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


    風使勁地往裏灌,獵獵作響的旌旗瘋狂的飄揚。


    今年草原的第一場雪已經落下,在北遼的極北之地更已是一片銀裝素裹,好像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


    薑蘇站在關牆上眺望,寬厚的身軀不自禁的縮了一縮。


    吳卿無聲無息地在後給披上一件禦風寒的大氅,語氣有些幽怨道:“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在這兒又能望得到什麽。”


    明知道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薑蘇還是把心裏頭的話給問了出來。


    “你說誰會贏了?”


    吳卿歎了一聲,這些天這句話就一直掛在薑蘇的嘴上沒停過,心裏的焦灼難以掩飾。


    “該要碰麵了,很快就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妾身恨不得親自提劍去漠北才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得給三兒看著這份家業啊。”


    “王爺!”


    吳卿嬌嗔了一聲。


    北遼王老了,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往年留下來的隱患愈發地嚴重,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有時候吳卿反而想留在京師北都也不錯,總好過北遼這邊的天寒地凍。


    戰事紛亂,樣樣都是勞心勞力的活兒,她是真擔心薑蘇會撐不下去。


    “為三兒將來可以接手,王爺還有很多事要做,就別說這些喪氣的話了。”


    薑蘇點了點頭,把吳卿的雙手捏在了手裏,感覺如幾十年前那般柔軟,哪裏像是提劍的手。


    “老大要迴來了。”


    吳卿楞了一下,方才歎了一口氣道:“你是該和他們兩個好好的談一談了,當年在北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總該有個水落石出,讓鳳閣和二寶說說,父子間有這麽深的心結總不能仇視一輩子,終歸還是一家人。”


    “這也得二寶肯跟他這個當爹的說真話才好啊。”


    “王爺,三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天生是個什麽性子當娘的心裏清楚,如果可以這北遼的王便讓二寶去繼承,我與王爺去江南尋個地兒可好?”


    薑蘇卻是苦笑搖頭道:“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二寶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他做了這麽多事,是該給個交代,如果隻是要天下,本王就給他。”


    薑家寶二爺暗地裏部署了這麽多,薑蘇其實都看在眼裏,可他就是想不通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自家人關起門來打生打死無傷大雅,就算背負謀反的罵名,隻要他薑煜薑離寶有意去坐那張龍椅,薑蘇可以把萬世惡名背負在身也在所不惜,偏偏薑離寶是一點都不領情,隻是憑著自己多年經營下來的底蘊把整個天下挑得硝煙四起,到底意欲何為。


    “等到朝廷下了旨意,妾身替王爺打這一場戰吧。”


    齊魯一邊戰事焦灼,東和國,西方列強不斷開來鐵皮船,僅憑三千北鳳騎在少將蒲雲的指揮下扛著已經十分吃力,戰力冠絕天下又如何,始終是雙拳難敵四手,北遼再不出兵支援,齊魯威海一帶必將淪陷。


    “陳煊那小兒的魄力還不如他的爹,這道旨意送到本王的手上不知要到何時了。”


    “王爺又如何去做抉擇?”


    “妄自進關隻怕會讓那小子嚇得跌下龍椅,再等等吧。”


    山海關的風更猛,隱隱之中似乎都能聽到齊魯的槍炮聲。


    紫禁城,禦書房。


    武璽帝陳煊看著眼前擬好的聖旨遲遲不敢蓋下玉璽印章。


    一旦把這章蓋下去,戰力超絕的戊邊軍就能堂而皇之的進入山海關,就算到時候掃平了這些賊子,可讓拿了大功的薑蘇在關內站穩了腳跟又該如何把他們再趕迴北遼去?


    難不成已經封無可封的北遼王再賜齊魯為他的封地?算上北遼三省,這北遼王可就占據了大麓疆域三分之一,這天下到底是姓陳還是姓薑?


    太師沈望已經發了幾封告急軍情過來,就差親自迴京搬兵,齊魯的局勢有多糟糕武璽帝自然清楚,隻是這一手放虎下山日後處理起來有多棘手,他實在難以做出抉擇。


    平日裏叫罵最兇的國子監,滿朝的文武百官誰不把罵北遼當成口頭禪,可形勢忽轉之下誰都把希望寄托在北遼戊邊軍,似乎不讓薑蘇進關,這偌大的江山轉眼間就能分崩離析。


    唯有內閣首輔大學士張斐矩上書痛陳戊邊軍進關的種種弊端,隻不過張斐矩先前獻計針對北遼世子的圖謀一敗塗地之後,武璽帝再也不敢親信這位首輔大臣。


    誰都對他的江山有想法,整個天下就沒有一個好人呐。


    禦書房裏唯有一個魏貂寺作陪,見著陳煊猶豫不決也不做聲,宦官不言政是先祖定下來的規矩,絲毫不能冒犯。


    “公公,你說漠北的一戰誰會勝出?”


    武璽帝有此作問屬情理之中,他也打從心裏希望帝武甲能力壓魔師天保和真葉史白眉兩人,可謂是一下子把蒙元餘孽和北狄戎的精神支柱給打垮,以大麓如今的國力兩麵開戰也並不見得應付不過來,可一旦讓魔師天保又或真葉史白眉勝出,麵對來勢洶洶的外敵入侵,中原又該讓誰去扛著這些能有通天徹地本領的大宗師,雖然帝武甲也算不得大麓人士,可這會兒好比武璽帝的救命稻草。


    同為天下四大宗師之一的魏吾賢,自承過在皇宮天下無敵,要論在別處捉對廝殺遇上這三人必死無疑,可見在修為上還是差那麽一點點的意思。


    但關於此戰的勝負還是能給出中肯的答複。


    “陛下,此戰唯有一個結局,三敗俱傷。要真說誰能憑一己之力力壓兩人的話,當屬魔師天保無疑。”


    “公公,由你和皇叔一起對上魔師,要不再加上陳仲褚能不能贏?”


    “不能。”


    “那朕再派數萬將士一同圍剿呢?能不能贏?”


    “不能。”


    “朕盡起全國能人異士傾盡所有,能不能殺了他。”


    “不能。”


    武璽帝陳煊並沒有問為什麽。


    像那般通天緯地的人物,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說什麽都是可信的。


    “難道華夏之地如此廣博就不能有一個人出來替朕解決掉他嘛,為何蒙古人能出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物,而我們漢人卻不能。萬一,朕說萬一,魔師天保殺到中原,朕是否除了呆在宮裏哪兒也去不了?”


    年幼的武璽帝陳煊此時就是一個無助的小孩,有驚慌,有失落。


    “陛下,華夏之地藏龍臥虎並非沒人能攔得下魔師天保,也並非如陛下所想,魔師能橫行天下無所顧忌的。”


    “公公,朕現在又該如何去做?”


    “陛下放心處理國事,江湖之事自然有人會為陛下解憂的。”


    “公公指的是?”


    “四大聖地,在這個時候是該有人站出來,為中原正統發力了,這些潛水的王八,享我大麓國運這麽些年,是該用到他們的時候了。”


    武璽帝像是看到了一抹曙光,猶豫不決的手終於蓋下了國璽玉章。


    “宣旨!”


    “命北遼王薑蘇率兵清剿齊魯省!”


    尖銳的嗓音響徹三宮六院。


    那一道遲遲沒有下達的聖旨終於下達。


    緊封三十年的東北門戶敞開,戰力冠絕天下的五十萬戊邊軍,時隔三十年終於等到入關一戰。


    是福是禍,天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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