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眾人本來就已饑渴難耐,看我眼中已冒出如狼般嗜血的光芒,聽完於秋風一聲號令,浩蕩的人海頓時像我壓了過來。


    我沒有什麽時候更希望自己手裏拿的是刀而不是劍,一劍過去,就算捅穿第一個,也傷不了第二個,而刀不一樣,一刀甩下去,傷上好幾個不成問題。


    血水模糊雙眼,已看不清眼前場景,血水與雨水似打翻了染坊裏的染缸,一同給這巷子上和了彩,成了一個舞台;旁邊怒吼聲與叫喊奏響樂章;我與這場盛宴中似那風蕭蕭兮易水畔時的荊軻,而那於秋風眼中的不屑,則為我心之所往的秦王。


    “於秋風!”我嚎叫著他的名字,是為了告訴我自己,我還活著,他也還活著。隻要我還活著,我就繼續往前殺,隻要他還活著,我就不會停。


    一劍一劍刺出到我渾身麻木,身上也不知被砍中多少刀,毫無知覺。在這種條件下,什麽招式,什麽身法,都是狗屁。不如劍過穿喉揚起一天血來地更實在一些。而現在地我隻能慶幸我那長久練習下來得到的那準確的劍法與不知疲憊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人如秋收過的麥茬子一樣,一地淩亂,我身邊空蕩蕩一片,眼前的於秋風背後甚至還站了好幾個人。不過卻沒有再敢上前一步的了。


    我露出一個死難看的笑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開心道,“於秋風,你說的年輕人,是不是指我?”


    眼前的於秋風終於露出驚恐的表情,他似乎害怕了,他慌張地想將身邊的人推出來,但那些人腳下跟紮了根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每走一步,酸痛的肌肉帶著撕裂的傷口,都會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但沒有哪一刻,比我更享受這每一步的感覺,我似像走在他們的心髒之上,每一步落下,都會在他們心上狠狠地落下一個坑。


    終於,於秋風驚恐的表情已盡變瘋狂,他一把將身旁人手中的刀奪了下來,刀尖遙指向我,眼睛瞪得如銅牛一般老大,“你想殺我於秋風?!你怎麽可能殺的了我於秋風?!你怎麽可能殺的了我於秋風???”他握刀的右手虎口盡碎,刀身不穩,一直在晃。說到最後,左手狠狠壓在右手虎口上,將刀拉至肩肘,朝我奔了過來,“我就要看看你怎麽殺的了我於秋風!!!”


    看到他奔向我來,我似乎看到當年我奔向傅少寧的時候,別無一二,別人會害怕,我不會。


    我笑地痛快,笑地開懷,“於秋風你他媽個懦夫!早該跟我這麽來了&的老子落到這般狼狽地步!”


    我將劍提了起來,也朝他奔了過去。


    十步。。。


    五步。。。


    三步。。。


    我朝著於秋風大吼了一句,“一起死吧!”


    於秋風還是怕了,他跟我在院內對刀時,就不像敢拿命來搏的人,現在也不會。刀臨一步之時,他手一鬆,將刀沉了下去,想要將我劍挑起來之後,從我腋下鑽出逃生。


    但他快,我比他更快,劍到一步之距,那本該藏於肌肉內的每一分內力,都被調動聚集起來,如清泉噴湧,盡灌於我右臂。頓時我的右臂暴漲了三圈,內力湧動要炸裂一般,盡被我送到劍上。


    白駒過隙,不過忽然而已。


    炸裂的內力得到釋放,盡數退散,那生死刺激之感在我體力如潮水般褪去,疼痛感接著又襲來,於秋風的刀,於我心口下三肋處將我洞穿。我沒有倒地,也沒有將刀拔出來。


    我帶著平靜地眼神看著麵前牆角剩下的那些身著黑衣惡鯊幫的人。


    當啷啷,刀被他們扔在地上,如野狗一般從我身旁掠過,跑了。甚至連他們曾經尊為龍首,躺在地上的於秋風,看也沒看一眼。


    然後我才跪倒在地上,那時心裏唯一的念頭,“我是不是要死了?”


    。。。。。。


    我這一生中,被揍成這個鳥樣的次數不在少數,但這次是比較幸運的。


    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旁邊站的好歹是老七與笑歌,我想抬頭看看四周。


    “好了,別看了。”笑歌旁邊的聲音響起,“你脖子那麽長的一道傷痕,再深兩許,你的頭怕是要直接掉了。”


    還活著就好啊。心情大好,與笑歌開起來玩笑,“那怕到時候吃飯是灌著才能行了。”


    老七聽後一笑道,“你小子倒真是膽子夠肥啊。你看看你胸下那道傷口,若再往上幾分,你這條小命就真沒了。”


    “那也隻是如果。而且這種如果,不可能發生的。”


    老七嗯了一聲,道,“我看過那於秋風的傷口,不難想象到你二人如何交手的。”


    我心裏這時候升起了疑問,“是你把我救迴來的?”


