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一聲嘯音過,我的肩膀被狠狠砸了一道,一點淤青浮現在肌膚之上。


    “再來!”


    又一聲音過,我的小腿又挨了狠狠一發,差點讓我跪了下來。


    封青雲一臉看好戲地扔出一塊又一塊的石子。“你看,我沒說錯吧,最好的練習方式,還是身臨其境地去體驗。接好了!”


    雖然這樣被封青雲折磨,但我不得不承認他對於人體結構了解確是有很高的造詣,每次被他打中都痛的要死,但第二天什麽事也沒有。這也是我能堅持到現在的緣由。


    一劍挑飛飛來的石子,“你說的不錯,身臨其境確是有點用。”


    結果就是讓封青雲羞澀一笑,接下來手裏一把石子全部飛了過來,我躺了兩天才能下地。


    ......


    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封青雲的身影愈發不可琢磨起來,剛開始他隻是站在原地扔石子,現在則是圍繞著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扔出手裏的石子,上一秒或許還在我眼前,下一秒有可能石子會從我身後襲來。


    “用耳聽,別用眼看。難道忘了眼睛也會騙人嗎?”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多年的習慣,突然讓我變成一個瞎子,困難自必不說。沒辦法,我隻好找到一塊布來蒙上眼睛,強迫訓練。等到我習慣之後,封青雲又變著法來玩,“別用耳聽。”


    這是在我聽到右後方一顆石子飛來迎劍去接的時候,左手卻被砸中的時候聽到的話。


    “耳朵跟眼睛一樣,也會騙人的。試著用肌膚去感受,石子沒打到你身上的時候,那隻能叫石子。等打到你身上的時候,那才叫武器。”


    然後我就變成了海中一扁舟,石子在我身旁唿嘯而過,而我還得忍著不去拔劍的衝動,但或許下一刻又得提劍自禦。


    脖子上的汗毛察覺到極度的危險氣息,我已能感覺到那炸起的顫粟,劍動即止。


    “好。”


    一聲誇讚,我卻更加謹慎。


    渾身上下如臨大敵,從肌膚上就透著躁動感。提劍就當空舞動起來,睜眼,腳下已滿是石頭碎屑。


    “再來過!”


    ......


    我花了小一年的時間,才做到這一步。“念起即覺,覺而不隨。”這就是封青雲要我達到的境界。


    這一天。


    封青雲如同往日一般來到溪邊。站定我身前,扔給我一塊布,而我也知會地蒙上眼睛。


    “這次你不用劍,我不用石子。我們交手試試。準備好了嗎?”


    “當然。”


    “好。”


    然後就聽到兇猛的拳風壓榨著空氣產生的爆竹聲從身後傳來。


    這老小子真不是蓋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剛開始,哪來的必要去躲。我跟著一拳就對了上去。


    右手絲絲麻意從拳麵上傳了過來,但我想他也不好過。


    “繼續。”


    剛才還勢若疾風,現在卻入春水,一手已在不知不覺之間貼上我的腰際。


    這老小子風格多變啊!


    一掌拍下攔住,跳身而去。我兩眼被蒙住,難以主動進攻,隻得被動防禦,確實是有些麻煩。


    耳旁風聲唿唿,他就像一頭獵豹一樣,而我就是獵物,等待我放鬆的一刹那來瞬間製服我。叮鈴一聲,一根針穿過我的衣服。


    “你可以用劍了。”


    “這怎麽可能?!”


    封青雲的聲音在遠處響起。而他明明在我身邊!來不及多想,剛抽出劍來,類似蜂鳴的針嗚嗚作響。迅速將針都點下,封青雲卻已經近身,一手搭上我的手腕,一手握住劍柄。肩膀頂上我的胸口,瞬間將我的劍從手中卸了下來。而我不得不後退的時候卻撞上一結實的肉體。瞬間架住我的胳膊。


    有兩個人!


    “封青雲!”


    兩手兩腳瞬間垂了下來,一瞬間因未知的恐懼襲上心頭,“你要害我!”


    我萬萬沒想到與我朝夕相處,如同我師的他竟然要害我。能一個人殺了我,為什麽搞的這麽麻煩?


    “動手。”封青雲的聲音響起,我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胸口被十幾根大針透體而過,但我卻沒有任何痛楚,隻是徹底對身體的控製權,開口言語也不得,腦袋裏未有一個想法,“為什麽?!”


    過了片許,腹內一股燥動彌漫而出,又一股清流從四骸包裹而來,兩者似乎都在爭搶我身體的空間,兩種不同的感覺像是要將我撕裂一般,我的髒腑,骨骼,都在被扭曲。


    “封青雲!”


