道梅花三弄,是什麽嗎?”


    他提到這個我自然是不知道,但卻是想到了中了華溫梅花三弄的風夜雨,怕是這幾日的時光,風雨夜已經是屍骨無存了。搖了搖頭,又驚道,“你可千萬別想著自己跟風夜雨一樣,你現在已經恢複了不少,我們再堅持幾日,一定能搏得一條生路。”


    笑歌背靠岩石,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反而繼續解釋著梅花三弄的事,“漫彈綠綺,引三弄,不覺魂飛。梅花三弄曲,奏響環境是於人體之內,一弄碎骨髓,二弄化鮮血,三弄魂飛散。當初創作此曲之人,深感罪孽加深,於自身體內奏響此曲,便永不能與人出招,一招一弄,三弄即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你是說風雨夜本來可以離去的?”


    “對。”笑歌迴複地斬釘截鐵,“他本來可以離去的。大不了一輩子不與人動手,不引得自己梅花三弄曲觸發,是好是壞也真不一定。”


    “那你的意思......”


    “沒錯。他是為了救我們。”笑歌說完這句話後,就垂下了沉重的眼皮,“我要睡一會。”


    本來我還想問為什麽,但看到他這般疲憊的樣子,又不好開口,隻能點了點頭,將他安置好後,一個人鑽出了小山洞中,將雜草掩蓋住洞口後,我藏於旁邊樹上,觀察著附近的情況。


    今天較以往來說比較安靜一點,不過安靜卻更給人一種可拍的感覺,尤其笑歌莫名地給我提起風夜雨,更是讓我內心惴惴不安。甚至我放心不下,還返迴過山洞之中,生怕這小子一時想不開,抹了脖子去。我從未見過笑歌如此無精打采之時,所以很是擔心。


    但看到他依然安靜地靠在那裏,我也沒在打擾他,又出來蹲點了。但始終靜不下心來,因為我已經迷失了方向,前兩日聽到附近的鞭炮聲,說明附近是有人家的,有人家就更麻煩,人煙稀少還好跑。萬一有的老獵人什麽的熟悉此地,華尤兒又差人將他們來尋我們,到時候就麻煩了。


    “大過年的,還這麽費心思勁地找我們,真是夠執著的。”咒罵也不能壓抑我那躁動的心。長長吐了一口氣後,我又開始想笑歌為什麽會提起風夜雨的事。


    風夜雨這個人我不了解,而且有些神經質,說要殺我,最後又救我。原因我雖知道,但都不理解。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高深莫測,非我這種尋常人能理解的。


    不過我本以為他中了華溫的梅花三弄是必死無疑,卻沒想過他竟然有機會能活下來,但他既然能活下來,又為什麽不離去?這個實在我思考不得,如果他必死無疑,那聽信我一麵之詞殺了步輕塵的話而報恩,我也可以理解。但現實實在說不通,說不通。


    月明星稀,白地如霜,我的肚子也不住咕咕地叫了起來,這幾日又跟前麵一樣,隻剩下當喪家之犬了。我真是頭疼竟然會自己走到今日這步,但抱怨也是一念之間。現在最重要地是活下去,如果活下去,什麽熱炕被窩,玉盤珍饈,到時候都有機會去品嚐。我雖不是一個愛好吃的家夥,但餓極之時,嘴裏竟不自覺地泛出了許多味道。砸吧砸吧了嘴,正在神遊中,忽然聽到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將我嚇了一跳,頓時神經緊張起來,朝聲源處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不知什麽時候竟然有個老頭手持火把,牽著一條黃狗,正要朝著笑歌藏著的山洞裏摸去。


    這老頭雖然上了年紀,但目光精獵,而且身上淨是些腱子肉。但腳下步履沉重,看樣子不似練武之輩,應是附近的獵戶人家。將他放進去倒是無所謂,笑歌雖然現在比較疲勞,但也不至於讓一普通人帶一條狗製服了去。


    我害怕地還是他背後是否跟著華尤兒那些人,所以我並沒有聲張,將視線轉到了附近,可是看了半天,也沒發現這老獵人身後有什麽跟隨的家夥。而這老獵人,在山洞口轉了半分後,也是察覺到了我掩蓋草的不同,輕輕一笑,解開草簾就牽著狗貓了進去。


    再確認附近沒有追兵之後,我也同一時間跟了進去,不過前腳後腳的時間,笑歌的銀針已經刺入了老獵人的咽喉之處,而旁邊那條黃狗,已經沒了氣了。


    我本以為笑歌已經下了殺手,但看到那老獵人兩腿打著擺子,還有一股尿騷味從褲襠溢出。看著他長大嘴來喉結蠕動,但就是發不出聲音,我也就明白了笑歌應該是讓他說不出話了。老獵人被我拎著提到了笑歌麵前。笑歌也是疲憊地放下了飛出銀針的手,“他後麵,沒別人吧?”


    “確認了半天,沒人。”


    笑歌聽到我迴答後無力地笑了笑,“其實我們見到他的時候,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我沉默,的確。就算我們再怎麽努力地掩蓋這個老獵人的蹤跡,也不能改變他在那些人中消失的事實。


    老獵人聽到我二人這般對話,當即就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指著嘴中不斷想表達些什麽。


    笑歌歎了一口氣,“我若解開你穴位,不得高聲言,明白了就點點頭。”


    眼見老獵人點了點頭,笑歌才張手又以銀針刺入了他的喉嚨。而我為了防止老獵人大喊大叫,站在他身後半步,萬一他敢有異動,那就別怪我不留情了。


    不過還好這個老獵人也不傻,長期的叢林生活顯然是教會了他該如何活下去的技巧。能說話之後,老獵人先是給笑歌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後聲音壓的比蚊子還低,喃喃道,“見過仙人!”


    笑歌並未被老獵人的抬舉而失了態,開口問道,“給了你們多少銀兩?”


    老獵人眼中神色恍惚,而後又老老實實道,“大人說了,若是能找到兩位神仙的蹤跡,隻要一個人,就給這個數!”說完這老獵人將一隻手獻寶一樣地展了開來。


    “一,二,三...五。黃金?”


    老獵人用力地點了點頭,“對,黃金!”


    得到老獵人肯定的迴答後,我忍不住破口大罵,“才他娘的五萬兩!笑歌!這就是你在他們眼裏的真正價值!”


    哪知我這話一出,老獵人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慌忙擺起手來,“是五兩,五兩!一人五兩!兩人加起來一共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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