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商從來沒有試過有人在自己麵前如此擺譜。


    青城派掌教旭光道人算是頭一遭。


    兩人在武林翹楚大會見過,薑商對這個假道士並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相比其他門派和朝廷之間明顯有一道鴻溝,青城派更像是本就屬於朝廷的衙門機構一般。


    旭光道人的做派也沒有太多的江湖人味道,更多的是端著個朝廷命官的架子,尤其在皇宮內院出入如履家門一般。


    這就不得不提青城派另外一門道法,房中陰陽術。


    雙修之法大多被冠名為邪功魔法,一旦和雙修沾邊的功法大多逃不開惡臭的名頭。


    可唯獨青城派的陰陽術,在中原被譽為名門正道。


    青城陰陽術脫離於南派陰陽雙修法,經青城派曆任掌門精編之後僅限於上乘雙修之術。


    即男不寬衣,女不解帶,千裏神交,萬裏心通。


    相傳青城派陰陽術開宗鼻祖說:“采補之道,非房中采陰補陽之事。而係采天地之氣以補我之氣。“


    《青城秘錄》中更記載了陰陽逆用法、乾坤返還法、大灌頂法、小灌頂法、闔辟天機法、鉤提秘術、鑄劍九法、三溫鼎法、九溫鼎法、采攝秘要、火候詳指、煉藥九訣、龍虎丹法別傳、出神還虛指等多種陰陽修煉法門。


    再配合青城派的獨門丹藥迷魂五石膏,就是這些讓武林同道中人覺得上不得台麵的伎倆,讓青城派脫離峨眉武道之後,一路扶搖直上如今的地位儼然是九大門派裏和朝廷走得最近的一家。


    再看旭光道人一身潔白道袍,繡著一雙陰陽歡喜魚,細嫩的肌膚配合出塵的氣質,活脫脫一個道貌岸然的神棍。


    在北都,對咱世子殿下還有幾分敬重,那是看在大家都在朝廷這個圈子裏廝混賣得麵子。


    但在蜀郡,可就實打實的是人家青城派的地盤上,旭光道人的作態神情早就沒了卑躬屈膝的模樣,反而架子端得很高,大有和薑商平起平坐的意味。


    再看鬼精鬼精的翟時雨和劉老根兩人的神情,雖說把青城掌教給喊來了太古坊,可對於彼此之間聯手對峨眉發難這一事並不見得有進展。


    雙方坐下來之後,一番無謂地寒暄之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旭光道人直言不諱道:“世子是要對峨眉動手?”


    “有此意。”


    “不知世子以何身份動手?”


    “有何區別?”


    “如果以執武郎的身份,怕是有些不妥當。峨眉乃是朝廷冊封的護國正道九大門派之一,多年來一直有佛道兩宗的道統之爭,往年道宗壓佛宗,今年佛宗壓道宗本就是人家關起門來的家務事,難道世子隻是為某些人妄自插手到峨眉的家務事裏,未免給中原武林落下太大的話柄。”


    其實薑商領的執武巡查一職本就是以替朝廷梳理江湖門派當幌子,要說峨眉這樣的大門派出現了如此大的變故是有權去調查,可事情牽扯到秦沫瑤這個峨眉道宗的弟子就又兩說。


    強製出頭去壓峨眉的佛宗,不管你明麵上的理占得多正,傳到了江湖和市井裏,自然是逃不開因色起心的閑言閑語。


    而且薑商一路下來的謠傳還都不好,更加讓人懷疑是因為覬覦秦沫瑤的美色而濫用私權。


    故而在麵對峨眉的這樁事上才有讓青城派這道家分脈的人出麵,不過聽旭光道人的這番話不難聽出,青城派還真沒有給你北遼世子當槍使的意思。


    還是那句話,你北遼再勢大壓人可這裏是川蜀道,還輪不到你一個北遼世子在這邊作威作福,至於執武郎更加休提,論爵位品秩,身為大麓羽衣卿相的旭光道人可還高出好幾階。


    旭光道人頓了一下繼續道:“如果世子用別的身份,甚至直接動用北鳳騎去強壓峨眉一頭,則更為不妥,朝廷有分工,對於中原武林裏的瑣碎事一向是交給靖武司去處理,妄動兵戈怕是更加會引起武林同僚的同仇敵愾,而且如今的川蜀道來了那麽多四鎮撫司的大小官員,世子怕也是難以動用北鳳騎吧。”


    嘿,這假道士看來是有些有恃無恐了,倒把他薑商目前的處境看得挺透。


    本就有些聲名狼藉,帶人上峨眉胡亂鬧一通怕留下太多的詬病,而最大的依仗北鳳騎又給四鎮撫司的人盯得死死的,迫不得已找上了青城派,希望由他們出麵挑起一個由頭,豈不是正中下懷了去。