    老七道,“按我們能獲得的情報來講,你要完成這個單子,算上來迴的時間,差不多四天時間就可以。第四天可是你沒迴來,所以第五天我就出發去找你去了,你們在客棧那天那麽高調,想不知道你的消息也難,然後我就轉悠轉悠中找到你了。所以才幸好撿到你這條小命。”


    笑歌旁邊哼了一聲,“其實你那天前腳走,我就拜托他後腳跟上你。聽他亂吹。”


    老七被揭穿後哈哈一笑,掩飾尷尬,“我早就說過,飛花院畢竟一個剛興建的組織,保密性不怎麽樣,果然,一言堂那邊人是知曉的。我跟著你,是怕你著了一言堂那邊人的道。”


    想起於秋風臨死前那段話,我的內心升起一絲不安。問道,“我這次去殺於秋風,聽他語氣講,似乎不像被一言堂逐門的家夥,那這次殺了他,一言堂那邊會不會。。。”


    老七冷哼一聲,“那你可知這小子在一言堂什麽背景嗎?”


    “聽他提起過一點,說是什麽旬長老,應該是此人的手下吧。”


    笑歌按道理隸屬藥神穀,但他常年在外,根本對這些不落內部之事,也不了解。聽到老七提到我們將來打算加入的組織,也豎起了耳朵。


    “一言堂堂主之下,便是長老,長老手下分堂幾許。而於秋風,則是旬長老手下的一分堂堂主。”老七鄙夷道,“可是這於秋風,色膽包天,竟然搞上了一言堂另一位長老的小駢頭。嘖嘖,所以,命雖然靠著旬長老留下了,但是也被從一言堂趕出去了。所以,也不用太擔心一言堂的事。”


    “那意味著以後就算加入一言堂,我們頭上先有個長老級別的敵人?”


    “那同樣也說明有一位長老靠山啊,我們畢竟幫他割了頭上的草不是?哈哈。”


    哭笑不得。。。


    “不過。。。”老七又吊起了話。


    “不過什麽?”


    “不過說明你還太嫩,三言兩語差點被嚇退迴來。”笑歌接口道。


    老七嘲諷我還可以理解,笑歌嘲諷我就不爽了,硬懟了迴去,“你還敢說?這單子不是你接的?”


    “那哪能怪我,要怪就怪飛花院那邊啊。”看到我還要與他吵,笑歌道,“好了好了,這次的鍋,咱倆一人背一半。。。別別別!我背一大半行吧。等你傷好了,我們再去那飛花院完單好吧。”


    老七笑著看我們吵完,悠悠開口道,“你們二人畢竟接觸這個吃人的社會時間太短,這次就當一個教訓了,以後多思多慮就好了,沒有誰一開始就什麽都明白的。好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笑歌看老七離開了,也囑咐了兩句,離開了。


    看到他們離去,我平躺下來,開始迴想前兩日的所作所為。


    在我腦海中,經久不絕的,是於秋風的那段話,“你就算殺了我一個於秋風,淺水灘集也會有第二個於秋風,第三個於秋風。。。你什麽也改變不了。”


    是的,我什麽也改變不了。


    不知為何,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與挫敗感縈繞心頭,衝淡了不少活下來的喜悅。尤其可怕的是,我不敢順著往下想,如果我們最後能僥幸殺了那封自在,笑歌會真的解脫嗎?如果最後我僥幸殺了那奕劍鋒,我也真的會解脫嗎?


    指尖深入掌心,那源於靈魂深處的自我否定讓我真的壓抑的想要自殺!


    好久過後,等我從那深淵中掙紮出來的時候,才發覺渾身大汗淋漓,急促的唿吸,真是難受!


    端起水杯來,狠狠灌了幾口,那感覺才消退下去。


    我竟是第一次出現如此的想法。


    想那些沒得了的事,真是無益。


    躺下來,長舒一口氣,還是睡一覺美滋滋。


    明天會更好的。


    。。。。。。。


    我錯了,明天也會更痛苦。


    笑歌一早就把我吵了起來。


    “幹什麽!老子現在好說歹說是一個病人,為什麽不能多休息一會?”


    笑歌將我頭上蒙著的被子一把掀開,“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醫生啊?昨日我給你把脈,發現你心肝火重,跟你每天作息規律有很大關係,一天早早睡覺,早上就會早早起來了,就擇日不如撞日,就從現在開始吧。”


    不情願跟著笑歌出了門,老七已在前院桌子上擺滿了早餐。


    “等過兩歇息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出去。”


    還不等誇老七兩句,老七端起碗開了口。


    “去哪?”


    “飛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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