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豎日一早。


    前往阮家主宅串門的沈雅然尋了個理由與阮母獨自在書房談了許久,才與阮錦宜一起出了門。


    離開主宅,身後還跟著充當保鏢的小六,兩人一起來到了鎮海省最大的市中心商場,大型集中型商場的人流量本來便不少,再加上是暑假的關係,商場之中更是人流如織,熱鬧非常。


    “然然…”阮錦宜與沈雅然並排走在商場的過道上,避開如潮的行人,微微蹙著眉低聲道,“這裏人這麽多,他們真的能下手?”


    “這個我已經安排好了。”沈雅然淡淡笑道,“是下午動手,我們上午逛商場,中午找家冷清一點的餐館吃午飯,然後下午去三環的那家‘海澄影城’看電影。”


    “海澄啊,那邊的生意的確是在這片地方算冷清的。”阮錦宜沉吟了一陣,向著沈雅然擠了擠眼,“然然你可以啊,逛街購物搓飯看電影,小女生出門該幹的事全都有了,安排個假遇襲還要做這麽多鋪墊。”


    聽得阮大小姐的這般調侃,沈雅然也是萬般無奈地聳了聳肩,“這不是要騙過那群老狐狸麽,不認真‘逛街’不行啊。”


    “話說……”在一家服裝店內,站在一排精品女裝前心不在焉地選著衣服的阮錦宜忽然拉了拉身旁沈雅然的衣袖,伸手指了指一直像是根木樁子一樣杵在她們身後的那個現在看起來存在感極低的男人,小聲問道,“然然啊,你是怎麽認識身手這麽溜的保鏢的?雖然人吧…是木了點,但上迴拎阮明易的那氣勢、嘖嘖嘖……”


    見對方用了‘木’這般中肯的評價,沈雅然不由笑道,“你都說他木了,怎麽,看著覺得不錯,也想雇保鏢了?”


    “哪有!”阮錦宜立馬反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出門的時候屁股後麵跟著一大串粽子了。”


    她極為厭惡地抖了幾下,繼而哼道,“別和我打馬虎眼兒啊,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你什麽套路我不知道啊。說,這人哪兒認識的?”


    沈雅然微微挑了挑眉眼,見對方沒往日那般被自己的話題帶過去,便悠悠笑道,“之前在青省認識的一個熟人介紹的。”


    “熟人?還是在青省認識的?”阮錦宜聞言,立馬目光詭異地緊盯著沈雅然,嘴中的問句如是豆子般盡數倒出,“我都不知道,嘿!是不是瞞著我們談戀愛了呀?對方是誰呀?帥不帥?靠譜不?什麽時候牽出來到我們麵前遛一遛啊?”


    沈雅然:“……”


    什麽叫牽出來遛一遛,你以為是她家裏養的一隻狗不成?


    沈雅然實在無法想象自己能牽得住像段延辰那樣心思深沉性情霸道的男人,遛一遛這種想法就更沒命想了……


    更何況還談戀愛,這戀愛沒法談!因為最適合我們不近女色的段大當家談的戀愛就是自戀。


    沈雅然還未迴話間,倒是一直盡心盡力扮演著一根木樁的小六微微抬了抬眼,看向前者背影的瞬間,眼底有著什麽,一閃即滅。


    “談戀愛這種大事能不和你阮大土豪說麽,說不準還能反蹭頓脫單飯呢。”沈雅然麵色不變地道,“您這腦洞開得大,人家至少大我七八歲。”


    倒是被否定了猜想的阮錦宜撇了撇嘴,不爽道,“七八歲算什麽,相差十二歲以下是愛情都是能夠培養的!”


    “……”沈雅然無語道,“那要是比我小十二歲的話,現在才六歲啊。”


    阮錦宜:“……”


    似乎也是覺得這上幼兒園的年紀是太那麽小了一點,阮錦宜的麵色一扭,牽強道,“…你、你懂什麽,正太嘛……就當玩養成遊戲了嘛。”


    “這哪兒是養成遊戲。”沈雅然瞥了眼前者,淡淡道,“你那是養兒子。”


    “……”麵色狠狠一滯之後的阮錦宜立即反應過來咬牙暴起,“然——然——你就不能讓著我點嗎?!每次都說不過你、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行行行,我以後注意。”


    “……”