    薑商再看旭光道人的嘴臉,明顯是要在其中有撈一筆的意思。


    這人啊在官場廝混了久之後難免沾染上一些不好的習俗,所謂地無利不起早,要沒有什麽誘人的好處,青城派憑什麽給你北遼世子當槍使。


    既然選擇與人合作,薑商自然考慮過這些彎彎繞繞的事,灑然一笑道:“道長無需說得如此隱晦,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便是。”


    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能許得薑商自然不會吝嗇,人情世故本就是一門學問,越和有欲望的人打交道反而更加幹脆利落,大家各取所需,因利而聚,因利而散,說開了也是一種江湖規矩。


    就看旭光到底會如何獅子大開口,而提出的要求會不會過了彼此的底線。


    “十年一屆的道家大會也快到了,這些年因為朝廷的興佛原因一直沒能定下個道門魁首,不知……”


    “可以商榷。”


    要一個道門魁首,這算是要名。


    中原的道家傳承,自然以武當,玄宗道門,青城三家居首,像瑤池玉林雖說也是走得道家路子,可一向甚少參與到世俗裏去,這一點也和避世修行的武當頗為相似。


    爭這一個道門魁首,無非就是青城和玄宗道門最為熱切。


    旭光要這個名,無非是提拔自己在朝廷裏的地位,所謂地羽衣卿相不過是朝廷編撰出來的一個官職名,放在道家還真算不上個什麽玩意。


    道門魁首的意義就完全不同,可是有著號令天下道家支脈的權利,最和世俗走得近的青城派如此急切要這個名頭,無非就是看玄宗道門和北遼走得近,想在其中分杯羹。


    曆任君皇信仰不同,大麓曆任先帝雖信佛有打壓道家的意思,可誰管得住如今年幼的武璽帝日後真正掌權的時候會不會偏向道家。


    青城派憑著房中陰陽術和迷魂五石膏成功打進了大麓高層圈子裏去,潛移默化之下影響武璽帝的信仰也不算是一件難事。


    一旦武璽帝被洗腦成功了采取壓佛興道很有可能日後就會把道家列為大麓國教,而青城掌教日後可就不隻是頂著個笑話一般的羽衣卿相名頭,而是真正的大麓國師,而青城派也有可能一舉成為大麓國教,可不再是九大門派裏不上不下的尷尬地位。


    其實旭光道人和太華真人的訴求差不多,薑商之所以說可以商榷無非是權宜之策。


    國教也好,國師也罷,不過是當權者的一套說辭,如果還是大麓陳氏當家作主,自然玄宗道門根本沒有可能染指這國師國教,可一旦日後是北遼薑氏來中原指手畫腳呢?要讓玄宗道門當國教,你青城派又有什麽辦法,不過是養在龍椅下的一條狗而已,一切都是隨著主人家的心意罷了。


    旭光道人似乎並不滿足,沉吟了半響之後道:“青城派這些年發展很快,貧道倒是覺得僅僅在川蜀一道傳播青城教義未免太過局限了一點,貧道也想啊把道家的真諦傳遍大江南北,讓中原的百姓都可以得聞大道共習長生之法。”


    “道長不妨明言。”


    “貧道想在大江之北再開辟一座道家祖庭,世子認為是否妥當?”


    這是要利了!


    薑商隱隱當中已經知道旭光的胃口有多大了,畢竟在川蜀,有峨眉派在上頭壓著,青城派永遠不可能做到獨霸一方的存在,有意往更遼闊的地方去蠶食地盤了。


    卻還是隱著性子笑問:“傳播道家教義確實不能僅限與一地,不知道長心裏可有鍾意的選址地?”


    旭光雙眼抹過一絲精光,甩了一下拂塵道:“重陽萬壽宮!”


    薑商抬頭望了一眼旭光,這廝果然心大如此。


    要知道重陽萬壽宮又稱祖庵,享有道家天下祖庭,道家聖地的美譽。


    道家三大祖庭,重陽萬壽宮,龍泉永樂宮,昆山煙霞洞,其中又以重陽萬壽宮為首。


    而更重要的是重陽萬壽宮恰恰正是玄宗道門的祖庭地,旭光拋出這麽一個鉤子,看來也是多多少少知曉了太華和北遼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


    就如同先前要那個道門魁首的名頭一樣,本就是要壓一壓玄宗道門的勢頭,如今更是提出要占據道門的祖庭,無非就是要給北遼做一個抉擇,在道門和青城派之間隻能選其一。


    不管以後中原之地是大麓陳氏還是北遼薑氏當家作主,青城派要定了這個國教國師的噱頭。


    不得不說在朝廷廝混許久的旭光,眼力還是非常的毒辣,還是猜到了朝廷和北遼之間已經埋下了不可彌補的裂縫。


    可不管以後天下局勢如何變化,青城是要定了這個名和利,就看你北遼世子夠不夠膽魄給予出如此之大的利益來。


    以峨眉換一個今後的中原國教,不得不說旭光的胃口大得嚇人,可旭光之所以敢這麽賭無非是窺準了薑商愛美之心。


    在北都多年,旭光怕是比任何江湖中人都更加深悉往年的北遼王府三少爺是個什麽樣的料子。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北都城裏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薑商幹下的荒唐事別家的掌門聽得少,但和大麓最頂尖一層廝混在一起的旭光哪裏不知道其惡跡斑斑。


