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嚴厲的母親,張曉兒子縮了縮腦袋,小聲的說道:“是爸爸讓我玩的。”


    這句話,讓劉蘭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看了依然還在沉迷遊戲的張曉一樣,忍不住皺起眉頭。


    “張曉,你跟我出來一下。”劉蘭冷冷的說完,然後走了出去。


    張曉放下了遊戲機,溫柔的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溫和道:“不要著急,我馬上就會迴來,我不會讓媽媽罵你的。”


    說完,他走了出去。


    張曉兒子奇怪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記憶中,爸爸很少對自己這樣,對自己這樣溫和,對自己這樣放縱。


    不過,這奇怪隻是維持一小會兒就沒有了。


    管他呢,玩個痛快再說。


    張曉兒子立刻投入了玩遊戲的無限大業中去。


    “你是怎麽迴事?怎麽可以讓兒子在家裏玩一整天遊戲呢,難道不知道對他的成長危害很大嗎?”


    劉蘭進入了書房,一見張曉過來,就忍不住說道。


    她真的很奇怪,平素裏很配合他教育孩子的丈夫,為什麽今天會變得這麽奇怪。


    “我知道。”張曉耐心的解釋道。


    “不過孩子上學很辛苦,我覺得適當放鬆一下挺好的。”


    “你。。。”劉蘭露出極度驚訝的目光。


    “你這叫什麽話啊,孩子的學業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上一節課都有可能讓他跟不上進度,你還讓他放好幾天假。”


    “這樣也就算了,我可以忍受,可是你現在,你現在居然還和他玩遊戲,讓他玩一整天。”


    “你知不知道,這會讓他的心變野,會讓他很難將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去。”


    “孩子還小,分不清楚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壞的,他隻會把精力投入到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我知道。”張曉重複到。


    “那你還這麽做?”劉蘭怒氣未消的說道。


    “我有我的理由。”張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什麽理由?”劉蘭問道。


    “請恕我不能告訴你,但我真的有我的理由。”


    “就幾天,真的,我答應你,就幾天而已。”


    “讓我和孩子好好待幾天,好好陪他幾天,可以嘛?”


    “你。。。還要讓他呆幾天。”劉蘭瞠目結舌。


    “對,劉蘭,你不是還有假期嘛,你請個假,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出去玩幾天,可不可以。”張曉詢問道。


    “你到底是怎麽了?”劉蘭愈加疑惑不解。


    “過幾天,過幾天,我會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你的。但是,我請求你,不,懇求你,答應我最後這一個條件好嘛?陪我和兒子出去玩幾天,就幾天。”


    “我們一家三口好久都沒有出去好好玩過了。我覺得,是時候該好好玩玩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告訴我啊,我是你的妻子。”劉蘭忍不住質問。


    “過幾天,過幾天,我就把什麽都告訴你,真的,隻需要幾天時間就可以了。請給我幾天時間。”張曉不厭其煩的重複道。


    劉蘭充滿憂慮的看著張曉,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對,但是,她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看著張曉充滿懇求的眸子,劉蘭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好吧,我等會兒就打電話給我們的上級去請一個假。”


    “謝謝你。”張曉鬆了口氣,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他貪婪的將自己的妻子抱得緊緊的,感受著她的體溫。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麽希望自己能夠永遠抱下去啊,可是,可是,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或許大後天,或許是在後麵某個日子裏,他就會像之前的人一樣死去。