    直至吃過午飯,兩人這才提著上午剛剛買下的大包小包來到了先前提及的海澄影城。


    沈雅然粗略地看了幾眼這個影城的門麵,海澄影城雖然較之市中央的影城要冷清許多,但從規模上來看還是不小的。


    事前,沈雅然也是仔細看過這個影城的各樓層平麵分部圖,像是4k巨屏、環繞式音響這樣內部的設施也是極為完備的。在影院這種隔音設施齊全的地方,隻要各個廳的電影一開播,槍支裝上消音器之後,就算是在室外來場小規模的槍戰,都不一定能讓裏麵的人察覺。


    故而,經過重重刪選之後,沈雅然才將最後的設伏地點安排到了這裏。


    按照計劃,取完票之後,她們需要在電影開場後的十五分鍾內單獨走出電影廳。


    將東西寄放於前台、已經坐在坐滿了大半觀眾的影視廳中的沈雅然與阮錦宜默默對視一眼,於廳前大屏幕之上播完電影前的廣告、眾人逐漸安靜下來之時,各自無聲地起身離席,在一片漆黑之中,沒有引起任何局外人的注意。


    一出門,兩人便神色自然地詢問過工作人員之後,朝著過道之外的廁所方向走去,而小六則還是盡職盡責地跟隨於兩人身後。


    而就在三人即將到達之前的一處有著一個九十度的拐角、雖然空間極大,但擺設架卻豎了兩麵牆的小迴廊、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極為隱蔽的視覺死角的地方,忽地掠出幾道黑色的身影,朝著三人迅速貼近!


    跟在兩人身後的小六在對方出現的瞬間,便反應極快地跨到了兩人麵前,而沈雅然則是伸手攔下了壓抑著蠢蠢欲動的神色的阮錦宜,低聲道,“逃,去樓下!”


    知曉在沈雅然的安排之中,這事事後將會被媒體大量曝光、而為了留下激烈的反抗痕跡提高真實程度,她們必須做出相應的逃命措施與反抗的迴應,於是阮錦宜果斷地應了一聲便跟著沈雅然迴頭便跑。


    然而越到樓下,沈雅然便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她拉著阮錦宜,一邊朝著一樓的出口跑去,一邊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按照她們這個逃跑的速度,安排在後麵追擊的人應該已經追上來了才對,而現在她們的身後怎麽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就當沈雅然心中微頓之時,一道極為細微的穿透空氣的撕裂聲以破風之勢幾乎是貼著她的肩膀掠過!


    即便是她沒迴頭,也能夠聽到“噗”的一聲、什麽東西被穿透了的聲音。


    沈雅然的麵色猛地一變!


    ——這是實彈!


    ——她沒有安排自己的人用槍。


    ——是阮明易那老狐狸!


    僅僅隻是霎那之間,沈雅然腦中便劃過了這幾段信息,她來不及迴頭看光線昏暗的出口處的確切情況,便咬牙拉著同是注意到了似乎是計劃有變、目露驚色的阮錦宜迅速折過身,向著原先跑過來的路線折返。


    不過十幾秒,沈雅然便敏銳地感覺到身後已經有人追了上來,雖然沒有多大聲息,但她卻是明白,對方人數怕是不少。


    而後待她在凝神,便瞧見了從二樓迅速追下來、以小六為首的清合會眾人,小六這一方也是麵色凝重想必已是知曉了其中變故的模樣。


    兩人一個對視,沈雅然便疾聲道,“計劃有變,去地下停車場、準備反擊!”


    “是!”


    ……


    影院的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於雙方幾乎是在進入的一瞬間便拉開了一場無聲的交戰,此時此刻的這整個空間,更是充斥著一股濃重的徘徊於黑暗與死亡之間的晦暗森冷。


    在裝有消音器的槍支點射之下,沈雅然知曉對方用的都是便攜式的小型槍支,這點倒是令得她們這邊略占優勢。


    “牽製住他們,別讓他們有時間通知阮明易。”與驚魂未定的阮錦宜一同靠在一處承重柱一麵的沈雅然對身旁的小六道,“另外,讓幾個人過來。”


    她迴頭看了眼阮錦宜,“讓他們先把阮小姐安全護送出去。”


    “然然!”聞言,最先反應過來的便是作為當事人的阮錦宜,她一把拉住沈雅然的手臂,連連搖頭道,“你在說什麽?!你不走我就不走!”


