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沒有絲毫歡迎之意的尚美人注視之下,楊美人對著趙禎嬌笑著說道:“今日天色朗朗,晴空萬裏,就是那北風也暫時歇了下來。官家為國事所憂心忡忡,整日悶在屋子之中,不若到那梅花叢中一遊,怡情養性,換換心緒。”


    如此提議,趙禎深以為然,於是便興衝衝地的站起身來。頗為興奮地說道:“還是玉涵高雅難得,性情恬靜。如此良辰美景不去後園聞香尋梅,便是辜負了那淩寒盛開的梅花了。”


    尚美人還在不情不願之中,而楊美人楊玉涵已經款款走上前來,千姿百媚地嬌笑著為趙禎更衣。


    少時,三人出了鸞鳳閣而來,眼見蕭瑟花木當中,金水河曲折彎曲之處,好大的一片梅園來。群芳嫣紅一片,馥鬱幽香遠遠飄來,好不令人神清氣爽。


    尚,楊二位美人提著裙裾在梅花叢中癡癡地笑著,白的,粉的花兒襯著酡紅的臉兒,煞是好看。嬌笑連連,在靜靜幽幽之中的梅林裏四散開來。


    金水河在皇城北側引來一道清水,曲折盤繞在後苑之中,在這梅林更是又大大的折了一個拐彎來。於是水波不興,好似小湖一般光景。


    河心汀渚之上也是一片梅林,遠遠看著,恰似紅雲一般,分外妖嬈多姿。趙禎側身徐行,閑庭漫步著來到了河邊,不盡眺望那對岸梅叢中。


    其實自小在這皇宮方寸之地長大的趙禎,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再也熟悉不過來。眼下看來,隻是略略賞心悅目而已,不過此時那河心小築之上,好似飄來清越的琴聲來,若有若無的,令他遐想無限,不知不覺地,已經走在了通往小築的拱橋上來。


    尚,楊二位美人見趙禎獨自而去,自然湊了上去。三人站在那高高的拱橋上,已然是香氣撲鼻。輾轉來到小築之上,卻是皇後在撫琴弄曲。


    漩渦紋紗繡裙,披著緞繡大氅衣。竟比尚楊二位美人樸素七分,背影瘦小柔弱,一副不勝淒楚的模樣。趙禎雖不怎麽待見於她,此刻見她這般黯然神傷的模樣,心中飄過一絲不忍來。


    皇後郭氏並不知趙禎來此。他獨自撫琴淺唱,趙禎慢慢走上前去,那歌兒卻滿含幽怨憤恨之意,趙禎不竟然間,眉團緊蹙,心中又是一番不快。


    “咳咳!”


    趙禎故作咳嗽一下,那琴聲與歌聲一同停下下來,一張滿含喜悅的臉兒轉了過來,郭皇後看到趙禎前來,那目光分明已經有了淚花,及至看到尚美人挽著趙禎的胳膊,楊美人大冷天裸露著的手臂,半摟著趙禎的脖子之時,不由得她氣憤難平,臉上又掛上了嚴厲的神色。


    “你兩人見到本宮,為何不見禮。”郭皇後恨聲說道:“可是要本宮用宮規管教一二。”


    尚,楊二美人見皇後勃然大怒,又說起來宮規。隻得匆匆忙忙的跪倒在地,裝作恭恭敬敬地說道:“美人尚氏(楊氏)見過聖人。”


    惱怒之下的皇後,郭氏就當著自己的麵,這般聲色俱厲的教訓自己心愛的美人兒。看郭氏那神情,那種威風凜凜的語氣,趙禎恍惚之際,又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大娘娘了,竟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絲懼怕,愣是往後退了三步來。


    郭氏原本發泄著連日以來被冷落的憤懣之情,發泄著那濃濃的醋意。眼見尚楊二美人乖乖見禮,又把目光投向了官家。誰承想官家看著自己的那目光之中,滿是驚駭之色,這讓郭氏莫名其妙地朝著自己身後看了看。


    趙禎驚愕了一會兒,這才迴過神來,頗為不滿的說道:“玉涵與雨棠不過與朕親近而已,眼下小築一帶又無有外間大臣,有何不可,值得你這般訓斥哩?”


    聞聽此言,那羞愧,憤懣,酸楚全都湧上了過皇後心間,好不是滋味,眼中已然噙滿了淚花,漸漸的憤懣著就感覺胸膛要炸裂一般,這大半年來的淤積的不快,恰似火山噴發一般的爆發了出來,柳眉倒豎著,指著尚,楊二位美人,冷冷地看著趙禎,大聲哭喊著道:“此二人妖媚惑主,幾欲大被同眠,與那妲姬,褒姒,妹喜有何不同。臣妾署理六宮,不過將她二人訓誡一二,官家便這般相護,難道要做那夏桀,商紂,周幽王不成?”


    “你…你…”趙禎聞聽此言,氣的目眥欲裂,隻覺得天旋地轉。此時此景,在趙禎看來,對麵站著的郭皇後,竟然比那昔日的大娘娘還要威風八麵哩,縱使那台諫官員也絕無這等狂言浪語來辱罵自己,何況又是中宮皇後,結發之妻哩。


    趙禎氣的麵紅耳赤,氣喘籲籲的幾欲倒地,尚楊二位美人急著去攙扶。而皇後郭氏也嚇得不輕,見到趙禎這般模樣,知道他有心口疼的毛病,郭氏又如何不痛心疾首,後悔方才之言哩。隻不過她比那尚楊二位美人慢了一步,此刻看著抱著胸口,躺在那楊美人懷中,郭皇後又生出了一絲醋意,背過身去,擦拭著眼淚。


    尚美人一麵按撫著趙禎的胸口,一麵心裏又暗暗念道:“此情此景,不正是那呂夷簡與自己設想的那般情景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尚美人,心中計議了一番,眼看著趙禎麵色微微平複下來,與楊美人攙扶起來。趙禎還未來得及訓斥皇後郭氏,尚美人卻大著膽子,說道:“雨棠姐妹本就是教坊司送來侍候官家的,讓官家開心愉快,原本就是雨棠姐妹的職責所在。聖人怎說雨棠姐妹是那妲姬,褒姒哩。不過聖人乃是六宮之主,嗬斥我們姐妹,小小美人自然合情合理。


    但官家為了江山社稷殫精竭慮,與堯舜本無區別。聖人卻說官家是桀紂之君,如此謾罵天子,就不知身犯何罪了?”


    過皇後聞言大怒,朝著尚美人一步一步的走了上來,反問道:“本宮那隻是打個比方而已,怎底就說官家是桀紂之君了?”


    看著郭皇後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尚美人好不膽怯,瞪著眼睛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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