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起朱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詹王府的權勢一去不複返。


    曾經車馬雲集,如今卻是門可羅雀。


    宮裏來的太監顫巍巍地踩著木梯將詹王府的牌子摘下,向詹老爺子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然後抬著門匾迴了宮。因詹王府的門匾是先皇所賜,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也是先皇所書,這塊門匾不至於被送去燒鍋爐,卻被塞入內務房的庫房,遮一麵布子,不見天日。


    詹老爺子清退了大批傭人,隻留下了王管家,還有幾個長年在府中侍奉的奴仆,左右不超過十人。


    詹老爺子一下子老了十歲,兩鬢斑白,去牢裏看望了詹奇,便由著王管家跟趙氏扶著去了詹奇生母孟婉茹的芳塚。未及墳前,淚已下,步履踉蹌。


    初春時節,墳旁清草幽幽,不知名的花兒已開了數株,朵朵點映在嫩綠的碧毯上,引得蝶兒翩躚。詹老爺子撫著墓碑上的刻跡,淚如雨下,“茹兒啊,是我沒用,沒有好好守護奇兒。”


    “相師曾說過,奇兒命運多坎,二十五歲前會有兩次大劫……淮青縣平安歸來,神知婆婆被誅,我還道這兩次大劫奇兒已避過,沒承想……”


    相師預言這兩次劫難,若能平安度過,日後必是貴不可言。眼見著詹奇名聲大振,詹老爺子還以為這貴不可言已是到了,可萬萬沒想到,成也飛雪笛,敗也飛雪笛。


    如今大局已定,誰還能救詹奇如水火中?


    詹老爺子在墳前痛哭流淚,聞者心碎。


    “你放心,茹心,等……兩日後,我收了奇兒的屍骸,我們一家三口就葬在這……“


    ————


    大局已定,誰還可以救詹奇?


    阿星去求了五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是珍妃,珍妃得盛寵,五皇子的地位水漲船高,皇上也頗為偏愛五皇子。珍妃與五皇子暗自拉攏朝中大臣,鞏固地位,詹奇先前也是母子二人拉攏的範圍內。


    五皇子先前數次想要結交詹奇,知道他是詹奇的心腹,對他也是高看一眼。一次酒宴後,微醉的五皇子甚至私下拉著詹奇的手,笑說能得詹天師這樣的知己,夫複何求?若他日詹天師有用到自己的,赴湯蹈火不在話下。


    詹奇一笑而過,這句話卻印在了阿星的腦海裏。他跪在五皇子府外求了半天,把頭磕得腫脹了,府裏的管家才懶懶迴應道,五殿下出門踏青了。


    阿星就在府門守著,黃昏時五皇子富麗堂皇的馬車緩緩駛來,趁著五皇子下轎的空檔,他撲過去懇求五皇子替自家主子求情。


    “五殿下求求您,皇上最寵愛您,您的話皇上肯定會聽的!”


    “五皇子你也知道,我家主子是冤枉的!”


    五皇子十分厭惡地揣開他,“求情?眾目睽睽下行刺皇上,哪還有情可求?”


    奴仆們像揮打蒼蠅般趕著他,阿星大叫道:“五殿下不是與我家主子是知己麽,五皇子不是說過若我家主子有難,殿下必不會袖手旁觀麽?”


    五殿下臉上的神色精彩極了,仿佛聽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般,“你小子怕不是有病吧?”便要踏進門檻,又迴頭瞧了眼阿星,後者頭腫脹成紫,一片血洇,心裏也生了幾分可憐之意,“奉勸你句話吧,詹天師這事,無情可求,你也不必再費什麽口舌。看在你這忠仆的份上,我會派人交待那劊子手一句,下手利索點,省得讓你家主子吃痛。”


    阿星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酒樓茶肆依舊,歡聲笑語,討論著哪裏的花開了,絲綢鋪又上了什麽新緞子,今年流行了什麽花色……雖然詹奇問斬一事如驚雷炸在京城上空,但朝廷方麵有意壓製輿論,甚至逮了幾個公然議論時政的人,所以人們雖然有一肚子唾沫星子要交換,但也隻會在深夜房門緊閉時才敢宣之於口。


    阿星怔怔地走著,愣愣著看著,偶爾聽到誰說了什麽詹王府,又有人接著歎了口氣,“詹天師啊,唉……”


    阿星跑過去抓著那人,“你也知道我家世子是被冤枉的對不對?我們一起去求情啊,明德皇時期也出現過良臣被冤枉百姓求情,明德皇收迴成命的先例,隻要我們聯合起來……”


    那人臉色變了數變,一把甩開阿星,唾道:“什麽你家世子,早不是世子了,是犯人!敢於謀害皇上!”


    “主子是被冤枉的啊,是被冤枉的啊!”阿星發瘋似的喊叫著,可無人應答,一個在街角曬太陽的乞丐敲了敲破碗,冷笑兩聲,“報應啊報應啊。”


    阿星抓著那乞丐的衣領,“你胡說什麽!我家主子心懷百姓,大行善事,光明磊落,從未做過對不起世人的事,如何遭了報應?”


    他懷著怒氣,抓著乞丐的手也用足了力,那乞丐卻隻那麽輕輕一推,阿星隻覺得自己不受控製地後退了兩步,乞丐敲著破碗,像是打著歡快的節拍,轉身離開時,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對狐妖也是問心無愧麽?“


    狐妖!


    一語驚醒夢中人!


    外人都道千年狐妖或死或逃,他阿星卻知道,這狐妖就在某一隅閉關修煉。


    天牢。


    看門的牢役心善,慕詹奇的為人,哀其不幸,雖上級嚴申除手持禦牌不得入內,但他耐不住阿星苦苦哀求,悄悄給其換上牢役的衣服,借送牢飯的機會,讓其混了進去。


    天牢,潮濕陰暗,迴蕩著犯人受刑的慘叫。那牢役把食盤遞給阿星,低聲道:“你家主子就在最裏側,放下飯說幾句趕快出來。“


    阿星疾步走到裏側牢房,光線昏暗,一道聲音傳來,“我吃不下,謝謝你。“


    這聲音正是詹奇的,帶著認命的無奈,悲哀,落到阿星耳裏,教他本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立即落了出來。


    “世子爺……“阿星跪地哽咽道。


    詹奇吃了一驚,借著昏暗的光線認出了阿星,生氣道:“你怎麽混進來了,若是被人發現了,斷頭台上還要多你一顆!”


    三個多月的牢房生活,又加用刑,本豐神俊朗的詹奇變得憔悴潦草,下巴上冒出一大茬胡須,囚服上血跡斑斑。阿星哽咽道:“世子爺,你……你受苦了!”


    詹奇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罷了,罷了。”


    “何叫罷了?難道世子爺便認命了?”阿星爬近鐵柱,“秋姑娘在何處閉關,我去告訴秋姑娘,以秋姑娘的能力,定會將世子爺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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