    “聽我的!去我安排的地方好好待著不許出來。”然而沈雅然卻是沒有了平日裏的溫和淡雅,麵色凝重地看著前者沉聲道,“我會沒事的,你聽話!”


    阮錦宜頓時便忍不住紅了眼眶,“我不……”


    沈雅然眉眼一沉,喝道,“小六!”


    這話一落,一旁的小六便是一個手刀,將死死拉著沈雅然的阮錦宜砍暈了過去。


    待召集了附近幾人,將昏迷中阮錦宜迅速帶離此處,小六這才將目光落到輕倚著牆麵的沈雅然身上,目光冷沉。


    過了許久,聽著耳邊那些劃破氣流的子彈穿梭於各處、以及各方或多或多少的悶哼與痛唿聲中,他就這般如是死物般站在沈雅然的麵前,緩緩地、朝著對方舉起了手中的槍支。


    他眼底冷意漸深,若是在此刻殺了對方,不僅無須拖累其他人,而且也可免去一個將來可能成為潛伏於當家的身旁的禍患。一舉兩得。


    到時候隻需他一人領罪便可。


    而就在對方舉槍的那一刻便若有所覺的沈雅然淡淡抬眸,與之透著冷硬的目光對視,唇角微微一曬,“終於忍不住了?”


    她就知道。這人、真是…愚不可及!


    現在殺了她,那已經讓她接手了大半的大筆與青省的資金與地產該如何安排?周轉與鎮海與青省之間的龐大金額沒了她的經手,又該如何從各方零碎渠道中取迴?青省絕大多數已然在她的批準與監視之下重新動工的區域產業、人力物力,該怎樣自理?


    如果真的想除掉她,那在她正式接手這筆資源之前,倒是個好時機,但是到了現在,殺了她,無異於是在清合會注入南方的勢力上生生剜掉了一塊肉。


    不管對方先前不殺她是否是因為認為她是個年紀尚小的女人不足為慮,還是因為對方心中的那點愚忠亦或是一絲不忍,都已是說明這個男人心中愚蠢的忠義已經大到足以拉低他的全局觀與判斷力。


    這種蠢貨是活該當一輩子的下屬。


    …但從另外的角度出發,她還是挺羨慕段延辰那個男人能有這樣的手下的。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這蠢貨一路歪下去的直腦筋掰掰正才行。


    “……”


    在這般對視之間,緩緩流逝的時間仿若過了幾載春秋,甚至於耳邊子彈的唿嘯之聲都變得淡不可聞。


    “對不起。”他聲線依舊平直冷硬地低聲道,“我覺得,你還是不該留在當家的身邊。”


    “嗬。”輕笑一聲,沈雅然斂眉道,“是麽,那你……”


    ——“該與不該、是與不是,都不是你們能說了算的。”


    而就在沈雅然思緒迴攏間,準備反口之時,一道冷漠的聲線,則是從牆後的一處淡淡傳來。


    然後下一秒,小六手中的槍、便被幾乎是眨眼間便欺身貼近的一人瞬間卸下!來人一腳踹在前者的膝彎、力道極大、頓時讓身手不弱的小六於反應不及間‘砰’地一聲跪倒在地!


    不知是從何處出現的鄒軍一臉冷厲,手中從小六手上卸下的槍支槍口穩穩地對著前者的額頭,他道,“逆上之人,按幫規,該就地正法。”


    這一係列的事情隻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於麵色微滯的沈雅然麵前以這般形式收了場。


    局麵,也是徹底翻轉過來。


    而這堵牆麵之後戰況依舊激烈的另一邊,並不是單獨一人前來的鄒軍所帶來的人馬,已是匯入先前清合會的人之中,雙方對戰的狀況也逐漸開始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這一邊,舉著槍的鄒軍麵色淩厲地看著跪在他麵前的小六,“你知罪嗎?”


