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之中劈裏啪啦的聲音不時響起,滋啦的聲音與金黃色的魚皮下冒泡一同炸裂,魚兒的眼睛已被成白色,陣陣香味也就跟著出來了。看樣子這裏是飛羽常來的地方,甚至在旁邊一處石頭搭建而成的小格子,裏麵還有很多佐料。


    不過眼前的美食卻勾引不起我任何的興趣,飛羽的話,早就讓我沉浸其中。


    “我小時候在此遊玩。天熱,脫了衣服一個猛子就朝這裏紮了下去,仗著自己水性好,便一口氣地往下衝。想看看自己能潛到哪裏去。誰知越往下走,水裏的情況越是複雜,恰似迷宮一樣。我肺裏沒了氣,想往上浮,卻怎麽也找不到迴去的路。就在我以為我要死的時候,忽然一隻手將我抓了起來,一路帶我迴了岸上。”


    “不斷咳嗽,大口大口的唿吸來慶幸我還活著的事實。”飛羽將烤魚遞給了我,自己又拿起一條,吹了兩口,朝嘴中送去。“救我的人就是我大伯!”


    他隨後笑道,“不可思議吧?我這大伯你別看剛才對我那麽兇,其實人還是特別好。把我救起來後痛罵了一頓,但聽到我潛下去不過是為了看看底下有什麽的時候,他卻沉默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飛羽提出這個問題,卻未等我給個答案,他就說道,“因為我們都想出去看看啊。”


    鴻毛島,這就是飛將軍給這個島起的名字。寓意也不用多說,總之他自當年公孫典死後,就帶著自己妻妾與心腹手下千餘人一同到了此島,百年下來,已繁衍有萬人之多。年老的相繼而去,一直到現在,除了飛將軍本人外,就再也沒有出過這個島的人了。鴻毛島,就算再怎麽大,也困不住一顆向往外麵世界的心。對於外界的極度渴望,想要去了解外界,想要離開,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是靠著大伯的指引偷偷溜出去的。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你千萬不要將此事亂傳。那初見你,剛露出點端倪就被大伯喝住了,真是好險。”飛羽接著道,“我到了不落後,將姥爺當年在那片土地上留下的印記全部跟著走了一邊,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麽,我生存在這個島的意義是什麽,結婚生子,逐漸老去。每當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我就變得極度恐懼。就跟我那次溺水的感覺一模一樣。這種感覺,當我踏上結實的土地上後,卻都消失了。而且跟著追隨著先輩的腳步,聽著先輩的故事。尤其到最後中皇城之時看到我姥爺的那屹立百年的雕像時,我就決定了。我一定要找一條能將我們飛家所有人迴去的道路。”


    飛羽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熠熠光輝,好像其內有著璀璨的星石。他頓了頓,又不好意思笑了笑,將手中的烤魚舉了舉,“好久沒跟人聊過這個了,忍不住說了這麽多,你別光聽,倒是吃啊。”


    “你姥爺,為什麽不讓你們這些後代子孫迴去呢?我想沒有哪一個老人不希望子孫出去闖蕩吧?而且你姥爺當年還是那麽風光的人兒,怎會希望如此?”


    飛羽撕咬著魚兒,皺著眉頭道,“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又怎會這般惆悵?別說我了,就算我大伯過去問我姥爺,除了被罵上一通之外,沒有一句別的多餘的話。大概是他年齡大了,腦子不怎麽好使了吧。”


    飛羽這蘊含著淡淡埋怨的話,卻是讓我心頭一驚。再迴想起來,就算這飛將軍現在已有一百多二十歲的高齡,甚至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活到都是問題的時候,還會去管這麽多?!再想起剛才的事,確實發現這飛將軍是一個控製力極強而且極度聰明之人。就算這般高齡,話裏也是暗藏鋒芒。


    上述表現,一定是他背裏有事在謀劃,到了這般年齡,還不肯將家族的核心權利讓出去?如果真說他真是對權利這種東西有著深深的著迷,那當年為什麽不隨便加入一個宗門算了?躲到這地方苟且偷生?他讓自己子孫與外界不相連,一定是他故意為之!


    不知怎滴,越想越深,他那穿著粗布衣服一絲不苟的樣子在我腦海裏麵的形象越發的神秘與高大起來。飛老頭臨走前讓我在此地多逗留幾日的話,卻讓我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不行!我可不能像飛羽他們這些族人一樣,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這個小島。


    飛老頭背後的什麽原因,我現在也顧不得了。謔地站了起來,抓起飛羽道,“我該怎麽像你一樣離開這個地方?!”


    飛羽嚼著魚兒,怔怔地看著我,而後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你?還是算了吧。”


    我以為他故意為之,正要大發雷霆,他卻反問道,“你輕功好嗎?”


