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實話,沈雅然真的沒有想到,徐昭華竟然還會與這幫人保持著聯係。


    在不願涉入對方的藝術教育機構的前提下,徐昭華不惜將自己優秀的學生當做棄子肉盾、扔在這個鬼地方,然後自己帶人火速逃迴雲市。


    沈雅然怎麽看,徐昭華都是一副不想趟渾水的模樣,再有就是恰巧要在自己計劃進行之中雙方互通消息的發生幾率幾乎為零。


    這根本就已經不是運氣差的問題了,完全就是災難性事故。


    先前做出這番舉動的徐昭華已然讓沈雅然很是厭惡,而現在,於事後並未有半點悔意、且在知曉自己身處此地的徐昭華仍舊選擇了陷任澤琛與沈雅然於不義之地。


    這個舉動,全然便是要將兩人至於死地。


    已經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的沈雅然難以發表任何言論。


    她實在是不明白,自己與任澤琛,一個是徐昭華掛名的學生、一個是徐昭華的得意弟子,就算是矛盾再深、也不至於要將他們陷害至死吧。


    人命在徐昭華這位宗師麵前難道就這麽不值一提嗎?


    沈雅然不相信對方會不知道那番所作所為的後果,也許,有些人就是喜歡折磨別人。


    徐昭華毫無緣由地厭惡著她們,三中畫室的下馬威、最後七天的精神壓榨與折磨、聯考幕後的暗箱操作、惡意壓低成績名次、親手毀去學生的大半人生……直至現在的、至學生的生死於不顧,並且還是她親自……


    這樣的徐昭華,哪裏配得上任澤琛這麽多年來的尊重?


    真是可笑。


    在一片混沌之中、沈雅然逐漸找迴意識的時候,唯一感覺得到的便是疼痛,自重生以來,這還算是第一次切身地意識到這種身體上的痛楚。


    以往的發展在現在想來,都似乎太過順暢,仿佛一切都在沈雅然自身的預料之中。


    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逐步成長中的她所遇到的大多都是聰明人,要麽便是沒有過多實力觸碰到她的蠢貨。


    而現在,倒是遇到了另外一種沒什麽頭腦、實力卻還算過關的蠢貨、而且還是一群。


    畢竟蠢貨才不會給人說話的時間、不論是對方說的話是否有用。


    這樣的人在沈雅然看來,並沒有多餘的交涉價值。


    隻是……


    感覺自己似乎是躺在某處冰涼的地板上的沈雅然緩緩動了動指尖,雖然身上酸澀鈍痛感非常明顯,但並沒有多餘的束縛感。


    這些人竟然沒有把她綁起來?


    一般來說、被抓住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會象征性地捆起來蒙上眼才是,這個疑慮隻在沈雅然的心中劃過一瞬,便迅速沉了下去。


    原因無他,當沈雅然睜開雙眸的第一時間,便看到了距離自己不遠處、坐在一個鐵質椅子上的任澤琛。


    而此時發現沈雅然終於轉醒的任澤琛也正看向沈雅然的那個方向,兩人四目相對,轉眼之間,沈雅然便見前者的眼眶微紅了起來。


    環顧四周,這個不小的空間之中隻有一盞被放置在房間中央的暖色小燈,在還不算是微弱的燈光的照明下,沈雅然便發現整個呈四方形的房間之中四麵環牆,沒有任何窗戶或者通氣孔。


    在隻有一扇看似厚重鐵門的情況下,整個空間之中的空氣質量的確不怎麽好。


    “咳、咳…”


    沈雅然捂著一側疼痛感最為劇烈的頸肩一處,緩緩從冰冷的地上站起了身來,這個房間的四角都被安裝了監控,兩人就像是被關在實驗艙裏的小白鼠一般無所遁形,故而沈雅然清楚地知道,隻要她一醒過來,就會有人往這處趕。


    而最糟糕的是沈雅然目前全然不知這些人將她這樣毫無束縛地與任澤琛關在一起的目的,與她不同,不遠處的任澤琛被封住了嘴不能開口說話,而且自沈雅然醒來之後,雖然從視線上能夠感受得到對方的急切與擔憂,但從他沒有直接起身來看,應該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由導致無法起身。


