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和夏雪都很能理解她的心情,默然已對。


    過了幾分鍾,胡穎穩定了一下情緒,從桌子上拿起煙,又點燃一支,吸了幾口後,她繼續講:“當時,我們幾個人一齊抬起頭,看見上方有一個塑料花盆砸下來,剛好掉落在雲飛剛才站的那個地方。”


    “這麽說,他躲過了花盆。”夏雪奇怪的皺起眉頭,“那他怎麽會。。。”


    “是的,他是躲過了這個花盆,可他向後跨一步,卻卻剛好被樓上砸下來的花架打中腦部!當場就。。。天哪!”胡穎大叫一聲,緊緊地捂住嘴,眼神裏充斥著驚駭的情緒,像是當天的一幕又在她眼前重演。


    “花盆和花架一起砸下來,這也太巧合了吧?”張曉難以置信。


    “八樓的那一家人,他們想進行陽台改造,把舊的花架拆下來換成新的,沒想到拆搬時,那兩個工人一失手,花架撞到那個塑料花盆上,那兩樣東西就一齊砸了下來!”


    張曉從椅子上站起來,神情驚詫。他張開口,想說什麽,又咽了迴去。最後,他坐迴原處,說道:“是不是這樣,如果雲飛沒有停下來思考,那你們就會直接過去,他也就不會被砸死。”


    胡穎滿臉淚水地悲歎道:“而且,要不是他抬起頭來發現了那個花盆而向後退了一步,也不會被沉重的鋼筋花架砸到,實際上,他要是隻被花盆砸到還要好些,也許不至於會要他的命。”


    張曉也歎了口氣。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胡穎說:“當時目睹這件事整個過程的,除了我和那兩個朋友,還有一些路人。意外發生後,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從當時的情形看,似乎雲飛預感到了這場意外,卻沒能躲開這場意外。”


    張曉問道:“雲飛在發生這場意外的前一段時間,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奇怪的話?”


    胡穎抬起頭望著他:“你指什麽?”


    “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有可能會死這一類的話?”


    胡穎凝視著張曉的眼睛,沉聲道:“是的,他說過。”


    張曉等待著胡穎往下說。


    “在他出事的大概半個月前,他就跟我說他遇到很多奇怪的、無法解釋的事。這些事就像是不祥的預兆;他還說,也許自己哪天會突然死亡,我當時叫他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沒想到,他真的在不久後就。。。”胡穎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就隻說了這些?沒說更具體的什麽嗎?”


    “沒有。”胡穎搖著頭說。她將煙頭丟進煙灰缸裏,直視著張曉:“你剛才告訴我,你們也遇到了和雲飛類似的情況,這是什麽意思?”


    張曉望了一眼夏雪,說:“我們也遇到了奇怪的、無法解釋的事。”


    胡穎將頭靠向後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她發出一陣幹澀的、讓人駭然的笑聲:“哼,我就知道,這不會是意外。這些事情,不會是偶然,它還會發生的,雲飛,你不會孤獨的,有人來陪你了。”


    胡穎的最後一句話讓張曉和夏雪感到毛骨悚然、全身發冷。


    張曉幹咳了兩聲,想驅散一下這詭異的氣氛。他問胡穎:“你知不知道雲飛在出事之前見了兩位和他有類似經曆的來訪者?”


    “不知道。”胡穎機械地迴答道。她的頭仰靠著,一臉的疲倦和木然。張曉歎了口氣,他看出來,胡穎已經不想再跟他們說什麽了。他衝夏雪使了個眼色。兩人站起來,張曉說:“謝謝你告訴我們這麽多,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胡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珠也沒有轉動一下,就像死人一般。


    張曉無奈地歎了口氣,和夏雪一起走到門口,打開門,離開了。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樓下,夏雪突然說:“我覺得有點不對。”


    “什麽?”張曉望著她。


    “我總覺得胡穎其實是知道什麽的,隻是她沒有告訴我們。”


    “怎麽見得?”