    晚飯的時候,張曉在飯桌上非常熱情的說著話,分享著自己的小故事,而且還和兒子玩起了一些非常幼稚的遊戲。


    以往,他對這個都很不屑的。


    劉蘭察覺到了張曉的改變,但又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改變,她單純的隻是迷茫。


    她猜測可能是因為老公目睹了恩師夏教授死亡帶來的一些心理創傷,所以需要家人的溫暖來愈合。


    當然,真相是什麽,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猜到。


    除非是看過了筆記本,否則,劉蘭根本想不到這方麵。


    人類就算是用最大膽的想象力,也不可能知曉死神的征兆。


    接下來幾天,張曉和劉蘭帶著兒子在遊樂園,在水族館,在某些著名的風景區,很努力的玩了一個遍。


    張曉仿佛忘卻了死神的征兆,他就像是一個寵愛孩子的普通爸爸一樣,努力的,讓兒子感受源自於他的父愛。


    劉蘭就這樣看著一切,盡管她偶爾覺得這樣不妥,但也沉迷進入了這一家歡樂的美好之中。


    張曉兒子是最快樂,他感覺這幾天就像是天堂一樣,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好了。


    好好玩了幾天之後,劉蘭的假期到了,城市裏麵可玩的地方也玩的差不多了,於是張曉陪兒子在家裏打遊戲。


    “爸,你給我買個飛機模型吧!”張曉兒子忽然說道。


    他想要一款飛機模型已經很久了,隻是以前張曉一直都拖著沒有買。


    這並不是因為他買不起,僅僅隻是因為過於忙碌。


    張曉笑了起來,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謝謝爸爸。”張曉兒子歡唿起來。


    歡唿完畢之後,他摟著張曉用力的狠狠的親了一口。


    張曉露出笑容,隻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穿上衣服,準備出門,不過出門之前,他看了看牆上的鍾表,發現已經不走很久了。


    是的,這鍾表確實是壞了,昨天劉蘭還跟他說過一次呢,既然這樣,這次就順帶和航空模型一起買了吧。


    處於享受生命的考慮,張曉沒有開車出去,而是選擇步行。他足足用了30多分鍾才走到一家大型商場門口。


    張曉走到賣模型的櫃台,將兒子給自己的那張寫著航空模型資料的紙條遞給售貨員,叫她照著上麵的拿。不一會兒,售貨員麵帶微笑地捧給張曉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請他去收銀台付款。張曉看了一眼標簽——680元。他暗歎一句:好家夥,還真不便宜。


    不過,這些對現在的他來說,又能夠算得了什麽呢。


    張曉付完飛機模型的款,乘坐電梯來到商場三樓,這層主要賣鍾表和珠寶。在一個專門賣石英鍾的櫃台,張曉發現這裏有幾百個造型各異、做工精致的石英鍾。售貨小姐見張曉駐足觀望,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向張曉介紹每款鍾不同的優點。


    作為心理學家,張曉心裏明白,這種情況下,根據選擇過度原則,如果每一款去挨著細選,往往會挑花了眼,最後根本不知道該買哪款。所以他索性不去挑選,直接對售貨小姐說:“隨便哪款都可以,隻要走得準就行了。”


    “我們這裏的鍾都走得準,您看,都調的是準確的北京時間。”售貨小姐微笑著說:“您可以自己拿手表的時間來對一下。”


    張曉走近一麵掛滿石英鍾的牆,抬頭望著左上角的一個鍾,對售貨小姐說:“就拿這個吧。”


    “好的,您稍等一下,我這就。。。”突然售貨小姐驚叫一聲,“啊!小心!”


    張曉側過頭,往右上方一看,一個笨重的電子石英鍾向自己的頭頂砸下來,他本能地抬起右手護住頭。石英鍾“磅”地一聲砸到他的手臂上,再掉落到地上,落在張曉腳邊,玻璃鍾麵被震出幾道裂痕。


    張曉緩緩地放下手臂,感覺手臂被打得生疼,仔細一看,右手的手背也被石英鍾的金屬外殼和震裂的玻璃劃出了血。


    商場裏的顧客全都驚訝地望向這邊,售貨小姐更是驚慌地手足無措,她慌忙走上前去,不住地向張曉鞠躬道歉:“先生,真是太對不起了,居然發生這種事!我們一定負全部責任,請你去醫院檢查。”


    張曉驚魂未定地瞪大著眼,一麵揉捏著受傷的右手臂。還好,隻是表皮掛傷而已。


    售貨小姐仍然滿臉堆著擔憂和抱歉,似乎是怕張曉暴跳如雷地將她痛罵一番,沒想到張曉擺了擺手,說:“算了,不關你的事,是它自己掉落下來的。”


    “先生,您真是太好了!”售貨小姐感激而又難堪地說,“這種事是第一次,我們完全想不到,這些鍾按理說都應該掛得很穩啊。”


    張曉沒有再理會她說些什麽,他無意間瞥了一眼腳下的電子鍾,愣住了。


    砸裂的玻璃鍾麵上,有幾絲張曉剛才擦出的血跡,此時他正埋下頭看著這個鍾,自己的臉印在玻璃上,配合著血跡,就像是一張猙獰的鬼臉一樣。鍾的電子記時器上顯示著時間:08︰00。


    張曉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神情驚駭莫名。


    為何會這樣?


