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個證件從她們手裏拿過來……對,股份方麵的文件也要。”


    “八百萬……”


    “…除掉阮氏現在的繼承人……阮錦宜…資料我會按要求發給你們……”


    “好…靜候佳音……”


    “……”


    在已經陷入死寂般的大廳之中,那名女記者手中的擴音器對準著錄音筆,而其中傳出的,是隻有阮明易單方麵的聲音,這錄音筆的音質還原度不錯,聲音的識別度也極高,幾乎所有人都能夠聽得出這是阮明易的聲音。


    而這幾段話所表達出來的涵義卻是讓人無由地冒出一股衝頂的寒意!


    幾乎是錄音播放結束的下一個瞬間,在場的所有直播著的攝像機與眾人的目光便明裏暗裏地投向了那方麵色並不是非常好看的阮明易。


    雖然阮氏他們得罪不起,但現在還在直播、這個省級官方頻道的收視率可是極高的,特別是在阮氏內部出了這麽大的事的時候,這關注人群可是遍布全國的,一旦處理不當可是會引發眾怒的事情,為了集團名譽、阮氏這一方再怎麽樣都不會在這裏和他們這群人過不去。


    麵對這麽多人無聲的質問,阮明易隻是麵色冷凝地淡淡笑了一聲,沉著臉看向對麵的阮錦宜,“小宜,你是我的親侄女,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是真的?你二叔可從沒做過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你是大哥的女兒、我總該是有責任照顧好的,而且我阮明易在阮氏待了這麽多年,業界口碑還是不差的。但這段所謂的證據中,全程都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既然是對話,那該是有著一起籌劃陰謀的人吧?對方又是什麽人?總不能是我在唱獨角戲吧?存在這麽多疏漏的證據,還稱不上算是‘證據’。”


    “這種算得上簡陋錄音,要是是有心人做的假,想要在這危機關頭匡損我們阮氏的名譽該如何是好,小宜,萬事都要先看得透徹,才能下這結論啊。”


    麵色凝重的阮明易言語之間毫不顯慌亂、極是語重心長地這般緩緩言道,看著周遭眾人暗中紛紛點頭的細微舉動,他舒展眉宇鎮定道,“至於這證據到底是真是假,你二叔身正不怕影子斜,公道自在人心、大家心中自有定論。”


    雖然這段錄音的確是他說出口的,但隻是他一個人的話,還是不能夠讓他感受到壓迫感的,阮明易自是有著這個信心,想必阮錦宜心中有數、也不敢將清合會的人牽扯進來、故而才將另一方的聲音全部刪除。


    阮明易幾乎已經確定那個女記者手裏的‘證據’就是阮錦宜給的,這才能解釋為什麽阮錦宜能夠毫發無傷地逃過清合會的截殺,但阮錦宜雖然身為阮氏的嫡係繼承人、身份在社會上流也算是極高,卻也還不至於能夠憑借自己探聽到清合會的消息。


    故而應該是有人提前向她透露了消息,還有那個站在她身後的那個女人……


    阮明易眯了眯雙眼,隱晦的目光帶著陰毒的探究、緩緩落到了阮錦宜身後,一身正裝的沈雅然身上。


    此次沈雅然按照原計劃是不會跟著阮錦宜一起出現的,因為阮氏的這次事件牽動著各層各個階級之人的目光,其中肯定不乏心思深沉之輩,在這曝光率極高的新聞發布會上現身,無疑是將毫不附和自身條件的能力作風的自己暴露在了所有心懷不軌之人的眼中。


    到時候怕是麻煩事就能引出一大堆,但是先前阮明易這老狐狸就那樣截了她一道、讓有些疏漏的她暗中吃了個悶虧、計劃也因此差點被打亂。


    為了以防還會有變故發生,沈雅然隻得跟著阮錦宜前來,隻要盡量不出聲不做明顯的舉動,就不會顯得很紮眼,她自認自己的相貌也不是特別上鏡的那種類型,想必不會引人注目。再加上來之前特地修飾了一番,白色的襯衫外穿著黑色的女式西裝與一字裙,臉上又戴了副眼鏡,頭發也全部綄了起來,看上去也就像個普通的住手或是秘書。


    一向都是溫和帶笑的沈雅然此時換上了一副冷漠的女強人形象,隻要不是特別熟悉她的人,可以說都不能隻靠看便能夠認出她的。


    “……”


    “的確,阮總這麽多年為我們阮氏殫精竭慮、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呢?”


