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滿臉胡子拉碴,紅紅的鼻頭,亂蓬蓬的頭發,破破爛爛的道袍,沒了腳後跟的草鞋。


    但是那張臉卻是笑嘻嘻的,他正用一根稻草在剔著牙。


    道人的前腳剛進門,後麵就追來了卓府的家丁仆人。


    “哪裏來的臭道士?”


    有家丁就喝道:“敢去廚房偷吃酒菜!”


    “來呀,給我打,往死裏打。”


    一夥人不由分說,七手八腳,都去拉扯道人。


    揪耳朵的、撕嘴巴的、揪頭發的、扯衣服的、抱雙腳的、扇巴掌的……


    大夥忙成一團,拳頭飛腳,雨點似的往道人身上招唿過去。


    “砰砰砰。”


    一頓拳腳,隻打得塵土飛揚,那道人卻是若無其事。


    “嗝~”


    他聳聳肩,伸著懶腰,然後對著家丁們就打了一個異常響亮的飽嗝。


    家丁們趕緊捏鼻捂嘴,一時躲得遠遠的。


    賓客們一見,都咧著嘴,皺著眉,表情難受。


    卓平凡是個很有見識的人,見道人如此,知他必是個異人。


    忙忙地讓家丁們住手,同時禮貌地招待道人。


    “道長請了。”


    卓平凡謙遜地問道:“不知先生哪處名山?何處洞府?”


    道人答道:“貧道乃南方靈虛山空泉洞烏佐是也。”


    賓客們一聽,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他!”


    接著又都搖頭麵麵相覷:“不認識,沒聽說過。”


    卓平凡忙道:“原來是烏佐先生親臨敝府,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烏佐笑道:“貧道乃山野粗人,不堪受禮,員外不必多禮。”


    卓平凡忙問:“不知先生來此,有何指教?”


    烏佐答道:“特來討杯滿月酒吃。”


    卓平凡一聽,連忙吩咐家丁仆人,好生招待道人。


    幾個家丁仆人,聽罷一臉嫌棄,一人便說道:“啟稟老爺,廚房沒菜了,全被這潑道偷吃幹淨了。”


    烏佐嘿嘿一笑:“貧道肚子不甚乖巧,飯量也大了些。”


    “不過,我吃的是酒菜,又不曾吃了做酒菜的人。”


    “隻是麻煩廚子再做罷了,你等何必登鼻子上臉?”


    “真是膚淺至極。”


    “你……”


    那個家丁一聽,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指著烏佐,臉紅脖子粗地結巴了起來:“你、你、你……”


    滿座賓客便都搖頭議論。


    這臭道士一番強詞奪理,顯然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好在卓平凡立即喝退家丁:


    “酒菜既被先生一人吃完,正說明菜肴不足,快吩咐廚房做來!”


    家主都這麽說話了,仆人們還能有什麽屁?


    幾個家丁仆人,狠狠地瞪了烏佐一眼,自去廚房安排。


    卓平凡這才堆著笑臉看向烏佐道:“先生來此,是我怠慢了。”


    “下人們不懂事,冒犯了先生,還望先生不要記在心上。”


    烏佐一聽,哈哈大笑,看著卓員外問道:“無禮的乃是貧道也,話說你不生氣?”


    卓員外也笑道:“為著小兒之事,來者皆是客,本就是卓某招待不周在先。”


    烏佐道:“如此說來,員外必是為著令公子前程之事了。”


    卓平凡也如實迴答:“實不相瞞,滿座賓客,盡皆我東州城有名望之人。”


    “今日設宴,正欲為小兒覓得幾位良師。”


    “某指望小兒將來能成卓越之人,功成名就,光耀我卓府門楣。”


    “此實乃卓某平生之願也。”


    烏佐一聽,表情怪異地看著卓平凡:“敢問員外,不知怎樣算是功成名就,光耀門楣?”


    卓平凡答道:“最好是出相入仕,文能安邦,武可定國。”


    “此乃人生功成名就,光耀門楣之幸事也。”


    此話一出,滿座賓客們盡皆紛紛稱道。


    能文的誇卓越聰慧過人,是塊讀書的料子,將來必成治國之才,他們有信心培養卓越成才。


    會武的誇卓越骨骼清奇,是個練武奇才,將來必是戰功赫赫的將軍,他們也有信心培養卓越成才。


    說著,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一頓猛誇,誇的卓員外屁股都是笑臉,一時三刻竟找不著北。


    可偏偏烏佐要潑冷水,破壞融洽的氣氛,說了些不和諧的話。


    他看著滿堂“能文能武”的賓客們,直接搖頭道:


    “恕我直言,滿座賓客,盡皆庸才之輩,員外怎可將令公子托付他等?”


    此言一出,滿座賓客都對烏佐怒目而視。


    “好潑道,竟敢在此口出不遜,嘩眾取寵!”


    “我看這潑道就是個閑的蛋疼的家夥!”


    “沒錯,道士一不用忙於農耕生產,二不用疲於生計奔波,整日無所事事,腦袋裏盡是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依我觀之,此必是旁門左道之士!”


    眾賓客人人憤怒,個個懷恨,七嘴八舌說了一番,很快便開始對烏佐進行人身攻擊。


    卓平凡也不去理會,他當然是想聽聽雙方語言交火能有個什麽結果。


    戰火是烏佐點燃的,那也得烏佐自己撲滅。


    烏佐本就邋裏邋遢,現在又說話開罪大家,自然有人要懟他了。


    一個長相儒雅,戴方冒,搖折扇的家夥,搖頭晃腦走到烏佐麵前。


    “道長請了。”


    這家夥一揖到地:“學生乃東州城昭陽書院首席教師項發財是也。”


    “想發財?”


    烏佐眉頭一皺,含在嘴裏的稻草都掉了出來,他驚訝地看著項發財:


    “夫子為人師表,怎麽起這般庸俗之名?”


    項發財強忍怒氣說道:“名字與生命一般,都是父母所賜。”


    “況名字不過是個稱唿,無論學生叫什麽,那也都還是學生。”


    烏佐笑道:“這麽說的話,叫你阿貓阿狗也是可以的了?”


    項發財嘴角抽搐幾下,忍著怒氣笑道:“昭陽書院乃是教書育人之地,講文明,講禮貌。”


    “粗鄙之語,低俗之言,披毛戴角之稱謂,絕不像靈虛山先生一樣,強加於他人。”


    “書院的規矩,這種話便是半句也休想在書院裏被聽見。”


    “這點,昭陽書院不敢向靈虛山學習。”


    項發財的話,自然引得滿座賓客紛紛稱讚:“說得好!”


    烏佐一聽,哈哈大笑,指著項發財道:“夫子善辯,貧道受教了。”


    項發財微笑道:“不敢,不敢。”


    “你當然不敢!”


    烏佐厲聲道:“你不過一介酸儒,庸才之輩,豈能與我道家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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