    “不好!”


    他又指了指天上,“能一葦而渡大江,一葉而絕百丈之崖嗎?”


    “那他媽是用飛的,是鳥不是人!”我的輕功水平,竄上三層樓已是不錯,還妄下做到那一步?就算以前碰到飛羽時,他也不過是借著雕像落腳而飛越其頂的。怎麽給我出的這麽苛刻的難題?而且我離開這島跟輕功有什麽關係?但轉念一想,大驚道,“你該不是!”


    “不錯!”飛羽道,“當今天下論輕功水準,我姥爺說第一,我就敢說第二。但就算以我輕功水準,還要借我大伯相助,才能勉強飛上上麵的土地。你知道嗎?那整塊大陸對我們而言,根本就沒有能上去的地方!順著海岸幾千萬裏距離,南雪域根本無處可入!如果真的要找地方上的話,隻能從不落與不歸林,不落與問天王朝之間的兩處母江流。而我們又有誰敢租大船過來?這小島雖海漂流,根本就找不到!若是沒有地圖,一旦迷路,無盡大海,一輩子都別想踏上岸了!”


    聽完飛羽這話後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兩眼感覺發黑,這也不就是說,我根本就沒有迴去的機會了麽。先前還思考那麽多,什麽盟印,這個那個的。現在就算把盟印放在我麵前,又有什麽用呢?難不成我現在要學輕功嗎?就算飛羽肯教我,我又學的會嗎?


    我第一次感覺到比死還難受是什麽滋味。心中也不斷咒罵,這哪裏是什麽人間天堂,簡直是無間煉獄,將人永久囚禁,無可奈何!


    幾天下來,我一個人在島上四處遊蕩,飛羽剛開始還找我聊聊,可是很快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島上的人兒不少,見到我也很熱情,畢竟全島上就我一個外人,很容易區別出來。不時還有人拉我聊天,與我分享些美食。可是我除了苦笑之外,什麽都做不了。離開不了,這仿佛已經給我人生提早劃上了句號。那我還有什麽可期待的呢?


    一周半月,再又一月,日子漸漸枯燥無味,無親無友。飛老頭自上次與我說過話後,就再也沒理會過我。我眼見迴去希望之火即將熄滅,心中便做了一個無比大膽的決定,造船迴家!就算沒有地圖,我大不了繞著懸崖走,就算得用上幾年的時間,總歸是能看到上岸的地方。就算島上再沒有資源能造出能用於遠行的船隻,小船總能造出來吧,隻要能讓我離開,就算死在半路也無所謂。想做就做,當日我就買了一把斧子鑽進了山林!


    一連三天,我鑽進林子裏砍柴就沒出來!可是正當精神力量支撐著我揮舞斧子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背後一涼,仿佛什麽人在看著我一樣。猛一迴頭,卻發現身後什麽人也沒有,可等我再轉頭拎起斧子準備繼續幹活的時候,那種感覺又來了!


    “誰!”我迴身大喊,同時一把斧子飛掠而出,可是除了被驚起的鳥兒之外,卻是沒有任何人!


    月光皎潔,穿過樹葉投在地上,影影錯錯。在此地聽不到任何海聲,剛才我那一斧子出去,那些小動物也熄了聲音。心跳聲在此刻徒然放大,我能明顯感覺到體內的血液流速不斷加快,兩腿紮根在地上不敢動,雙手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再看過去,胳膊上的汗毛已根根站立了起來。


    我他娘的這幾日每日每夜瘋狂的砍樹,該不是惹上什麽孤魂野鬼的清靜了吧。不可能!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可當這想法一遍遍不知道被誰在我腦子裏重複著的時候,我更感覺毛骨悚然了。


    樹葉身邊沙沙一響,頓時嚇地我跳了出去。可當我看去的時候,又什麽人也沒有。我心中趕緊念叨著小時候學到的那些什麽之乎者也的話來驅除我心中那份恐懼。同時也問著最近到底怎麽了?


    這幾一個人也沒有見到,怕是這股邪氣見我孤身一人好下手,所以弄地這般神鬼難分的場景來恐嚇我?!感覺眼前的黑暗逐漸擴散,難不成是有人給我使了什麽蒙汗藥?!但我為何意識又這般清醒,照著自己的臉上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帶起我的身子在空中飛了半圈。而在這時,忽然有一白色光影入了我的眼內。


    等我落在地上後,本想迅速爬起來要看看剛才那道白色的東西是什麽的時候,一顆掛著長發頭顱忽然出現在我麵前!


    “我他娘的還真見到鬼了!”當我昏過去倒在地上的時候,這就是我腦中最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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