    這時,售貨小姐不知從哪裏找來幾張創可貼撕開後貼在張曉的手背上,止住他的血,也將他拉迴到現實中。


    張曉又呆站了幾秒鍾後,提起給兒子買的飛機模型,神情惘然地離開了這家商場。


    走在路上,夜晚的涼風吹拂過來,令張曉的思緒無比清晰,也令他感到後脊背一陣陣的發冷。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死神的征兆,又一次的出現了嘛?


    這,是第幾次,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呢。


    由於之前隻出現過兩次死神的征兆,所以,張曉心裏一直都抱有一種僥幸的心理,認為自己身上出現的說不定不是死神的征兆,而是一種幻覺,一種巧合。


    但是現在,剛剛石英鍾的破碎,讓他明白,他身上出現的,是真正的,死神的征兆。


    而且,那血跡,是不是預示著什麽呢?


    不知不覺中,張曉走到街心的一個十字路口。人行橫道的紅燈亮了起來,張曉和其他人一起等待綠燈。


    這時,對麵走過來一隊剛剛放學的小學生,前後有兩個老師保護,似乎是為了防止他們亂走。


    這是十幾個低年紀的學生,孩子們穿得花花綠綠,手牽著手過馬路,人行橫道上充滿天真無邪的歡聲笑語。


    孩子們可愛的裝扮和稚嫩的笑顏感染了道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就連心事重重的張曉也暫且拋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他想起幾年前接送兒子上學的情景,不自覺地看著孩子們出神。直到那群孩子中的有一個對他做出怪異的舉止,他才猛然驚覺到不對勁。


    張曉瞪大眼睛,清楚地看到:一個戴著藍色帽子的小男孩,臉色鐵青地望著他,沒有絲毫表情,和另外十多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那種陰冷的神情,簡直不像是出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的!更奇怪的是,他裂開嘴,似乎在發出“嘶、嘶”的聲音,右手抬起,用一個手指指著張曉身旁的某件東西。


    張曉愣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向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這一瞥,令他像受到電擊一般,全身發麻,遍體生寒。


    那小孩手指的方向正是張曉右邊汽車左邊的後視鏡,那鏡片上一片血紅,正中間駭然一個‘死’字!


    後視鏡中的景象讓張曉頭發一陣發麻,驚恐地盯了幾秒鍾後,他猛然反應過來,身子轉過去向後一看。


    在他的後麵,有一輛旅行大巴,那輛車通體鮮紅,在車身上印著用做廣告的幾個大字“歡迎前往死海旅遊”。其中那個碩大的“死”字,剛好就不偏不倚地出現在張曉右邊汽車的後視鏡中。


    張曉轉過頭,神情恍惚地呆了半晌,突然望向前方,那個戴藍帽子的男孩已經不見了!


    突然,他像發了瘋一樣,不顧現在還是紅燈,直接越過人行道衝到那群孩子中。


    幾個司機被他這樣魯莽的行為給驚呆了,先是一愣,然後直接張口罵娘:“找死啊。”


    張曉壓根不管這個,他在孩子中挨著一個一個地尋找那個戴藍帽子的孩子。


    張曉的舉止驚呆了護送孩子的兩個女老師,幾個小學生被嚇得“哇”一聲哭起來。


    後麵的那個女教師跑到張曉麵前,驚訝地問:“先生,你在幹什麽?你找誰?”


    張曉完全沒搭理她,仍然抓著孩子們一個個地搜尋。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個戴藍色帽子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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