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任澤琛一事讓徐昭華的名聲逐漸凋零、直至現今,後者已經隻餘下了一副夏蟬軀殼般的名譽蟬蛻,但徐昭華歸根究底還是徐家出來的人。


    徐家二代的女兒,就算是嫁出去了,也受蔭蔽於氏族這棵巨樹,這也是徐昭華為何在這樣的名譽損失下還能夠維持表麵上的平靜的原因,在這件事上,也有著沈雅然留手的一小部分關係。


    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現今的沈雅然都不能夠正麵與徐氏為敵。


    不過,按理來說,徐昭華之事徐氏嫡係的人大多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情況、要是動用人脈細查的話,也不排除會查到什麽細節的可能。


    但不論對方如何去查,最終也隻能停留在清合會勢力的一角上,就算是徐氏的人,也不會因為這點外嫁的長女個人名譽上損失去招惹上清合會,故而不了了之的結局全然在沈雅然的預料之內。


    隻是,徐宗睿不同,他是徐家唯一知曉她與清合會的關係的存在,以對方的判斷力,在知曉整件事的實情之後,定然第一時間便能夠猜到此事與沈雅然有關。


    徐昭華好歹也是前者的親姑姑。


    這原本就是一個死結,在沈雅然決定不再忍讓的時候,便已然想到了這點。


    不過,若是時光迴溯,三年前,沈雅然也絕不會就這樣讓任澤琛白白遭逢大難。


    徐宗睿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論是品性上還是家勢上,也同樣是個不錯的朋友,但如果在這件事上產生了分歧,沈雅然便隻能選擇退避。


    兩次救命之恩她會還,隻是這不意味著她事事都會順著徐家的這些人的作為。


    一個月的時間不長,至少對於閑來無事、甚至還提前給盛世完成了下一個季度的設計方案的沈雅然來說是這樣。


    而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大規模宣傳的大型畫展終於由位於首都市中央曆史最為悠久的博物館中的藝術展廳正式開幕。


    首都博物館。


    麵積宏大的博物館原本便是由一片老式建築為基底修建改造而來、用於保存當代藝術品的展示平台,故而內部的形式除去大部分細節上的中式古元素,整體的展廳則是引進了國際性的簡約大氣格局。


    能夠在國內首都的這處地方開辦畫展,也是當代青年畫家極具代表性的夙願了。


    前世的沈雅然便是成功完成此項夙願的一眾青年畫家之一。


    憑著邀請函與門票入場的沈雅然挑了個午間人流量較少的時間段,走進博物館的正門,迎麵懸掛著的,便是一幅高度幾乎直指天花板的巨幅油畫。


    但畫幅大小給沈雅然所帶來的視覺上的衝擊性卻遠遠不及畫麵上的一切。


    猶記得三年前沈雅然所了解的徐宗睿,現今對方的實力已然不知是當初那句‘天賦甚佳’可以比擬的了。


    博物館的一層樓的高度不似平常的建築,底板與天花板之間的距離可想而知,大致有高六米寬八米的畫框以屏風式的形式用一指寬的數十道透明的韌線懸吊在距離大門五米處的玄關位置。


    這樣開門見山式的格局讓人一進入展廳便被奪走了所有目光的強勢姿態,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沈雅然隻覺可以用上‘磅礴’一詞。


    這種磅礴之感不似於山河遼闊的曠遠巍峨,而是一種來自於風格上極顯正派的輝煌華麗。


    乍一看主色調仿佛是閃耀著無盡光彩的金色的畫麵上,卻並沒有用上任何一種形式的金色顏料。


    但偏偏,就是讓人看出了某種難以言述的厚重質感。


    巨大的畫框在橫向上每一米都會有著一個角度的轉折,寬八米的畫框一個七個折角、以銅鈕相隔。


    每一個六米乘一米的分框之上都有著不同的畫麵,但在整體的基調之下,可以看得出來,這八個分卷緊密相連、不可分割。


    而每一個轉折的畫麵之上,都有著無數不同麵目的人物,這些相比起畫麵的大小來看幾乎不值一提的存在卻以數量占滿了整個畫屏。


    一一仔細看去的沈雅然沒有在這些隱於畫麵之下數以萬計的人物形象之中找到任何兩個相似的形象,而看到最後的沈雅然卻是微微一怔,然後下意識地向後退了數步。


    直至退到了大門口,才再次抬起眼眸看向整幅畫卷的沈雅然這才在唇角勾起了一抹了然的弧度。


    就說從一開始看到這些能耗上一年時間去細摳、驚人眼球的細節有著一股說不清楚道不明的違和感。


    徐宗睿這樣的人就算有能力去完成這樣高精度的畫麵,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毫無寓意的細節表示上。