    直至沈雅然走近,才見任澤琛的雙手都被分別用手銬拷在了椅麵的扶手上,根本沒有多餘的活動空間。


    掃了眼四周朝向自己這一方的監控攝像頭,沈雅然動作自然地拆散盤在腦後的長發,墨色柔順的青絲四散,輕淺地垂下、不著痕跡地掩住了她兩側帶在耳垂之上在暖色的燈光下閃著弱弱微光的耳釘。


    而後,沈雅然果斷地伸手撕下了封在任澤琛嘴上的膠帶,忍著身上的不適輕聲道,“老師,你怎麽樣?”


    既然已然確認了任澤琛是被這幫人扣下了,那麽他被關在這個地方也快有十餘天了,在這樣封閉的環境下被禁錮行動、再加上精神極度緊繃,一般承受能力較弱的常人很容易產生精神異常。


    “…我…我沒事。”


    任澤琛的聲音較之平常沙啞虛弱了許多,在沈雅然聽來,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開口說話的緣故,其餘方麵倒是看不出有什麽外傷的模樣,確定了這段時間對方沒有遭受到什麽禁食、嚴刑逼供的沈雅然這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倒是你、你怎麽會被他們抓來這裏?”任澤琛輕咳了幾聲調整了狀態,方才再次出聲,目光急迫地看向沈雅然,“你不是應該在江市上學嗎…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呃…一言難盡。”沈雅然覺得這會兒自己要是對任澤琛說她是為了救他才被擒的話,估計逃不了一頓訓,故而隻能轉移話題道,“老師、我是什麽時候被關到這裏的?昏迷了多長時間?”


    “…這個、在這裏看不到天色,所以時間概念很差。”任澤琛蹙起眉道,“不過,從我看見你之後、你昏迷的時間大概也有三四個小時了。”


    …什麽?


    已經過去至少三、四個小時了?!


    沈雅然驀地一驚,這個時間可以表明她身上酸痛的程度,卻不能夠解釋原本埋伏在外、本該在她按下警報按鈕之後迅速強襲救人的小六為首的幾波人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趕來。


    在這麽長的一段緩衝時間內,是因為發生了另外讓小六等人措手不及的事、還是……


    然而,不待沈雅然再行深想、兩人也沒能再多說上幾句話,幾乎空無一物的房間中之中、唯一的一扇鐵質單門隨著一聲刺耳的巨響、被人從外緩緩打開。


    室內的兩人於此同時一並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在沈雅然淡漠平靜與任澤琛微沉凝重的麵色之中,門外的明亮到刺眼的燈光從唯一的這處缺口滲入這個暗沉的空間,而隨之入室的幾人手中拿著的燈管按在了室內的四處牆壁之上,使得原本昏暗的房間變得通亮起來。


    直到不算狹窄的房間內又進入了十餘人左右,沈雅然兩人這才看見這些麵無表情著裝統一的男人有了些許反應。


    這些人動作整齊地分成兩排、並且朝著門口讓出了一條通道來,隨後,以一個年紀至少五十以上、頭發花白的老人為首的三人緩步向著兩人的方向走來。


    那個步伐毫不顯凝滯的老人身後一側,便是先前沈雅然見過的那名打暈她的麵試官。


    這般看來,這個老人的地位應該不低,也許會是清合會長老一派的高層。


    在一旁手下搬來的軟椅上坐下,那名老者神色悠悠地單手撥了撥手中的菩提珠,在四周了無人聲之下,淡淡出聲道,“兩位小友,我們這邊怎麽說也是走得正規流程,人老了、也想安定些做一點小生意,何必要鬧到這個份上呢…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好歹。”


    “小心些,我沒見過這個人。”此時,離沈雅然極近的任澤琛壓低聲音朝沈雅然微微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示意自己這一段囚禁的時間之中並沒有見過眼前的這號人物。


    見狀,沈雅然也是微微頷首,麵色鎮靜地轉向另一邊。


    “任小友,這段時間,你不答應做這個校長,我們這裏也是好吃好喝地供著。”而那名老者卻好似沒有察覺兩人私下的互動一般,繼而一副老好人的模樣道,“世上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要是覺得條件給得少了,也是有洽談的餘地的,為什麽要這樣緊咬著不放呢、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


    隻是,這麽長時間都未有過反口的任澤琛怎會因為對方現在這區區的幾句好言相勸就改變主意?


