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聽他說這麽多關於這些功法的問題,一邊暗暗跟自己已知的作比較。發現他無論說的什麽,自己都是雲裏霧裏的樣子,心情難免有些不舒服。連他所問都不想迴答,就給他擺了擺手,獨自離開,散心去了。


    這幾天來,一直躺在床上修養。都沒什麽時間好好看看這個地方,轉悠到校場。看到前兩天在宴會上挑戰我的那家夥,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叫傅俊逸。嘴裏念念叨叨,從我身旁路過,徑直往左側的校場去了。


    這幾天即使這麽多事情發生,但是他們還是雷打不動的進行早課,現在看時間也就剛完早課,出於無聊的心理。我就跟在他後麵,看看這家夥準備去做什麽。


    他頭也不迴的進了功房,隨後門閂聲響起。嘿,大白天的搞什麽鬼。是不是要幽會小情人呢。門雖然被反鎖,但難不住我,有窗戶就夠了。功房四周種有梧桐樹,正值秋季,金燦燦的樹葉隨風颯颯落下,像給地上鋪上一層奢侈的地毯,踩上去格外輕鬆舒服。


    輕輕跳上旁邊的梧桐樹上,在這裏俯視下去,功房內的場景一覽無遺。


    傅俊逸脫下長袍,解開衣襟,露出上身精壯的肌肉。隨後雙膝跪地,正對麵有一掛在牆上的遒勁大字,“尊”。


    尊?尊什麽?不知道。也沒空去猜測當初寫下這個字的傅家前人是什麽想法。也許是個懼內的家夥,寫個尊來,表示要尊敬老婆?心理亂七八糟的猜測也是無聊的惡趣。


    眼下的傅俊逸已經站了起來,一拳一拳開始打了起來。剛開始動作很慢,慢到讓人覺得他好像已經忘了下一拳該怎麽打。但隨著動作的進行,打拳的速度越來越疾,最後整個人像是化成一條遊龍,在功房這一片天地馳騁。


    等他拳法氣勢到頂尖的時候,“咄!”一聲爆喝,一拳淩空擊出,猛烈的拳風將旁觀供人練習的一排木樁打的七零八散。再看向他,已經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哭。


    一直等到他站起來抹去眼淚後,又打起拳來。倒是讓我感到十分羞愧。所以我在功房外看了他打拳很久,直到夕陽西下之時,他才準備離開。


    門吱呀一聲,他從裏麵走了出來,我剛好從校場方向過來。他看到我走了過來,笑了笑,“像你這裏厲害的,也要去功房裏麵練練嗎?”


    聽到此話,我尷尬一笑,“隻是閑來無事,瞎轉轉散散心。你怎麽在這裏。”


    “噢,我隻是過來打掃下衛生。你要轉的話就自便吧,我就不帶你了,我還得去忙祭祀的事。”


    “恩,你去吧。”說完我錯開身走開了。


    卻被他叫住了,“等等。”


    “還有什麽事嗎?”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就是想給你道歉。那不知天高地為了挑戰你,說話很不好聽,雖然你看起來並不在意,但我還是得道歉,請原諒我的魯莽。”


    沒想到叫住我是為了道歉,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別在意,我早忘了。”


    “多謝。”他聽到我的迴答後,嘴角一拉迴複道,見我轉身要走,又開口道,“還有一事。”


    “請講。”


    他深深唿吸了一口,仿佛鼓起了全身的勇氣,“不論怎樣,感謝你殺了傅琰笙與傅琰龍。傅家,不需要這些人來破壞內部團結。”最後一句話,不知道給我說的還是給自己說的。不等我迴複,他就扭頭瀟灑的離開了。


    有趣的家夥。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是我覺得我這趟散心還是很有點效果的。


    晚飯十分我再見到了笑歌,他正抓著一根大羊腿在啃。我衝他笑了笑。倒是把他嚇了一哆嗦,扔下手中的羊腿,“你怎麽了,平時一副誰都欠你錢的表情,你剛才衝我一笑,搞得我以為我幹了啥壞事被你發現了。”


    “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要問心無愧,哪裏會怕我,說,你幹了什麽好事,快點從實交代。”


    “嘿嘿,還是你慧眼如炬,剛才那羊腿本來是你的。我的吃完了,意猶未盡,就對不住了。我是沒想到竟然被你發現了,既然如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得不翻了個白銀,踹了他一腳,然後抓起另一隻羊腿吃了起來,“你還記得那天嚷嚷著要跟我打的那孩子嗎?最後讓你推辭掉的那個孩子。”


    “恩,當然記得。”笑歌又恬不知恥的湊了過來,抓起一個雞腿往嘴裏塞去,含含糊糊說道,“我怎可能不記得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道,“那孩子是個好苗子,也許是傅家這三代以來比較靠譜的一個,孩子是不錯,隻是可惜他的老子喚作傅琰龍罷了。”


    叮啷一聲,手中的羊腿砸在盤子裏。那是我一輩子吃過最難以下咽的食物。


    ......