    封青雲冷靜的聲音響起,“差不多了。繼續。”


    隨著封青雲的指令,幾根銀針被快速拔出。隨之而去的還有那股清涼的感覺,那清涼之感似灌注到我四骸。但接下來我內部就糟了。


    那股瘋狂的燥意沒了競爭對手之後,在我的體裏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剛才還散而不聚的燥意如同找到核心一般,瞬間化成一柄利劍,從我的腹下直穿向我的心髒。我甚至都能看到我那心髒如臨大敵而急速跳動的樣子!


    “找到了!快!”


    又一大把針刺入我的身體,似乎像在圍追堵截那柄小劍。那柄小劍在我體內則亂竄遊蕩,我的身體內髒仿佛通通被切割開來,但我卻沒有任何能力拿迴我身體的控製權,極度的痛苦一波一波寒水帶著絕望來彌漫著我的大腦。我不知道自己的意識還能支撐多久,隻能咬牙堅持。


    .......


    那種感覺讓我似乎又迴到幾十年前玉皇城外的雨天,遠遠看到那黑衣身影的時刻,好模糊的感覺啊。


    同樣模糊地還有那熟悉的聲音,是笑歌嗎?


    “封青雲,準備去針。”


    封青雲的聲音有些錯愕,“你確定嗎?”


    “我不確定的話,我不會迴來。去針。”


    “你要知道,他現在體內的真氣渙散,而且正在沿經絡逐步破壞,我現在隻能做到將這股散亂的真氣聚堆而不至於造成大破壞,如果我真的去針了,我敢肯定,一刻鍾內,他必暴斃而亡。你確定要我去針?!”


    “封青雲!我再說一遍,去針!”


    “樂笑歌!我再強調一遍,這股真氣之龐大,絕非是你能所想象。你現在是個大夫!要把人命當兒戲嗎?!”


    “封青雲!你少給我以這種口氣說話!這二十年來,我比你更在乎這東西。我要是沒有把握,我不會迴來!而不是像你!像個狗一樣,在這種地方苟活!二十年前的仇,你說忘就忘!封逍遙!那是你爹,生你養你的親爹。你不報仇!那我來!現在這就是第一步!讓開!”


    隨後一陣異動,我身上的針都被拔出,那柄聚成劍的燥意瞬間炸開,就在這時,一雙溫暖的大手貼上我的胸膛,又一股清清涼涼的氣息進入我的身體,迅速地將那股燥意包裹住,並且逐漸縮小。


    但是那清涼的氣息相對與那股狂躁的氣息還是太微弱了。清涼的氣息被攜帶地直接衝向我的心髒。


    “封青雲,幫我一把。”笑歌的聲音已經顯的猙獰異常。


    下一刻,又一股清涼的氣息灌入,二者對那股狂躁的氣息合而圍之。其內的氣息似野性十足的野馬,在瘋狂掙脫身旁的獵人,但獵人又靈性十足,等野馬撲上來的一瞬間就跳開,等野馬退迴之際,又向前壓迫。二者就在我身體這片戰場上僵持不下。


    “你我都知道,堅持不了多久。這股真氣要侵襲到他心髒,他必死無疑。”


    “封青雲。記好!我要在百匯下第一針,然後膻中、鳩尾、期門。你再下三針!靈虛、神封、步廊、不容、天池、氣戶。我來六針!最後乳中一針。”


    “死穴針也下?”


    “對。我們兩合力,撤真氣一瞬間必須完成。你明白嗎?”


    “這是什麽鬼針法?你確定嗎?”


    “封青雲!封青雲!我再說一遍!撤真氣一瞬間必須完成!你明白嗎?!”


    .....


    “好。”


    “準備好!三!二!一!撤!”


    那股清涼的感覺片刻間不複存在,他們稱為真氣的狂躁的氣息瞬間像被從囚籠裏放出的野馬,在我體內馳騁開來。每到一處,我就能感到那被撕心裂肺的疼痛。即使我現在沒有身體的掌控權,但還是止不住地咆哮。


    “就是現在!”


    溫潤的銀針似流水一般自我的頭頂刺入,溫和而準確。又再從我腹中延伸,形成一道屏障,將我的左側身體分割開來,那股狂躁的真氣如臨大敵,化成一股旋風,就要向上席卷我的心髒。


    “快!”


    他們這次下針的時候,不得不讓我想起當初在蓋房子時候砸的木樁,每一針下來,我的胸口仿佛都挨了狠狠一錘一樣。我很想吐點血出來抗議,但很遺憾。吐不了。


    “到了!”


    的確到了。我能感覺到那狂躁的真氣已經爬上了我的心髒,似乎下一刻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在上麵咬上一口。


    “成了!”


    哈!那一聲落下。刺著在我心髒那一圈的針,自發聚氣形成一道溫軟而又堅固的屏障。那如野馬般廝狂的真氣仿佛被套上韁繩一樣,在我麵前不甘地嘶鳴,卻又掙脫不得,一點一點被拉了迴去。


    再見了,可愛的小野馬。一起離去的,還有我的意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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