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門上宣德樓打開四門,柳雲卿舉目望去,隻見那黃紗自飛簷鬥拱之上傾斜而下,在風中搖晃著。濃濃的明黃之中,又用黃羅設了一個彩棚,正是大宋官家與民同樂的所在。


    侍衛禦龍直手持黃蓋,掌扇與金瓜斧鉞一道,排列在那彩棚兩邊。那彩棚之內好似有樂隊在奏樂,嬪妃及宮女的嬉笑之聲也隱隱可聞。


    宣德樓兩側垛樓之上,皆掛著一個巨大的燈籠,直徑在一丈左右。照耀著宣德樓下方的一個巨大的戲台子,上麵有教坊司才藝雙絕的優伶在表演著霓裳羽衣之舞。


    那台子四周用錦繡一般絢麗奪目的圍欄圍著,邊上又站著體型標準的禁軍,個個身穿錦袍,頭戴襆頭,上麵插著絹花。


    那教坊司之中的姑娘們色藝雙絕,舞台優美,猶如瑤台仙娥,柳雲卿幾人正看到精彩之處,墨娘子卻望著高高的宣德樓,說道:“官家真的也在那裏,與我們一道看著這光景。”


    李仙兒聞言,莞爾一笑,說道:“聽那樓上歡聲笑語,仿佛宮女都在嬉戲。想必官家自然是在的哩。”


    眾人聞言,無不仰頭而眺望,隻聞嬉笑之聲隱隱傳來,卻不見一個人影,正在滿心希望著官家現身的時候,不遠處卻起了一片喧鬧之聲。


    “賊人!哪裏走!”


    柳雲卿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短打裝束的男子在那人群之中奔竄著,一個黑色高挑的身影追趕著。


    那黑衣人頭戴金冠,一身合身的長衫,腰係紅絛,手握著一柄三尺龍泉!


    不是十三娘還有誰人,柳雲卿目光一亮,喜衝衝地就追了上去。竟然聽不見李仙兒聲聲唿喊。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當中,十三娘那矯健敏捷的身影時而近在眼前,時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柳雲卿左穿右擠著尾隨過去,直追到那州橋一帶,眼見那修長的身影徑直跑進了一個瓦肆當中,急忙追了過去,險些將照麵而來的行人給撞到在地,慌忙之中,結結巴巴的道了歉。


    而當柳雲卿急匆匆的走件那瓦肆之中的時候,眼見裏麵欄杆圍著一個台子,有說書之人,在說著那三國故事的話本來,好似正在精彩之處,滿座客人皆拍著桌子,高聲喝彩。場麵之上,一時之間,亂哄哄的,好不令柳雲卿懊惱。


    柳雲卿走遍了那偌大的瓦肆角角落落,那還有十三娘與那賊人的蹤影。隻得訕訕的走出了那瓦肆,踽踽而行,失魂落魄的往北走著。


    照麵走過了一青年公子,身後跟著七八個健仆。


    那公子年紀與柳雲卿大約仿佛,穿著黑色暗紋長衫,腰係玉帶,頭戴一頂墨玉發冠,頗為儒雅,但卻又一種不可言說的氣質,自與他人不同。


    那公子滿臉笑容,遠遠地拱了拱手說道:“義士在上,小底趙六郎這廂有禮了。”


    聞聽此言,不難而知是此人丟了被那賊人偷了東西。柳雲卿見他氣質不俗,舉止得體,急忙還禮說道:“小生柳雲卿,沒有追上賊人,讓公子失望了。”


    那人聞聽此言,先是一愣,好似一點也不在乎丟了東西的樣子,目光詫異的說道:“可是東郊柳家灣的柳小乙親麵。”


    “呃!”


    柳雲卿頓了一下,說道:“正是小底,區區賤名,何以聽到閣下耳中。”


    那公子聞聲滿臉喜色,說道:“遠山兄大名如雷貫耳,眼下何人不知。那篇愛蓮之說,小底可是喜歡的緊哩。更有那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之佳作,此刻吟誦而出,煞是應景哩。”


    “啊!”柳雲卿心中嘀咕道:“又是度假村,農家樂的勾當帶來的副作用。”慌慌張張的說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過小底一時戲作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趙六郎聞言,更覺詫異,說道:“遠山兄詩作橫空而出,汴梁為之鼎沸。豈能是戲作而已。小底又聞,遠山兄身處江湖,憂思其君,先天性之憂而憂,誠然古之君子。今日有緣一間,何不淺酌一番?”


    “這也知道!”柳雲卿聞言,不由得不驚訝,暗暗打量了此人一番,十分奇怪的問道:“此言又從何說起?”


    “哈哈!”趙六郎笑道:“小底不但知道遠山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古之君子,還知道範希文與遠山兄有著師友之誼哩。”


    聞聽趙六郎此言,柳雲卿愈加驚訝,問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竟然識的家師!”


    趙六郎聞言,嘿嘿一笑說道:“小底與範希文同朝共事,豈能不認識。”


    “啊!”柳雲卿聞言愈加驚訝,要知道此人這般年紀便與範仲淹同朝為官,看他模樣神情,好似並非在那右司諫之下,不由得不高看他一眼,心裏嘀咕道:“看來又是一個學霸了。與他結識,與學業有所裨益。”


    柳雲卿心裏嘀咕一陣,這就滿臉笑容,再次作揖說道:“原來是趙相公在此,小生這廂有禮了。”


    相公原本僅僅指的是政事堂,樞密院的高官。而宋人極為喜歡互相吹捧,於是那知縣便稱唿為知縣官人,經略使便稱唿為經略相公。柳雲卿不過有一個官牙牙牌而已,就被他日稱為柳大官人了。


    故而柳雲卿稱唿這官位不再範仲淹之下的趙六郎一聲相公,也是仰高之意。


    趙六郎聞言,嘿嘿一笑,迴頭瞪了隨從一眼,說道:“下官久仰遠山兄多日矣,神交已久,意欲小酌,談談詩詞歌賦,說說坊間新聞,不知遠山兄意下如何?”


    “又要談詩詞歌賦。”柳雲卿心中思慮道:“詩詞歌賦反正還有的抄哩,能與學霸相交,自然不虧。”


    思慮片刻,爽朗的笑了氣啦,說道:“固所願不敢請耳!”


    趙六郎聞言,笑著說道:“豐樂樓太遠,此間熱鬧。也沒有甚地好落腳之地,不若就在著瓦肆之中,鬧中取靜,小酌一番。”


    “一切由趙相公做主,小生怎底都行。”


    於是二人聯袂而入,在喧嘩的瓦肆之中,在邊角之處,尋了一個圍著,對坐下來。那趙六郎帶了的七八個健撲一直尾隨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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