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談甚歡到殺念驟起,僅僅是在一個唿吸之間。


    被偌大氣運從體內噴薄而出的氣運牽製,世子殿下這時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應,但是真葉史白眉欲要把自己一掌碾碎的心意,感知得淋漓盡致。


    就在真葉史白眉再也無法按捺下心頭的欲望待要出手之際,帝武甲在旁冷笑道:“就這樣的心境,老夫不知道白眉你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兩股威壓對撞在一起,同樣是一望無垠的草原和大海碰撞,又似乎如兩座大山擠壓在一起,讓原本就動彈不得的薑商頓時感覺唿吸困難。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呀!


    “魔師,這麽一個大俗人留在這裏沒有任何一點意義,不如讓我打發他先走,哼,根本沒有資格在這裏坐而論道!”帝武甲譏諷道。


    “白眉就是一個武夫,談不上如此超脫,尋道之前不如讓我先了世間俗念可好!”


    “有老夫,你動不了他,真要給你在這裏打殺了,老夫的麵子往哪擱!”


    兩人的氣息越發得濃厚,雲海更厚,金光更燦,龍吟更響。


    “白眉,如果你放不下世俗執念,這一戰你必輸無疑。”魔師天保看了一眼。


    天下之大,能和他並肩而坐之人區區二人,天保實在不想在追尋無上天道的大路上又少了一個同道中人。


    從來都是無敵最寂寞,古往今來多少聖賢在這條大道之上隻能是孤身一人苦苦追尋,從無可與人言,那種孤獨和寂寥,那種委屈和落寞,相比起世間種種俗念,何足掛哉。


    就好比六十年前的魔師天保,無敵於天下,那時候的孤獨從來無法予人訴說。


    所以他才會突發奇想,讓自己愛上世間的一個女子,借斷情而破,坐死關一甲子番才悟透了其中真諦。


    世人能走到半步超凡已是極致,這最後半步有多難邁出,唯有魔師天保一人知曉。


    如今在自己的麵前,真葉史白眉和帝武甲都是已經走到半步超凡的人,距離完整跨入超凡僅僅半步,到了現在如果還是為了世間種種而甘願放棄來之不易的心境,可能這一輩子都會讓自己悔恨終生。


    帝武甲做到了,拋下人間種種遠赴而來,隻為尋那一個真。


    而最讓魔師天保看好的真葉史白眉,做不到!


    魔師天保很希望,能和他並肩走過天門的是胡人,這是一個埋藏得很深很深的意願,所以他才有出關之後的種種。


    先是找上最有希望開天門的劍道之人,在洗劍山確實劍開天門驚鴻一瞥,可天保知道,劍道並非自己的道,所以他放棄了當日跨門而入的機會。


    接著就找上了真葉史白眉,而之所以遲遲未能動手,就是因為真葉史白眉的心境還有一點點的小問題。


    就是他對於狄戎一部的興起,執念太重,重到他就算得見天門,終歸還是跨不出那一步。


    所以魔師天保也在等,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帝武甲。


    同樣希望借著等待的時間能讓真葉史白眉去感悟,也為此特意重演漠北的地火風水,營造出一個隔絕在大天地之外的小天地,希望真葉史白眉可以悟得透。


    然而種種苦心經營,如今看來依然還是難逃心魔一關。


    成也執念,敗也執念。


    號稱草原不敗的真葉史白眉就是因為有極強烈的民族歸屬感,才能讓他自打出生起就神勇無敵,那一份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榮耀銘刻得太深太深。


    明知事不可為,天道難為,依然為此甘願搭上自己無限的前程。


    隻是這天道無情,哪裏有等你真白史白眉先把俗念了卻再給機會的道理。


    天路近在眼前,機會能不能去把握住,機緣靠個人。


    各種因素,魔師天保已經極力去創造,可真葉史白眉自己打算放棄,何來怨天尤人。


    然而種種思緒掙紮,草原不敗戰神真葉史白眉依然無法直視心內的雜念困擾。


    落寞地臉龐閃過一絲遺憾,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隻要殺了眼前的這個小子,中原必將大亂,世間真龍隕落,龍氣散於四野,又有天降大氣運,往後的天下爭霸就看各自的造化。


    狄戎能不能把馬蹄踏到中原南海之濱,機會就擺在眼前,他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一邊事關種族子民的榮耀,一邊事關個人,到底如何取舍?


    “魔師大人,白眉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垂下高傲頭顱的真葉史白眉是可悲的,同樣的為了狄戎興起,他又是偉大的。


    選擇是無關對與錯,如果犧牲自己能換來狄戎乃至整個草原的子民可以不再受苦,那便是值得,有什麽好後悔的。


    中原人不是有句話說的,舍己為人,草原子民同樣做得到!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滴落,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可在真葉史白眉抬頭的一刹那,堅毅和果敢重新迴到了臉龐之上。


    兩道蒼白似雪的眉頭微微地抖動。


    “魔師大人,白眉甘願一死,換草原子民的萬世長榮!”


    豁然起身,武道之巔的修為不再收斂。


    草原之神,今日要屠龍!


    “不關對與錯,可為尋無上天道,白眉你該知道本尊不會讓你動他的。”


    魔師天保依然滿麵春風,隻是把失望埋藏在最心底,很久違的一種感覺,是為了大道之友的缺失而感到可惜。


    有人不顧一切,追尋永恆,有人奢望往死,追尋燦爛。


    世間事本無奈,隻是如此而已。


    “那就等老夫把這頭狼王給打死了,再來和魔師坐下來,看看天上又有何值得去追求的。”


    帝武甲站起了身。


    他決意要帶薑商來,為得就是一探天門的玄奧。


    阻他登門者,不過一個死字。


    心魔已生,執念不斷的真葉史白眉,他已經沒有資格繼續在半步超凡這個境界呆著了。


    “老夫送你上路!”


    “打過才知誰生誰死!”


    兩道人影好比兩顆最璀璨的星辰,在天幕之上劃過最絢麗的色彩,然後在漠北的天空,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巔峰之戰,第一戰。


    氣動山河驚。


    “本尊,痛失大道之友!”


    雨下得更烈,像是為魔師天保的失落而哭泣。


    我欲乘風攜你登天路,怎舍寒風吹亂你迷途。


    待我成仙,且待你留守人間。


    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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