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前輩,那您的眼睛?”


    盡管尤忘心已有所猜測,但他還是不太相信。


    “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嗎?凡事都有代價,‘天眼’終須肉眼換。”


    對此,馬無畏倒是看得開,言語淡然。


    抬眼瞧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黑色卡片,他猶豫了片刻,忽然開口請求道。


    “小尤,剛才不是問我‘怎麽知道你是典當人麽’?其實很簡單,我在你的身上嗅聞到‘靈魂它屬’的味道。


    不要急著問,先幫我把它放到匣子裏吧。”


    靈魂它屬?


    聽到這個怪模怪樣的稱唿,尤忘心欲言又止,再次撿起那張黑卡放迴了木匣內。


    馬無畏摸索著將木匣合上,神情有些蕭索複雜,他一邊將木匣捧起放進炕櫃鎖好,一邊輕聲講述。


    “入駐典當鋪,你一定簽署了一紙契約吧?是不是雇傭期限無休無止?


    從此以後便無真正的自由可言,有的人甘之如飴,有的人倉皇不安。


    那是一種靈魂力量,我在你的身上就聞到了‘失去靈魂’的味道。”


    聽著對方的講述,現在的尤忘心可謂心生波瀾,


    既驚疑,又覺得匪夷所思。


    簽了契約是不假,服務期限也是“永久”,但又何來“無真正的自由”?


    現在自己不是很瀟灑自在麽?


    還有“失去靈魂”又是什麽梗,還真將自己當做八號當鋪的韓諾呢?


    尤忘心腦中的念頭急轉,對麵的馬無畏繼續講述,渾然不在意對方有沒有聽進去。


    “小尤,其實呢,自由與否,存乎一心。


    你視它為牢籠,身處的行當便是堅不可摧的牢獄;


    你視它為天地,所在的人生便是暢意翱翔的天地。”


    很明顯,這是馬無畏在開導他,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說出自己的感悟。


    對於這些,尤忘心並無太多的感觸,現在他關心的還有另一個小細節。


    “馬前輩,你能嗅出靈魂的味道?還有,我看你拿起黑卡特別不舒服,是不是有古怪?”


    馬無畏也沒想到對方會有此一問,瘦削褶皺的麵容上出現了刹那的疑惑,但還是選擇繼續釋疑解惑。


    “嗬嗬!犧牲了預見者最自傲的雙眼,‘開天眼’得到的可不僅僅是一樣。


    另外,黑卡對持有者的異能天賦具有誘導功效,能讓我們不斷滋生想要交易的欲望,尤其是有過交易的持卡人。


    這一點,你可以問一問你的顧客們,當然這些副作用對‘典當人’沒有效果。


    這也是我篤信你是‘典當人’的另一個依據!”


    在這一刻,尤忘心都有一種錯覺。


    眼前的老者才是自己的引路人,耐心地講述著典當鋪這個神秘行當的秘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相比於前任店主汪仇的“不負責任”,相比於助手若彤的被動式講解,馬無畏的話更像是——


    直擊本質!


    釋疑有之,勸慰有之,開拓眼界亦有之。


    做到這個份上,心中若是沒有感激那才是稀奇,不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傳承,談不上。


    兩人本就是身處不同的行當,在某種意義上還有競爭的成分。


    交情,更談不上。


    兩人自相見到現在,也不過半日時光。


    既然兩者都不是,那就必然是有所求。


    “馬前輩,您是有什麽吩咐需要我做嗎?”


    尤忘心神色鄭重地看向對方,努力將搖晃的身軀扳正,還按捏了幾下發麻的雙腿。


    “吩咐談不上,但是卻有一事相求。”


    對方既然這麽說,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馬前輩說說看,能幫到的絕不推辭。”


    “進門前,發覺了你的典當人身份,習慣性打開了天眼,恰好馬華這臭小子湊了過來,我看到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麵。


    將來某一天,他會跑去和你典當交易,其後的日子會變得一團糟。


    我希望那一天到來時,你全心全意會拉他一把!”


    呃——


    這怎麽說呢,還有這檔子事兒?


    【開天眼】這麽牛掰麽,真的假的!