    夏雪分析道:“第一,我們告訴她我們也遇到了和雲飛類似的怪異狀況,她卻根本不問我們遇到的究竟是什麽事;第二,你提起雲飛在出事前見了兩位和他有類似經曆的來訪者,胡穎也表現出漠不關心——你不覺得奇怪嗎?她難道一點兒也不關心丈夫死亡的秘密?除非是。。。”


    張曉盯著夏雪的眼睛:“你認為,除非她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是什麽,才會表現得不關心?”


    夏雪望著張曉,沒有說話。


    “如果是這樣,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張曉不解地說。


    “我覺得。”夏雪用手捏著下巴,“她並不是不願意告訴我們,而是在強烈的絕望和悲傷之下,說不出話來。而且她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了。”


    “什麽意思?”張曉有些著急起來,“你說明白些呀。”


    “你想想,她的家裏雜亂成那樣,她根本不收拾;我們走進這‘垃圾堆’,她也一點不在意,這說明她已經相當消極了,根本不在乎居住環境怎樣。再加上她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她說,這些事不是意外和偶然,還會再發生的。還說會有人去陪雲飛了。這會不會是指。。。”


    張曉和夏雪對視了幾秒,他說:“快,我們再迴去一趟!”


    胡穎的家在六樓,兩人來到電梯前,電梯卻剛好上去了。張曉急迫地說:“等不及了,走樓道吧。”


    兩個人氣喘籲籲地爬上六樓,再次來到胡穎的門前。張曉推了一下門,門自然就打開了,剛才他們離開時隻是將門帶攏,並沒有鎖。


    張曉和夏雪走進屋,胡穎卻沒有在剛才的沙發上,他們挨著每一間屋尋找,跨進一間屋時,夏雪一眼便看見了這間屋通往的陽台,她“啊”地驚叫一聲。


    胡穎背對著他們,正站在陽台的水泥圍牆上。


    張曉大驚失色,他快步衝上去,想把胡穎拉迴來。突然,胡穎迴過頭,大喝一聲:“別過來!”


    張曉趕緊停下來,他離胡穎還有三、四米的距離。他伸出手,試探著說:“別做傻事,好嗎?”


    胡穎冷漠地望著張曉:“你認為我是在做傻事嗎?你認為,你叫我下來就是在救我嗎?”


    張曉的頭上滲出了汗水,他說:“先下來再說,好嗎?”


    胡穎絕望地搖了搖頭:“你不會明白。他已經知道這些事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他?他是誰?”張曉緊張地問。


    胡穎睜大眼睛望著張曉,表情駭然無比,她低下頭,小聲說:“他就在我們身邊,每時每刻都在注視著你。”


    還沒等張曉開口,她便轉過頭,麵向外邊,自言自語道:“我不會讓他來找我的,我贏了。”說完這句話,她縱身一躍。


    張曉和夏雪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胡穎在他們麵前跳樓。


    。。。。。。


    從公安局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張曉和夏血足足在那裏呆了五個小時。


    幸好在胡穎跳樓之前,對麵七樓的中年男人目睹了胡穎自殺的整個過程。如果不是他趕來公安局作證,張曉和夏雪恐怕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為什麽他們一來,女主人就會墜樓身亡。


    兩個人身心疲憊的走出大門,在街道上無力的走著。


    本打算尋找真相的他們,卻因為尋找真相害死了另外一人。


    這殘酷的現實,讓兩個人都不想說話。


    “吃點東西吧,要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張曉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隻好拉著夏雪去街邊的小店吃了點東西。


    雖然疲憊,但張曉沒什麽太大的胃口,料想夏雪也和他一樣,所以,他隻點了兩碗麵。


    草草的吃了幾口,張曉恢複了一點精神。


    “我想,胡穎身上也許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張曉低聲說道。


    夏雪沒有答話,她早就猜測出來了,正是因為如此,她的心情才會變得如此絕望。


    每一個身上出現死神征兆的人,其結果無一例外。


    她,又如何保證,能夠活下來呢。


    看著夏雪寡淡無味的臉,張曉在心裏默默的歎了一口氣。


    之前他見到夏雪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表情,那是對一切都不在乎,索然無味的表情。