    祭祀如日舉行。傅家老老少少都往後山集合,身穿用禾草編織的裙子,臉上畫滿了奇奇怪怪的花紋,這深秋時節,讓人看上去都能感受那瘮人的寒意,不過這卻阻擋不了傅家人的熱情。


    我們不屬於傅家的人,不允許去後山圍觀,這下倒是頗為無聊了,於是在寨中轉悠起來,準備找到他商量準備離開的事情。誰知道去了功房,馬廄,都沒見到那家夥。尤其我還專門去了飯堂,以為這小子沒吃飽,偷偷來加餐。可惜還是沒找到,能去哪呢?


    後來碰到往後山去的傅家人告訴我說看見笑歌往寨外麵去了,稍微問了一下就從他口中得知,寨外麵能去的地方也就隻有傅家人的埋骨之地。


    謝絕了要帶我去墓地那傅家人的美意,沿著他指的方向就一路摸索過去。據他所說,這個墓地,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大天坑,是以前傅家跟戚家最後一戰的地方,多少人埋葬在此,沒人知道。傅家人認為,死後葬在這個地方,是帶著家族的榮耀走向祖先的懷抱,也是帶著對敵人的敬意,或許也有要跟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握手言和的意思吧。


    傅琰龍兩兄弟,傅少寧,少安,傅戾鷹。也都葬在這個地方,雖然說其中有兩個衣冠塚,但是好歹算留下一個念想,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顯然我不是這個地方唯一的客人,襲一身黑衣的笑歌正坐在傅少寧的衣冠塚前,大口喝酒。一口酒灌到喉嚨裏,一口酒潵在墓前。一個人就在那個地方安靜的呆著,旁邊零零散散扔著許多喝過的酒罐子。


    我就在坑上麵看著他,一瓶又一瓶,也不知灑在他臉上的,是酒還是淚。


    “你!”打了一個酒嗝,頭也沒迴,“怎麽看傅少寧的。”


    我不解他的意思,開口道,“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笑歌盯著我,“就是想問問。”


    他的狀態不對,但我也沒什麽想說的,便迴道,“一個懦夫,有什麽好提的。”


    “放屁!”他憤怒的迴過頭來,將手裏的酒罐子向我扔了過來,不過空中還沒飛過來,就掉在了地上。


    這一幕倒是有些令我發笑,“你覺得我說錯了?”席地坐在天坑邊上,“那你說說,他為什麽不能被稱作懦夫?”


    他楞了一下,沒想到我又把球扔了迴去,“他那樣...經曆那麽大的事...”說話之間,還用雙手像孝子一樣,給我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還能成那樣,就那麽厲害,你看傅家的人,現在多...多堅強,還不是他,他,他的功勞?”


    “他的功勞?你要覺得是,那我沒法反駁,我有天還聽到傅家的人誇他了。但是他連他爹換來的命都不珍惜,你說是不是懦夫?是不是我說的好聽了點?其實我覺得他就是個廢物。”


    “去你大爺的!”漲紅臉的笑歌兩腳並起,踩著坑壁,就奔了上來,一拳打向我的麵門。


    毫不客氣的接下這一拳,一腳踹在他胸前,“說不過就要動手了?”跟著被踹飛下去的他,又一腳將他踢了兩個滾。“我今天就明確告訴你,我其實覺得他連廢物都不如。”


    嘴裏烏拉亂叫的他又撲了上來,一拳打在我太陽穴上,將我打的頭暈目眩,隨後又一把鉗住我的脖子,將我硬生生懟到坑壁上,“你根本不知道他過的有多痛苦。”


    “我痛苦你媽啊。”想來他發問也不是為什麽好事,憤怒一腳踢在他的小腿處,兩手將他推倒在地,上去就騎在他身上,一拳打在他臉上,“老子告訴你,什麽痛苦都不叫痛苦,痛苦?”


    “餓了吃。渴了喝。困了睡。醒了起。”


    “你告訴我這有什麽痛苦的?活都活不下去,選擇自殺的廢物,你給我講什麽玩意的痛苦,痛苦?我現在問你,你痛苦不痛苦!”最後一拳砸了下去,將自己撐了起來。


    “誰活的不痛苦?要是每一個人覺得痛苦就選擇自殺,那他媽大家還不如早早一起死了算了,就這還能讓你給我吹起來。我真是服的五體投地。”


    本來今天挺幹淨的一身,硬給我搞的灰頭土臉,身上黏糊的汗水搞的我熄滅的怒火又複燃起來,又準備俯身打他一拳,卻被他一聲,“我錯了!”止了住。


    兩手擋住臉的他說完一句便停不下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他既然這麽求饒,我也沒打下去的理由,不過最後還是踢了他一腳,“今天我創出一式拳法,名叫‘思過拳’,下次你再給我講這些沒用的東西。我非打死你不可。”


    笑歌兩手支起身子唿哧喘著氣,“這王八蛋傅少寧,死了就死了,還讓老子挨了一頓打。我他媽可真是虧!”


    爬了起來的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看你能不能解決我的疑惑。”


    看他認錯態度良好,我哼了一聲,雙手懷抱,“說。”


    他聽到迴答,兩手支著腰,一瘸一拐走到我麵前,恭敬地發問,“這個問題有點複雜,但其實也簡單,就是...你他媽為什麽要打我臉啊!”


    我的眼睛重重挨了一拳,再抬頭用另一隻眼看他時,隻留下一個背影,正一瘸一拐的往遠處跑去。


    幾個時辰後,多了兩個坐在一處高石之上的熊貓眼和腫臉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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