    在退遠之後所看到的畫麵之上,無數渺小的人物盡數融入了主色調之中,聚集起來的所有存在,就像是拚圖一般,組合成了一幅逆於金色朝陽之下的大理石建築。


    一切事物都被渲染成了這樣輝煌卻又神聖的色彩,光線與陰霾、雕刻與紋理、基調與互補、構圖與組合,這無疑是一場浩大的工程。


    整個畫麵毫無遺漏地滲透出來一種沉穩、巍峨、宏大的氣息,隻是,沈雅然卻從中嗅到了一絲極為熟悉的感覺。


    這種幾近於華麗的風格與徐宗睿的沉穩冷靜的形象有著很大的出入,就像是在……模仿誰一般。


    想到這裏,沈雅然不由一怔。


    說道華麗的畫風,沒有人比她自己更加了解這方麵的形式,從方才她便覺得這樣的畫麵感存在著某些熟悉的氣息,但卻看了許久都沒有找出端倪。


    可以說是徐宗睿成功地將模仿盡數融入到了畫麵之中,現在細細看來,沈雅然才驀然驚覺、這不就是自己的風格麽?


    隻是與沈雅然的華麗陰暗不同的是,這幅畫不存在絲毫負麵的色彩,以至於兩者之間的華麗定義有了南轅北轍的視覺效果。


    沈雅然的畫風早年以陰暗詭異的瑰麗著稱,陰沉精致的畫麵感總會在有意無意間滲透出一種讓人窒息的病態美感,那是神明墮落之後所有的黑暗光芒,華麗美豔得讓人難以挪開雙眼。


    而此刻沈雅然麵前的這幅畫卻不然,就像是完美地剔除了她的風格之中一切陰暗存在一般,隻餘下了無與倫比的聖潔與美好,再加上畫麵內容上的視覺處理與變化,沈雅然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風格模仿已然做到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極致。


    “您好。”


    倒是這時,已經聚了不少人在沈雅然周圍的大門口,就算是再大的空間都顯得有些狹窄起來,在門口檢票台前的工作人員朝著一開始站到門口的沈雅然微微感歎道,“您的眼力真好,今天一早開展、一個早晨也沒見幾個人會站遠了看的,我們剛瞧見的時候也恨不得撲上去仔細看人物,根本沒注意到這其實是幅風景畫。”


    聞言,沈雅然淺笑著頷首迴了禮,旋即問道,“我剛才看了一陣,怎麽沒見這幅畫的名字?是沒有標出來麽、它叫什麽?”


    隻是出乎沈雅然預料的,那名聽到這個疑問的工作人員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我們也不清楚…呃、準確的說,應該是沒有名字才對。”


    沒有名字?


    展示在玄關之處、相當於是鎮場的巨幅作品居然會沒有名字?仔細看來,畫麵之上甚至連落款簽名和時間都沒有,這些細節倒是讓沈雅然產生了些許好奇,“這是為什麽?”


    同樣是含著幾分好奇的工作人員表示自己這邊也毫不知情,不過還是盡職地解釋道,“因為一開始布置的時……”


    “因為,那不是我的畫。”


    然而,卻有著一道低沉冷靜的嗓音從不遠處緩緩響起,那不急不躁的尾音從容幹脆,給人一種從容不迫之感,如是靜靜陳放於地下、珍藏多年的美酒,醇厚的尾調幾乎能讓人瞬間沉淪。


    不光是沈雅然,甚至連周圍方才才聚起來的眾人都是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了那個聲音的源頭。


    隻見如是沈雅然預想之中的那般,徐宗睿一身正裝地站在門側一幅小麵幅油畫的展示台邊,上下的暖色聚光燈散落而下的光線沾染到了他的身上,使得前者時隔三年的清雋樣貌愈發顯得成熟穩重。


    “不過。”徐宗睿的身姿傾長,平靜無瀾的神色讓人無法探到絲毫多餘的情緒,而他在淡淡轉過眼眸、將視線落到沈雅然那方之時,似乎波瀾不驚的墨色雙眸深處的色彩深邃得不可思議,“或許…它以後會有名字。”


    聞言的沈雅然抿唇不語,目光清淺地迴視著對方,聽著周遭前來參觀的人群逐漸微微躁動起來的氣氛,並沒有上前。


    在似乎意識到眼前這個氣勢出眾的男人便是這場畫展的主人的人群躁動之中,很快,便應著前者的出現,從一旁的休息室一側的側門口湧出了大片媒體記者,一瞬間便將大半個區域圍得水泄不通。


    ------題外話------


    叔蹭了學校圖書館的電腦,時間緊迫,隻拷了兩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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