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無天的尚衙內調戲李仙兒的時候,躺在架子床下的柳雲卿自然是咬牙切齒的模樣了。


    三天來,自李仙兒哭哭啼啼的將渾身是傷的柳雲卿,躲躲藏藏的接到自己屋中。每當無人之時,二人便四目相對,相看兩不厭。


    不知是擁有了“柳小乙”的感情,還是自己的心被李仙兒那溫婉嫻熟,善良美麗所俘獲,柳雲卿養傷之餘,自然又立下宏願,要弄到足夠多的錢帛來,將李仙兒從這醃臢地行院之中解救出去,也好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然後再計議其他。


    耳畔聽著那尚衙內汙言穢語,就在柳雲卿忍無可忍。攥起拳頭,恨不得衝出去,將這廝暴打一頓的時候,李仙兒柳眉倒豎,指著尚衙內的鼻子罵道:“尚賊,你要調戲良人,就去別處。桃花洞乃是行院,不是那汙穢的雞兒巷!”


    “李娘子你怎底就以如此目光看你家衙內呢?”


    “刷!”


    尚衙內說著打開那折扇,輕輕搖晃著,嬉皮笑臉地說道:“本衙內要的是李娘子像鍾情與柳潑皮那般,移情於你家衙內哩。”


    “休想!”


    李仙兒低著頭,轉著美目,尋思著與這廝周旋之策。


    “李娘子尚且對那潑皮都念念不忘。自是重情之人,本衙內這般風流倜儻,那般時日想必不會太久的。”


    此言說來,那尚衙內一臉的得意,在一張紫檀木圓桌邊的繡蹲上坐著,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端起綠釉茶盞,徐徐吹著,輕輕咂了一嘴。


    李仙兒忽而想起一事,又不由得嬌軀顫顫,杏眼圓睜著罵道:“小乙哥哥與你並無過節,你又為何毒打於他,以至於小乙哥哥就這般死了呢?”


    “甚底無過節?”尚衙內別過臉去,看著那小小的軒窗,說道:“那廝狗膽包天,竟然賣了本衙內一張假畫來,本衙內豈能饒他。”


    “那畫奴是見過的,真是名家之作,何來贗品之說?”


    李仙兒說著,又大概猜測到此事大約又是因自己而起了。想是這廝為了讓自己死心而移情於他,給小乙哥哥做了一個局來。


    這般想著李仙兒愈加憤懣難平,“怎底歹毒若斯,三番五次的為難小乙哥哥哩?”


    “嘿嘿!”尚衙內聞言,滿臉得意的說道:“那廝破落戶兒一個,怎能配的上李娘子這般嬌滴滴的美人兒哩。落得如此結果,豈不是為蒼天所妒哩?”


    “嗚嗚嗚嗚!”


    李仙兒雖然瞞著尚衙內,關於柳雲卿還活著一事,但她想到為了自己,他的小乙哥哥每每遭人百般陷害,於是心中酸楚,不由得淚珠兒滾滾而下了。


    眼前美人兒真情流露,不勝淒楚的模樣,惹人憐惜。尚衙內見此情景,心中隱隱不快。


    “人死而不能複生。李娘子何必這般。你家衙內多日不見李娘子,甚是想念,故而誠心而來,還請李娘子一展歌喉,以盡耳目之娛。”


    “死也不唱!”


    眼見李仙兒冷冷的盯著自己的目光是那麽的決絕。尚衙內怒氣滕然而起,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你唱還是不唱,要不讓李媽媽過來?”


    眼前分明就是仇讎,怎能強作歡喜,為他撫琴弄曲?但是一旦拒絕,待會兒聒噪起來,難免暴露小乙哥哥藏匿於此一事來。李仙兒心念道此處,隻得猶抱琵琶半遮麵,如泣如訴的輕攏慢撚,懶懶的唱道:“泗水流,汴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


    琵琶之聲如珠落玉盤,聽在柳雲卿耳中好不淒切,那婉轉歌喉與他日不同,嗚嗚咽咽,令柳雲卿心中隱隱作痛。


    但此情此景,尚衙內看在眼中,聽在耳內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隻見李仙兒恰似夭桃豔李,顏色絕世。隻見那雙瞳剪水,霧裏看花;隻見那弱骨纖形,肩若削成,腰若約素。看著那冰肌雪膚,婀娜小蠻,尚衙內眼中滿是賊光,目光呆滯的走了上去……


    “啊!”李仙兒驚叫道:“有人瘋病犯啦。”


    門外眾人魚貫而入,尚衙內臉紅的就像猴屁股一般。怒氣騰騰的罵道:“賤人,給你臉了!”


    “啪!”


    尚衙內說著,隨手就甩來一個耳光。李仙兒那白皙的臉蛋霎時間便出現了五道血紅的指印,呃,不對,整整六道,這廝原來是六指!


    “衙內休得放肆!”


    眾人聞言迴頭而視,來人正是早幾年的上廳行首李雁南,隻見她來到尚衙內眼前,狠狠的說道:“桃花洞乃是八王爺的產業,還容不得衙內在此放肆哩。我李雁南的女兒也還輪不到的到姓尚的教訓哩。”


    尚衙內被老鴇李雁南一通訓斥,氣的臉紅脖子粗,看著隨她而來的四個壯漢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又不敢再聒噪,羞的無地自容的時候,眼見架子床底下有物在動。


    “哈哈。”


    原本麵紅耳赤,無言以對的尚衙內竟然大笑起來,眾人無不麵麵相覷。


    “本衙內還以為是怎底貞烈女子,竟在床底下養著漢子哩。”


    聞聽此言,眾人大駭。李仙兒麵色慘白一片,下意識地將那床單往下拉扯一下。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李雁南警覺地俯下身來,一把扯過那紅色絲綢床單。


    “李媽媽好!”


    柳雲卿滿臉窘迫著,一手附在隱隱作痛的後背上,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鬼啊!”


    尚衙內拔腿跑到門口,又覺得蹊蹺,站在門口指著柳雲卿嗬斥道:“算你這潑皮命硬。不過三日之後要是不把騙本衙內的兩千貫拿來,本衙內定然將這嬌滴滴的小娘子辦了。”


    “你敢!”柳雲卿咆哮道。


    尚衙內直接無視柳雲卿,對李雁南叫嚷道:“老鴇子,今日之辱本衙內暫且記下。待本衙內拜會八大王之後,自當雙倍奉還!”


    眼看著桃花洞一應惡奴四麵蜂擁而來,尚衙覺得雙拳難敵四手,這就奪路而逃。


    李雁南用惡狠狠的目光在柳雲卿那滿是擔憂的臉上剜了一下。指著柳雲卿的鼻尖,聲色俱厲的訓斥李仙兒道:“這廝潑皮一個,聲名狼藉,頂風臭十裏。有甚地好相與的?”


    李仙兒低著頭,紅著臉兒,掐著指甲說道:“小乙哥哥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將來是要在東華門外唱名的啦。仙兒等著他將來為仙兒贖身哩。”


    “白日做夢!”李雁南怒目而視,看著李仙兒那惹人憐惜的模樣,又長舒一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道:“仙兒你隔三差五的接濟於他,這些年也沒見他有何長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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