    貌似這個要求也不過分,先答應下來再說。


    “真要有那麽一天,我會全心全意幫助他。”


    尤忘心並未思考很久,拍拍胸口應承下來。


    早就篤定對方會答應自己,馬無畏沒有太過喜形於色,而是神情感激地抱拳道謝。


    “小尤,多謝!你還有什麽想問的,隻要不涉及家族傳承的隱秘,老馬都會告訴你。”


    是真心實意的感激,其中並無虛假做作的成分。


    “馬前輩,既然您能掐會算,還是幫我們看看礦區之行有沒有危險。”尤忘心還是擔心近在眼前的行程,也顧不得客套。


    實話實說,以一個莫須有的承諾換來那麽多猛料,是自己賺大了。


    現在還這樣“得寸進尺”,多少有些不地道。


    但是小命要緊,多做一點準備,就能防患於未然。


    馬無畏倒是無所謂地擺擺手,認為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以十分輕鬆的語調坦言。


    “你是典當人,她又是一個不簡單的小姑娘,礦區內也藏龍臥虎,一點小插曲而已。


    我典當一雙慧眼換取弱一等的【開天眼】,持續性不成問題,但對將來事看得不再真切,到了礦區還要靠你們隨機應變。


    還有,她和你的因果聯係不小,如果不是太大的爭執,以後多多……遷就一下。”


    說到最後,馬無畏向“客房”連續擠眉弄眼,頗有些老不正經的模樣。


    她,即是指金林夕。


    這——


    馬老爺子的思維夠跳躍的呐。


    前邊還在說著前往礦區的正事,轉眼就轉到了保媒拉纖上,而且還說得煞有介事。


    我們隻是老板和臨時員工的關係,好不好!


    瞧出尤忘心的不以為然,馬無畏還要再勸說兩句,門外卻傳來憤怒的腳步聲。


    沒錯,屋內兩人都聽出了憤怒。


    “尤忘心,馬老頭,你們兩個卑鄙小人,竟然敢給我下藥!”


    尖厲的怒吼適時出現,緊隨其後是重重的木門拉拽聲響。


    咣當!


    一臉怒容的金林夕闖了進來,雙手叉腰,杏眼圓睜。


    “你們兩個壞種兒搞什麽陰謀詭計?信不信我打電話送你們蹲大牢!”


    吼聲出奇的憤怒,早已沒有半點可愛美少女的素養。


    屋內,一向以得道高人模樣示人的馬無畏,頓時失去了雲淡風輕的神情,“目”瞪口呆且不可思議地揪著花白胡須。


    “怎麽可能?蒙汗藥怎會失效了呢?”(此處表現為極極小聲的嘀咕)


    “蒙汗藥!”


    大驚失色的尤忘心,不由自主地將關鍵字強調了一遍。


    以世俗手段下套,怪不得擁有【夢魘術】的金林夕輕易中了招!


    馬老爺子,你可害死我嘍!


    但是,同樣的疑問也在尤忘心的腦中產生——蒙汗藥怎會這麽快失效呢?


    不用兩人思考太久,在敞開的屋門外,有兩顆小腦袋一左一右探了出來。


    嬉皮笑臉,賊頭賊腦。


    緊接著,馬華的一雙小手也露了出來。


    在他的手裏,還捧著一隻葫蘆水瓢,淺淺的半瓢水仍在顫悠悠地晃蕩。


    水!


    屋內的一老一青,同時看向金林夕的漂亮臉蛋。


    在白皙粉嫩的下巴上,還有少許的水珠垂掛,呃,額頭上也有。


    這兩個小鬼!


    一定是他們見不得兩人冷落自己,幹脆來了一個“自娛自樂”。


    對於六七歲的淘氣小男孩,還有什麽是他們不敢幹的!


    真是要被他們害死了!


    見到屋內的兩個猥瑣鬼還在目光遊走不定,金林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尤其還聽到下作無比的“蒙汗藥”三字。


    老太太靠牆喝稀粥呐!


    姑奶奶要跟你們魚死網破!


    氣憤至極的她想也不想地摸出手機,同時瘋狂調動體內的超能能量,打算在執法隊來之前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別人不清楚她要做什麽,尤忘心可是深有體會。


    去有容養殖場路上的一點小小捉弄就讓自己吃足了苦頭,現在她的情緒大爆炸,鬼知道也惹出什麽亂子。


    真會死人的!


    求生欲強烈的尤忘心絞盡了腦汁,想要將這一關糊弄過去。


    丫的,拚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見鬼去吧!


    尤忘心將自己發麻的雙腿瞬間扔在了火炕下,整個身軀呈現標準的雙膝著地。


    事先聲明,他隻是想單膝跪地的。可是腿麻!


    手裏也不能空著!


    他疾速摸向自己的褲兜,掏出一枚耀眼無比的……頂針舉了起來。


    頭顱上仰,俊朗的麵孔上俱是真摯溫暖的笑容。


    “林夕,你願意真正做我的女朋友嗎?”


    聲音洪亮,斬釘截鐵。


    雖千萬人,吾往矣。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必須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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