    他好不容易用盡方法,鼓起了夏雪的心氣,可是,卻被連續的兩次打擊給打下去了。


    想來,夏雪現在的心情,不會比胡穎好上多少。


    “叮鈴鈴。”


    就在張曉思考著該如何安慰夏雪,重新給他打氣的時候,他的電話聲響了起來。


    張曉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秦軒的電話。


    他迅速接通,然後又很快放了下來,對著夏雪說道:“唐琪和馮宇峰的地址都找到了,他們都是z市的人,打車的話一個小時就能到。”


    “吃完飯我們就過去吧。”夏雪淡淡的說道。


    “你。。。”張曉露出訝異之色。


    他還以為夏雪被這一連串事情給打擊了,正在想該怎麽安慰她呢,誰知道,夏雪竟然表現出一副平靜的樣子。


    “既然答應了你,那我就要說到做到,反正也是要死,怎麽死都一樣。”夏雪平靜的說道。


    她似乎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你能這麽想實在是太好不過了。”張曉鬆了口氣。


    “既然這樣,我們快點吃吧,吃完了,我們一起去找唐琪和馮宇峰的家人。”


    兩個人用較快的速度填飽了肚子,然後,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馮宇峰的家裏。


    這一次,他們沒有心情聊天了,就在車上默默的坐著。


    大概過了大半個小時,兩個人來到了馮宇峰的家中。


    然而這一次,馮宇峰家被鎖了,裏麵根本沒有人,張曉敲了半天的門都沒有人迴應。


    無奈,張曉隻好敲開了旁邊鄰居的門,詢問道:“你好,我是這家戶主的朋友,請問這家人哪裏去了,怎麽敲門都沒有人迴應。”


    “你是他們的朋友你不知道嘛?”鄰居露出吃驚的神色。


    “怎麽了?”張曉趕緊問道。


    “這一家人都死了,現在這裏都成鬼屋了,沒人敢來住。”鄰居說道。


    張曉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看了看夏雪,發現,她的表情和他一樣的蒼白。


    馮宇峰的家人,居然也死了。


    “我們去找唐琪。”他用沙啞的聲音對夏雪說道。


    夏雪沒有說話,跟著張曉一起離開了馮宇峰的家,打了一個出租,去了唐琪的家裏。


    這一次,他們什麽也沒有找到。


    因為唐琪是單獨一個人居住的,她是外地人,在z市沒有房子,住的地方是租的。


    當張曉找到房東的時候,房東什麽也不知道。


    至於唐琪的東西,早就被他給丟了,房子也重新出租給了外人。


    張曉和夏雪什麽信息也沒有得到。


    至於劉玉生的地址,張曉給電話給秦軒,秦軒則告訴他,一點線索也沒有。


    唐琪和馮宇峰都是心理醫生,都有自己的工作,找到他們的地址並不難。


    但劉玉生隻是一個病人,一個很普通的病人,他的信息並不多,秦軒想找都沒有地方找。


    深夜的街頭上,張曉和夏雪於燈下漫步,張曉的神情有些暗沉。


    一通尋找之後,他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唯一得到的線索,則代表著絕望。


    “你看!”夏雪忽然指了指天空中懸掛的圓月,露出淡淡的笑容:“今天的月色很美。”


    張曉有些驚異的看了夏雪一眼,令他驚訝的是,他在夏雪的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絕望頹喪的情緒,有的隻有淡淡的平靜。


    此時此刻,她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單純,單純的發現生活中美,不為那些不該煩惱的事情煩惱。


    “怎麽了,親愛的,你怎麽不說話了。”夏雪笑了起來。


    “我有點累了。”張曉找了個長椅坐下。


    “忙碌了這麽久,每個人都會累的。”夏雪沒有多說什麽,陪著他一起坐下。


    “你說,我們這樣努力,到底有沒有用處,為什麽,越是尋找線索,我的心裏就越是絕望呢?”張曉歎息道。


    “哈哈。”夏雪笑了起來。


    “嘿,之前我絕望的時候,是你來安慰我,怎麽現在,反倒需要我來安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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