    “就是就是、定是有惡人作祟,誰都知道我們阮董和阮小姐出了事、集團便隻能由身為嫡係的阮總一人撐起來了,這麽明顯的栽贓嫁禍、唉!”


    而在一眾阮氏元老的主動出聲維護之下,阮明易的這番言之鑿鑿的言論的可信度自然是愈發高漲了起來。


    不止是在場的媒體一眾、還有坐在電視機前觀看這次新聞發布會的人之中,自是有著不少心思活絡之人,在此番局麵之下,雖不好說阮明易是否真的有做出這種不擇手段無視律法的舉措,但以阮明易這般沉穩老辣的應對方式,此番來的是阮明遠則已、而現在在應對阮明易的卻是年歲不過二十、從未接觸參與過這種企業秘辛的應對的阮錦宜。


    光是經驗上,便是差了一大截。


    不論阮明易是不是做了這種事,今日這結果,恐怕不是不了了之、就是阮明易成功坐上阮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了。


    這並不是事實真相是誰對誰錯的事,即便是阮錦宜選擇了這樣一個對她來說極為有利的環境、但隻要沒有百分百確鑿的鐵證,阮錦宜就沒辦法真的拿阮明易怎樣。


    “到底做沒做,阮總自己心裏知道。”


    阮錦宜看著周遭眾人的反應,自然是知曉這些人大致想的是什麽,她冷笑道,“不說別的,光是阮總的演技,就能讓我望塵莫及。”


    阮錦宜對著阮明易的態度一開始便很是惡劣,雖然修養使然讓她說不出什麽明麵上很是難聽的話,但她的每一句話中所帶著的惡意與排斥,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久經職場的人精,自然是聽得明白清楚的。


    想必,這阮氏的嫡係大小姐,今日是不想輕易善罷甘休了。


    “小宜。”阮明易終於是蹙起了眉眼,沉下麵色端出了長輩的姿態,“這裏不是你胡鬧的地方,這事不管你信不信,都隻是個誤會,等二叔忙完這些,就來找你細談。”


    “想支開我,想得倒是挺美。”阮錦宜一臉嫌惡地看了眼對方那倚老賣老的可笑姿態,嗤道,“我看你是急著想將我爸阮氏董事長的位置擠下來、好自己坐上去吧?”


    “真是心急啊,連幾天都等不下去了,趁著我爸昏迷不醒就想把我給除了…哦、差點忘了,我爸那點‘意外事故’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小宜!”


    阮明易聽著阮錦宜越說越是沒有止口的意思,便有些耐不住地冷喝出聲,他麵色難看地掃視了周圍對著他有些遮掩起來的視線與表情,神色壓抑著怒意,“這是我們阮氏公司裏的事,雖然你是阮氏的繼承人,但現在你還沒這個資格插手,不許鬧了!快些迴去,不要在這兒給你爸丟臉!”


    一聽到阮明易竟然還有臉提她老爸,阮錦宜頓時便是眉眼一橫,“你居然還有臉……”


    “…你還有臉提到我!”


    然而就在阮錦宜就要怒罵出口之時,一道她極為熟悉的嗓音,便是現行冷聲說出了她想說的話,那低沉間似是夾雜著年月風霜般穩重的聲音穿過重重人群、重重砸落到在場幾個當事人的耳中。


    而後,這個場麵的氣氛,便是仿佛在無形之中、炸了開來!


    迴首循著聲音看去的眾人均是一副驚愕難當的神態,現在出現在門口的那人,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是不認識他的。


    然而就是因為大家都認識,也都知曉現在的狀況與事態,才使得他們這般驚訝無比。


    原本、原本……在最新探查的消息上,對方還應該是處於深度昏迷當中不見蘇醒跡象才對啊!阮明遠、現在應該還躺在青省第一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裏才對啊!


    ——怎麽會、怎麽會就這樣活蹦亂跳地到了鎮海不說、還站到了這新聞發布會的現場來了?!