    麵對當家身邊的親信鄒軍,已經知曉自己已無得手可能的小六並未有多少反抗,而在他的麵上也絲毫看不出麵對死亡的忐忑與恐懼,“屬下知罪。”


    “好。”鄒軍眯眼道,“既然知罪,我就不再多說了。”


    “能夠死在我的槍下,也算你的幸運。”


    小六默然。


    他深知鄒軍所說之話並不帶任何譏諷之意,能在這裏死在對方的槍下,的確是他的幸運。


    按照清合會的幫規,忤逆犯上的罪責等同叛幫,其所述的就地正法,得一一挨過十數道酷刑之後、才有權選擇就地自裁。


    在這種情況下,求死,也是種奢侈。


    如今這樣,也算是賺了。


    他緩緩閉上雙眼,神色泰然地迎接將要來臨的死亡。


    身處清合會中之人,隨時都準備著奔赴黃泉,若說他還有什麽遺憾,便是沒有能鏟除……


    “鄒大哥,他現在已經是我的手下了。”


    然而就在鄒軍就要扣下扳機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雅的女聲,卻是在他的麵前緩緩響起。


    此時的沈雅然已然站在鄒軍與小六之間,擋住了跪在她身後的人,依舊淡然的神色絲毫沒有身處槍口之下的自覺,她揚著眉毫無懼色地朝麵色冷硬的鄒軍道,“…沒有我的允許,鄒大哥還無權處置段當家親自給我的人。”


    她將‘親自’二字的咬字說得極為清晰,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出來,她想強調的東西。


    而原本就知自己此次欲謀上級性命之事是全無活命之理、隻得閉目等待就地裁決的小六隻覺眼前微暗,下一刻那清雅的聲線便輕緩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他驀地睜眼,平日裏生硬無波的雙眼之中而今卻滿是愕然。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前一刻還想要取之性命的人,還會出麵救他。


    “沈小姐是想保下他了?”在沈雅然上前的同一時間,扣著扳機的手指便是微鬆,鄒軍麵色不善地看向擋在自己槍口前的沈雅然,眼底冰寒,“你可別忘了,跪在你身後的那個人,是忤逆篡上之輩。”


    他寒聲道,“榻下惡狼,留之不得。”


    聞言,神色淺淡的沈雅然隻是眼眸微抬,淡淡出聲,“這是我的事,不勞鄒大哥費心。”


    鄒軍身處清合會這麽多年,又何曾有人敢這麽不客氣地對他說話,當下便將手中的槍揚高了幾分,對準了對方的額頭,冷冷斥道,“不知好歹!”


    這四字落下,男人周身的兇煞之氣便仿佛一下升高了好幾個度,森然的氣息含著刀頭舔血之人特有的血腥之氣,聲勢間極為駭人。


    一連跪在沈雅然身後的小六都是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伸手就想推開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他啞聲道,“別管我,是我罪有應得、你……”


    “閉嘴。”


    而被槍口指著額的沈雅然卻是微微側身反手揮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複而側目看著麵前殺氣四溢麵色危險的鄒軍,嗤道,“你明知嚇不退我的,無需多此一舉。”


    “哼。”冷哼一聲,鄒軍並未放下手中的槍,“想要保他的命可以,但必須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


    讓他信服的理由?


    誰知什麽理由才能讓他信服,要是不論她說出什麽理由,他都不予承認,那此事又該如何了結?這分明就是在鑽空子耍無賴!


    沈雅然眯了眯眼,悠悠道,“我高興,不行麽。”


    鄒軍神色一厲,“…你!”


    “鄒大哥,今日你救我一命,這恩情我沈雅然謹記在心。但是,事情一碼歸一碼。”沈雅然麵色肅然地這般說道,而後低低一笑,語調清幽,“更何況,他也還未真的下殺手。鄒大哥若是現在動了我,迴去也不好向段當家交代。”


    的確是不好交代。這點鄒軍心中如何不知,現在當家的對她還有著不小的興趣,就算是身份地位遠遠不如自己,他也不好真的對沈雅然如何。


    又是一聲冷哼,眉宇之間煞氣四散的鄒軍麵上怒色一閃即逝,放下手中的槍,轉身便走,“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日後要是丟了性命,也是你咎由自取!”


    聞言,沈雅然朝著滿身怒氣快步離去的鄒軍微微笑道,“多謝鄒大哥關心,我會小心的。”


    “……”尚且跪在地上的小六眼看著一身兇煞之氣怒火滿腔的鄒軍就這般在沈雅然的三言兩語之下什麽都沒做便收手離開、徒留身後兩方之人一片雜亂的混戰,不禁有些難以迴神。


    過了好一陣,他才轉眼看向背對著自己的沈雅然,依舊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下俯一叩,“小六謝沈小姐保命之恩。”


    即便是得死後餘生,他的聲線依舊生硬無波,“先前是我險鑄大錯,沈小姐若想殺我,小六絕不反……”


    “閉嘴。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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