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在周乾缽一副類似丈母娘看女婿的各方位掃視下,饒是沈雅然的臉皮比一般人厚上幾層,也略有些吃不消了。


    正想著該怎麽辦,沈雅然便看見身旁伸過一隻手來。


    這隻拿著參賽證的手正是她之前視女幹了許久的那隻。


    原本站在沈雅然身後的徐宗睿上前將自己的參賽證遞給了周乾缽,成功隔開了兩人。


    被強行塞了一手的周乾缽明顯愣了一下,他活了大半輩子,除了他那個沒良心的瘋孫女,還真沒人敢往他手上塞東西。


    徐宗睿神色從容,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朝周乾缽微微頷首,語氣疏遠有禮,“請問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周乾缽眯著眼上下打量了徐宗睿一眼,臉上沒了之前極其滲人的笑容,他拖了個長調語氣聽不出喜怒,“哦…是徐家的小子啊。”


    聞言,沈雅然看了眼依舊沒什麽波動的徐宗睿,有些詫異於青省徐家竟然與一直遠在首都的周乾缽有往來。


    “…周老,時間快到了、您看……”站在一旁的事務組長走上前來,神色恭敬地朝周乾缽做了個請的動作。


    周乾缽哼了一聲,有些不爽地朝那組長揮了揮手,表情頗為不耐煩,“走走走。”


    他將兩張參賽證甩給徐宗睿,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陣,特別是徐宗睿。周乾缽渾濁的眼裏透出一絲了然,隨即泯滅的睿智讓人無處探尋,摸著自己蓄的花白胡子,一副普通老人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是個長居高位的人。


    見他這般,兩人便知道他是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沈雅然笑著道了聲謝,臨走前意味深長地與周乾缽對視了一眼,便接過徐宗睿遞過來的參賽證入了賽場。


    等兩人一走,周乾缽便將門口這攤子撂給了工作人員,頭也不迴地往賽場後台走去,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嘟囔道,“…看不出來這小女娃還挺聰明。”


    打通電話,周乾缽便立馬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老好人表情,將後門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紛紛豎起耳朵去偷聽。


    “哎呀二妞啊,你猜今天爺爺遇到誰……啊?”


    “…什麽?!”


    原本樂嗬嗬的周乾缽不知道是聽見了些什麽,立馬跳起腳來,胡子翹得老高,“大晚上的逛什麽街!你這個瘋丫頭當心被拐了、不許去!…哼什麽哼、我跟你說……!”


    周乾缽老臉猙獰地掐著已經被掛斷了的手機,恨不得把另一頭的糟心孫女從手機裏揪出來。


    ……


    走進賽場,兩人就從儲物區領到了之前買的紙和畫框。參賽證上有每個人的位置標號,入場後隻需要對號入座就好。


    整個場地一千餘個位置,待所有人坐齊了便是烏壓壓的一片,數量極為壯觀。


    也許是同一個市的關係,沈雅然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徐宗睿的斜後方,一眼望過去就能將對方的桌麵情況看得毫無死角。


    沒過多久,主辦方的致詞人就出現在場地最前方的高台上。


    沒有長篇大論的開場白,依舊簡單粗暴地一上來就公布了比賽題目。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就膠在了高台上那副巨大的畫上,麵色各異。


    …準確地來說,它應該不算是一幅‘畫’。


    那底紙大概有四乘三米那麽大,即使是最後排的人都看得清上麵的內容。


    紙上大片糊狀的黑青色上麵零零散散地分布著一些或大或小的色斑,色斑共有紅黃兩色,還有一些色彩的銜接處融了水之後混合成了各種不明的形狀顏色。


    整個畫麵感……非要找一個形容詞的話。


    那就是、慘不忍睹。


    “大家注意了。”主持人拿著麥克風站在高台上,將那副‘畫’展示給所有人看,“我們‘天下繪’二賽的要求,就是將這幅畫細化、在不改變這些顏色的分布與形狀的前提下,完成一幅你們自認為最‘美’的畫。當然,我們還是老規矩,畫法不限、內容不限、大小形式不限!”


    這話一落,現場便‘嗡’地一陣騷亂。


    從那仿佛是一灘爛泥的顏色的畫上挪開視線的眾人也不管周邊的人是不是認識自己,便交頭接耳地低聲吐槽起來。


    “哇、不是吧?這麽粗暴?”


    “要不畫個森林沼澤?月黑風高的那種。”


    “…厲害了我的哥。”


    “惡!我不行了,那顏色隻適合畫板磚吧…”


    “……”沈雅然聞言抬頭看了那說話的兄弟一眼,還真別說,她是真要畫板磚。


    …至少和板磚有點關係。


    雖說這會兒是哀嚎一片,但沒過幾分鍾便陸續安靜了下來。


    雖然比賽不限作畫方式,可還是限時的,自然沒有人會願意浪費時間。


    閉目養神了一陣的沈雅然睜開眼,已覺心中畫麵已經逐漸了然於胸。她看了眼前麵的徐宗睿,才見他已經打好了草圖。


    隻是幾條草草的線條,但沈雅然還是看出他是打算畫歐洲的中世紀建築。這種沉重的色調的確隻有厚重莊嚴的石料建築才能駕馭得很好。


    徐宗睿算是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但他們決定的畫麵風格卻是大相徑庭。


    收迴視線的沈雅然用防水膠帶將紙四邊封上,她並沒有用鉛筆事先勾勒打稿,直接便是將調好的一碟墨色顏料潑在了紙上。


    這豪邁的畫法瞬間引得周圍的幾人投來驚愕的目光。


    水彩紙極厚,即使是潑上了顏色,也不會瞬間被紙吸收。沈雅然悠閑地摸出口袋裏的紙巾,細細擦去不需要墨色的地方的顏料。


    乘著紙上顏料還未完全幹透,沈雅然用鬆鼠筆蘸了些深青色,在紙上緩緩滲開與墨色融為一體。


    她用勾線的細鬃筆在剛剛用紙巾擦去顏料的地方將一片建築的輪廓勾勒出來。


    一行建築處在整幅畫的最下方,隻占了整張紙的六分之一。


    隻是淺鋪了底色的畫麵乍一看並沒什麽突出的地方,方才還在留心關注沈雅然的一些人便又收迴了視線。


    比賽的時間限是四個小時,這四個小時足夠沈雅然做到深層細化。


    像沈雅然這樣畫了十幾年水彩畫的人在畫的過程中還是顯得很悠閑的。水彩紙上的水不易幹,她大部分時間就是在等它晾幹了再繼續做細節處理。


    幾個小時的時間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至少是對這些參賽的小朋友來說是這樣的。


    反觀沈雅然,她在還剩半個小時的時候便覺得差不多了,二賽還不是決賽,也不需要她特別認真地摳細節,停筆整理了下筆和顏料就看向前方的徐宗睿。


    此時他的進度也已經接近尾聲了。


    不過沈雅然倒是對他現今的實力小小地驚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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