    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對方並不是什麽‘正規企業’,而這次前來溪汀市也是因為徐昭華堅持要他一起前來,才會發生接下來的這些事情。


    任澤琛本就沒有任何想要為其它企業做員工的想法,更何況還是這樣一言不合就直接將人非法拘禁的‘公司’。


    這段時間,勸說與變相威脅任澤琛聽了不少,也說了很多不願應聘的解釋,但在沒有取得任何緩和效果的情況下,他也逐漸懶得再多言語。


    故而,這一次心知無論自己如何說,對方都不會放人的任澤琛不打算浪費口舌。


    見此,知曉已然沒有了‘洽談’的餘地的老者麵上緩緩浮現出一抹冷笑,他淡淡招了招手,“既然這樣,那就直接進入下一環吧,我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沒時間和你們這些小年輕玩過家家。”


    在寂靜之中淺淺迴蕩的聲響沙啞蒼老卻絕不含和藹這種感觸,像是金屬互相割據的刺耳聲響那般,隻會讓人覺得寒毛倒豎。


    前者的話音一落下,一旁便有人快速上前,直接出手按住了沈雅然的肩膀!


    “你們幹什麽?!”


    在任澤琛猛然迴神下出口的怒吼聲中,沈雅然已經被兩人按在了不知是從哪兒搬來的輕薄方桌之上、絲毫沒有留情的力道在將沈雅然按向桌麵的那一刻震得她一時沒能迴神。


    而此時,已然有人將沈雅然的右手緊抓著扣到了桌麵上。


    察覺到這些的沈雅然麵上的神色微頓,在她的這個位置,勉強能夠看到此刻任澤琛的焦灼的表情。


    “沈雅然,雲市人,省賽的狀元榜眼,年僅二十就拿到了總畫協的認可證書,嘖嘖、可惜知名度不夠,不然也不失為一個好人選。”坐在軟椅上的老者施施然地將手上查到的那份資料遞還給身後的下屬。


    這時,那處按著沈雅然的幾人當中,已經有人拿出了一把匕首、在在場所有人的注視下,抵上了她白皙的手背。


    華發老者緩緩嗤笑道,“也可惜了一隻有著一派光明未來的芊芊玉手了。”


    說罷,他便抬了抬食指,“動手吧。”


    “等、等等——!”


    搶在動刀之前,還被手銬拷在座椅上的任澤琛幾乎整個帶起身來、隻是在他試圖掙紮著站起身來的前一刻,便被邊上麵無表情的男人鉗製著按了下去!


    任澤琛已然生出血絲的雙眼一刻不離地死死盯著懸在沈雅然右手上的那把在燈光下泛著冷色寒芒的刀刃,緊咬著牙關。


    他實在沒想到,這些人居然無恥到直接就這樣在自己麵前動手用他學生的安危來強行讓他點頭。


    整整十餘個日夜都沒有表現出絲毫動搖之心的任澤琛在此刻不得不出聲製止,“住手!你們……”


    隻是,任澤琛的話卻被本不該出聲的沈雅然以淡然的姿態截斷了去。


    “老師。”


    在眾人眼中毫無還手之力、本該在這樣的場景下隻能感受到恐懼與顫抖的柔弱女子緩緩出聲道,“不用答應他們。”


    明明是以極為狼狽的姿勢被按在桌麵上的沈雅然如若閑庭漫步般的態度讓在場的人均是為之一怔。


    率先迴過神來的老者麵上頓時浮上怒色,冷聲嗤道,“死到臨頭了,嘴硬也沒有用處。”


    聞言,在這種情況下的任澤琛也是焦急地喊道,“…雅然!”


    “嗬。”


    然而,沈雅然卻好似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言語一般,無視了身上的痛楚,緩緩垂下了眼睫,半掩的眼眸之中一片深沉如淵。


    她的語調之間滿是嘲諷之意,娓娓言道,“你們清合會,難道就隻會這麽點卑鄙無恥的威脅手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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