    雖說是‘站到這兒來’,卻也並非如此,眾人驚疑不定之間、才將心頭餘震之下將目光投到了門口、阮明遠身下坐著的輪椅之上。


    光是看著阮明易的麵色似乎並不像是情報中所描述的那般嚴重到約等於植物人的狀態,雖然是坐在輪椅上,但他的麵色還算是健康紅潤、絲毫看不出是個生活無法自理的重症病人。


    阮明易坐在輪椅上,他的身後,是秦澮熙與阮時遷兩人,秦澮熙推著輪椅,三人緩緩穿過寂靜無聲的人群,來到了兩方的中央。


    “老爸……”毫不知情的阮錦宜也沒有料到阮明遠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這裏,她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阮明遠,眼眶微紅地別開眼,“你還知道過來?再晚來一會兒你女兒就要被你那個好堂弟弄死在哪個小巷子裏了。”


    “小宜…”聞言,秦澮熙也是眼眶微酸,自從當初沈雅然單獨找到自己,與自己說了那些安排,雖是咬牙同意了配合,但她自是知曉其中的危險程度,這種事情,隻要是走錯一小步,都是危險萬分。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她又怎麽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去冒性命的危險,若不是沈雅然再三保證,秦澮熙也不會下得了這個決心,“小宜…這不怪你爸爸,他也是……”


    “澮熙。這是我的錯。”


    然而阮明遠卻是微微抬手止住了秦澮熙的話語,他迴頭看了眼一旁麵色已然驟變的阮明易,神色冰冷,“…的確是我養虎為患,當年我以為我的退讓會讓他收斂,卻沒想到是讓他更加地變本加厲。小宜會遇到這種齷齪的事情,也有我的責任。”


    “…阮、明、遠!”一件對方冷厲的目光掃視過來,阮明易便是不由向後退了一步,而後才麵色奇差無比地看向前者,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我怎麽……”


    他怎麽會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探查到?


    然而現在再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阮明易心中知曉現今無論他再如何懊悔不甘都已是無用功,阮明遠一到,他便在真正意義上落了下風,畢竟現在阮明遠還是整個阮氏的掌舵人。


    但他精心部署策劃了這麽多年的計劃,便就這般沒有絲毫收獲地落下慘敗的帷幕了嗎?


    ——不、不行。


    他不甘心,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向這個奪了他的地位奪了他的權勢利益的人踩著頭頂一輩子!


    事情也許還不到真的毫無挽迴餘地的地步!


    就算是阮明遠醒了過來,又能代表什麽?沒有證據、他就算是阮氏的家主,也不能毫無緣由地將他如何。


    想到這點,阮明易難看的麵色也是稍緩。


    “老爸。”阮錦宜看了眼對方,淡淡道,“既然你來了,那就快點解決這事吧,總之不能輕易放過一些人。”


    “那是當然。”


    麵對自己親閨女的要求,阮明遠一向是不會拒絕的,更何況這一次他本身,也沒打算再考慮阮氏的麵子將這事關起門來說,他寬容了這麽多年,這一次,怎麽說也要狠戾一次。


    “時遷。”他輕掃了一周邊上均是識相地靜靜站著的一眾媒體,不顧阮氏眾人麵色劇變的神色,緩緩道——


    “將我上任二十多年來,阮氏內部的‘消化’賬目、對外公開的對比表、曆年來各項公款的據悉、還有我這嫡親的堂弟往年來收撥的賬單、個涉法詳情……一件件、一樁樁地,對著在看這個發布會的全國民眾,一一細說一遍吧。”


    他迴頭看著以阮明易為首、俱是神色蕭條起來的一眾人,微微笑道,“現在不是提倡企業公開化、透明化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清一清一些老賬吧。”


    阮明易麵色灰白,他怎麽也沒想到,阮明遠竟然會不顧及阮氏的大局與名譽,就這般直戳了當地將這些東西搬到了台麵上,這對阮氏來說,可不僅僅是大清洗那麽簡單的事了,對方明顯是想趁此機會,一舉拔掉這些多年來潛藏在阮氏內部的毒瘤!


    他看著下麵一眾媒體因為阮明遠的一番話而不斷閃爍起來的目光,僅僅是在這數分鍾之間的變化,便讓得阮明易知道,這一次、他算是沒有了絲毫翻盤的機會……


    ……。


    京城,盛世。


    聞青瀾看著屏幕之中,阮時遷公式化地拿著一疊厚實的文件資料,一一念出其中的內容。


    阮時遷所說出口的每一條、都是能夠引起軒然大波的大新聞。


    然而他的目光,卻並沒有停留在阮時遷的身上。


    緩緩下落間,鏡頭遠處、依舊站在阮錦宜身後的那道纖瘦的身影,赫然映入那雙自帶冰涼的雙眸之中。


    許久,他才緩緩靠到椅背之上,淡淡的聲音冷漠而又輕淺。


    “……大局已定。”


    與此同時,在青省的徐家、滬省的林家、蘇省的趙家,均是密切關注著這一場已成定局、過程卻像是兒戲般的博弈。


    ------題外話------


    明天開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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