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特殊?怎麽個特殊法?”李承乾催問道。


    段思文歎了口氣,他從腰間取了個小袋子,自顧自喝了口酒:“我之所以發現那人,正是高公子你讓我們跟蹤那燕王李佑!”


    “什麽?你是說,那幕後黑手,是李佑?”


    李承乾徹底懵了,剛剛不是說李佑要成親了嗎?怎麽這會兒,又成了喪心病狂,強擄幼童的賊人了。


    “不對!我記得那反賊所說的幕後主使,是個有錢的老頭兒。李佑雖然不差錢,但他可不是老者。


    段思文這才解釋道:“高公子應該還記得,那日,賊人落網後,曾經說過,幕後主使是個老頭,他身上,有一枚扳指,是被掛在腰間的……”


    “你不會是在陰弘智的府上,發現了這個幕後主使吧?”李承乾立刻猜想到。


    段思文將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與李佑扯到一起,很顯然,是因為那所謂的幕後主使人。


    果然,段思文已站了起來:“正是如此!我本是派人到陰府附近打聽李佑的消息。”


    “但卻在無意間發現,那王府的管事,就有一顆純金的扳指,被他掛在腰間。”


    他越說越激動,說話間喘息聲極重,聽得出來,是在刻意壓製自己的情緒。


    李承乾吩咐段思文重新坐下,又連拍了他肩頭幾下:“你冷靜下來,這件事可能是巧合……”


    “怎麽可能是巧合?”段思文一直在嘶吼,“他抓了我手下的流浪兒,我決不會放過他!”


    見段思平這般激動,李承乾終於想起來他的遊俠身份了。


    自己一直養育著的幼童遭到賊人搶擄,身為遊俠的段思平,不直接衝到陰府將那管事給殺了,已算是夠謹慎了。


    李承乾趕忙道:“孩子們不是已經被救迴來了嗎?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他這麽說,自然不是擔心段思平再造殺孽,而是擔心輕率行動,會打草驚蛇,到最後反而放跑了那管事。


    那陰弘智可是武將世家,他的府上,豈能容段思文亂闖?


    馬周也湊了上來,提出另一個看法:“你們有沒有想過,那管事為何要叫人擄幾個孩子?他似乎沒有這樣的動機。”


    段思文冷哼一聲:“管他什麽動機,總之他腰間那金扳指已足夠證明,這人正是強擄幼童的幕後主使者!”


    馬周看了看段思文:“那你預備怎麽辦?”


    “你放心,我不會衝動的!”段思文咬牙切齒道。


    李承乾這邊剛鬆了口氣,又聽段思文繼續道:“我帶人打上門去,將那管事當場擒下。我決不直接要他性命,一定會好好審問清楚,再結果了他!”


    李承乾登時無語了,原來他所說的不會衝動,是指不會當場殺人。


    合著你帶人直衝人家朝廷命官府邸,還不算衝動嗎?


    馬周也站了起來,按住段思文肩頭:“陰家是前朝世家,家中定然豢養有家將。你帶人衝上去捉人,無疑是自尋死路……”


    段思文氣得大胡子撲簌簌直抖:“那……那怎麽辦?總不能讓那等劫掠弱小的無恥之徒逍遙法外吧!”


    馬周拍了拍段思文肩膀,安撫住他,而後又背著手在亭中踱步。


    他本就生得清瘦,又老弓著個背,這麽走來走去,便如同個小老頭兒一般。


    漫說段思文受不了,連李承乾都覺得這馬周走來走去太礙眼:“你倒是給個主意啊!”


    馬周踱了幾步,終於停了下來,他說道:“咱們必須要先確認這管事是否是幕後主使,而後再想針對的辦法……”


    又看向李承乾,馬周問道:“上一次那些賊人被武侯帶走了,高公子有沒有辦法,再從武侯那裏弄出來?”


    “弄出來?”李承乾一愣,他旋即明白過來,自信朝馬周一笑:“這個包在我身上!”


    ……


    雖然禁閉期已過,但從前一次彈劾李承乾未獲成功後,李佑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待在陰家府邸,再沒有離開過。


    他本人,當然沒有這般乖順,但母妃德妃,以及舅父陰弘智再三敦促要求,李佑也唯有老老實實聽話。


    久在府中,自然要找些東西消遣。


    此時偏廳裏無數衣著暴露的侍女舞姬,與李佑桌案上的千日醉,便是最好的消遣。


    “脫!再脫!”


    偏廳裏笙簫齊鳴,奏出靡靡之樂,舞姬們瘋狂地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將白花花的肉體暴露在李佑眼前。


    而在李佑懷中,又有三兩個隻穿著胸衣的侍女在替他捏肩捶背,送侍酒水瓜果。


    這副場景,任誰看了,都會搖頭苦歎一聲荒淫無度的。


    果然,當陰弘智走進偏廳時,臉色已極為陰沉。


    “哼!整日醉舞狂歌,成何體統?”陰弘智背著手,走到李佑斜靠著的矮桌前,低頭冷冷道。


    李佑苦澀一笑:“舅父大人說過,我如今不能再出門胡鬧,便是在府內放縱放縱,也惹得舅父不喜嗎?”


    他這話倒說得委屈,陰弘智無奈搖了搖頭,揮手讓樂師停止奏樂:“我知道你心中苦悶,但此前咱們倒賣金絲楠木,已惹得陛下不喜。彈劾李承乾又未獲成功,陛下耳聰目明,稍一思慮,便能查得是咱們在背後動手腳。你我在這時候,還得謹慎行事,不要再鬧出禍事,惹怒天顏。”


    被這般教訓,李佑也隻好坐直了身子:“知道了……”


    見李佑還聽得進勸,陰弘支持點了點頭:“這陣子舅父在替你籌備與溫家的親事,隻要與那溫家孫女結了親,咱們就有了溫家這一大助益,也就有了和其他皇子爭奪的本錢。”


    李佑道:“舅父,和溫家結親,真能長久地留在長安嗎?”


    陰弘智皺了皺眉,歎氣道:“前陣子聽說,陛下已有遣你出京的打算。咱們與溫家結親,至少能勸服陛下,容你在長安成婚。在這之後,我和你母妃會盡力勸說陛下,容你與王妃留在長安,讓你母妃一享天倫。陛下總是念著你母妃的,該是會答應的。至少要等你有了皇孫,才會再起勸你離京的念頭……”


    李佑恭敬一禮:“如此,便多謝舅父操持了!”


    他這般表現,倒是大大出乎陰弘智的意料,見李佑似有轉性的趨勢,陰弘智也不再勸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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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叮囑兩句,陰弘智便走出廳去。


    合上大門之際,聽到屋內笙簫又起,陰弘智又微微皺了皺眉。


    但他沒有再進屋擺長輩架子,隻是背著手離了開去。


    走到一半,他卻突然頓住腳步。


    此刻在他麵前,出現了一個老仆。


    說是老仆,但外表著實看不出來。


    此人衣著華貴,但見到陰弘智時,已躬身行禮,態度恭順至極。


    他一揖到地,起身時,腰間金扳指來迴晃蕩,反射出金燦燦的光芒。


    被那光芒晃了晃眼,陰弘智微眯了雙眼,冷冷道:“高管事,若是無事,近來就不要再出府轉悠了,燕王需要修身養性,不能再胡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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