    他根本就不信什麽一夜開竅的說法,薑商之所以在武林翹楚大會上如此奪盡天下人的風采自身又有那麽多不為人知神神叨叨的手段,在旭光認為不過是太華這牛鼻子的功勞而已。


    道家修真的手段千奇百怪司空見慣,旭光都認為羽化成仙是可能的事情就算再玄乎的手段出來他都會輕易的接受下來。


    可唯獨心裏篤定的是,一個人的性子是不會變得。


    好色如命,一年有三百天泡在八大胡同裏的世子殿下是個什麽料子他自認為看得很透。


    狗改不了吃屎,精通房中陰陽術的旭光自然也不是什麽好鳥,再看薑商遊蕩江湖身邊帶著這麽一群如花似玉的婢女,這丫要不是沉迷於女色的主打死他都不信。


    還有秦沫瑤一早就跑到薑商下榻的地方,如此天下美人軟語哀求,北遼世子會不答應?


    絕對不可能的!


    薑商聞言隻是淺笑了一下,他能猜到旭光的胃口不小,可還真沒料到胃口會如此之大。


    “道長不如把所有的要求都提出來吧,一切事都可以坐下來慢慢商議。”


    旭光道人撇了一眼,發現薑商神色變化並沒有太大的起伏,覺得這廝果然是個色中餓鬼,為了討女子歡心還真舍得下本錢。


    當然也不難理解,玄宗道門和青城派,在朝廷和北遼王的眼裏不過是一個扶植起來的一個糊弄天下百姓的工具而已。


    縱觀儒釋道三脈貴為天下三教,千年傳承延續至今,各自教義是博大精深可背地裏幹得是什麽勾當呢?


    說透了不過是天家拿著三教教義糊弄天下百姓的一種手段而已。


    儒家,道家,佛家,在百姓的眼裏是信仰,在天家眼裏又何嚐不是管束天下一群畜生的枷鎖。


    權與義,演化成王道,本就是一種馭下的手法罷了,相比酷刑法規這些擺在明麵上的框條,用信仰管束更像是懸在靈魂裏的一把屠刀,殺人於無形。


    所以旭光有很大的把握覺得,薑商會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不由得腰板挺得更直了一些,心思也更加活泛了一些。


    眯眼一笑,“青城自然也會投桃送李,世子殿下身邊紅顏環繞,命裏更是桃運濃鬱,還當調理有度,貧道對於房中陰陽術頗為精研,倒也可以傳授幾手與世子殿下,所謂馭房有道也是大益於武道修為啊。”


    “哈哈……道長過謙了,要論中原陰陽雙修一道,青城秘法當之無愧乃天下第一正宗,我也心儀已久啊,倒還真有心討教一二。”


    說起這般事,兩人像是得遇知己一般相視而笑,笑聲裏都是掩藏不住的放蕩。


    “貧道日前遇到了一些瓶頸急需把房中陰陽術更加完善一些,可殿下也知這雙修鼎爐難尋,實在是百年難得,倒在今日有了一絲眉目。”


    “道長但說無妨。”


    “這位是殿下身邊的婢女?”


    旭光伸手一指,恰是奉茶遞水的七夕。


    “正是。”


    “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鼎爐啊!”


    “道長的意思是?”


    “不知殿下是否可以割愛,讓此婢隨貧道迴青城,一舉破開瓶頸桎梏,造福中原男兒。”


    七夕再傻也知道旭光道人的意思,擺明了就是要帶自己迴什麽青城山練什麽陰陽術。


    這些天聽多了臘月姐姐的呻吟浪聲又有徐鴉在耳邊灌輸一些羞人的說法,多多少少都猜得出自己會幹些什麽脫光了衣裳的羞人事。


    聞言像極了受驚的兔子,就差跪下磕頭求自家的爺莫要拋棄了自己。


    “道長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麽要求?”


    “無亦!”


    “哦,那敢情好,不多嘛。”


    薑商站起了身,笑容卻是逐漸一絲一絲的消去,整個人的氣勢開始無形的施壓。


    整間大堂宛如被一團濃厚的雲層狠狠地壓住,空氣都感覺在一瞬間就凝固了起來。


    “你要名要利,北遼家大業大還算給得起,但旭光啊旭光,好死不死的要動爺的女人。”


    “嗬,你不死,誰死!”


    砰!!!


    桌椅茶碗,花瓶擺件,統統在瞬間被厚重的氣息壓得粉碎。


    一陣颶風猛然在大堂裏刮起。


    狂風怒吼,氣息翻湧宛如滔天巨浪。


    萬丈浪濤卷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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