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涪城,竟然遇見了當年戊邊軍退下來的老兵,讓薑商十分驚喜,就想著多聊聊,多聽聽十二年前的戊邊軍又是怎麽樣的戊邊軍。


    可能是王換連續參加了十二年雲頂派門人選拔,幾乎是一張眾人熟知的臉,铩羽而歸的時候總有人調笑幾句。


    “老王今年又沒進去啊?”


    “唉,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跟些小年輕較什麽勁呐?”


    “老王就你那幾招偷學來的軍把式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啦。”


    麵對嘲諷譏笑,王換隻是一笑而過,唯獨對別人說他軍把式是偷學來的十分在意,聽著了就叉著腰一頓謾罵,可也沒人跟一個糟老頭去計較,互相在言語上交流了一番罵了幾聲娘後也沒動手。


    王換住的是一間十分破舊的房子,十分清貧孤家寡人一個,也不去計較。


    看著薑商不嫌棄跟了過來笑道:“後生,自個兒招唿,老頭子這裏可沒啥東西招唿你喲。”


    薑商也不客套,讓韓小兌去涪城找個落腳點,就和老楊頭兩人隨便找了個角落,端著低價買來的劣酒喝得也是十分有滋味。


    “後生,給老頭子留點兒了,別一口氣都幹光嘛。”


    “老王,要不你給說說當年參軍的事,酒水管夠。”


    “嘖,你怕是不知道俺老王的酒量,瞧你也不像是有點家底的人,到時候別心疼銀子喲。”


    “放心,隻要你的故事精彩酒少不了,喝他個三天三夜都夠。”


    王換卻僅僅隻是灌了一口就不再多飲,唏噓道:“老咯,喝不下太多咯,等老頭子先給操練操練再陪你們喝幾盅。”


    “老王,今年你都被淘汰了還操練個啥啊?”


    “今年沒了,不是還有明年嘛,不繼續操練,明年可就更沒機會咯。”


    王換也不管薑商老楊兩人,自顧自地拿起一把刀,有板有眼的操練起來。


    那把刀款式十分老舊,老楊頭撇了一眼嘀咕道:“是第一代的北遼戰刀,這玩意如今可稀罕了。”


    隻是王換來來去去就是幾招直來直往的軍把式,確實在如今的江湖沒有任何看頭。


    “老王你就這幾招,明年沒戲,後年也沒戲。”


    王換不管不顧還是把一套刀法都給操練了完畢又珍而重之的把北遼第一代戰刀給放好。


    “練了幾十年了,一天不耍幾下總覺得沒底。”


    而後又在腰間係了根繩索,在房梁上找了個支撐點,拿著另一頭遞給薑商笑道:“後生給幫個忙,忙活好了遲點給你多講點俺當年的風光。”


    薑商一臉懵圈不知道王換想要繼續操練啥。


    “你啊待會兒就使勁地扯繩子就行,老頭子一輩子都想著自己能和那些大俠一樣能夠飛簷走壁,那多威風啊,來,讓老頭子也嚐嚐會飛的滋味。”


    薑商依然一臉茫然,他自己也都不會那些飛簷走壁的輕鬆提氣之法,也十分羨慕風將賈寶石那來去無影蹤的輕功。


    這時候王換已經吃力地跑了起來,一腳踩在牆壁上整個人靠著一股氣還真給蹭起了一丈有餘。


    “拉!”


    薑商一使力,明顯感覺到王換的腰間十分吃力,卻也借著這股力吃力地在牆壁上連奔了幾步,確實有幾分飛簷走壁的架勢。


    “扯緊了,再使點力。”


    腰間已經被繩索勒得萬分疼痛,王換卻像是玩出了興致,跑得越來越快。


    滿是皺紋的眼角皺成一團,臉上是孩童一般的笑容。


    “後生,你看俺老王像不像飛天遁地的大俠啊。”


    用力扯著繩索的薑商不自覺地緊緊拽住了手中的麻繩,加了一點力氣又給使了一點力氣,看著王換被拉扯著越跑越高,一蹦好幾米遠,樂此不疲的跑著跳著,感覺就像是找到了最心愛玩具的小屁孩,那笑聲笑得很真實,聽著,好像自己的心被某樣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


    “老王,要不要上屋頂去。”


    “走你,誰怕誰咯。”


    薑商用力一扯,繩索扯著王換直接竄上了屋頂。


    “唿,站得高看得賊遠咧。”


    從屋頂跳到另外一個屋頂,落腳點沒輕沒重偶爾還會踩破人家蓋在上頭的茅草,惹得底下人衝出來大罵不已。


    王換卻像是一個最頑皮的小朋友,笑得看不到眼睛。


    薑商明顯能看到那盤在腰間的麻繩都已經勒出了血跡,但是王換的神情一點都看不到辛酸和疼痛,有得隻是無比的幸福和滿足。


    “後生,再高點。”


    “再高點!”


    “俺要飛了。”


    “哈哈,俺能再高點。”


    “繩子要是夠長,我俺老王能飛到天上去,看看月宮有沒有小娘子咧。”


    那一個七老八十的糟老頭,仰著頭,好像真在那一刻感覺自己能飛了。


    他覺得隻要自己蹬地的時候再用點力氣,把脖子再往上伸一點,就可以觸碰到自己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高,再高點,再高點。


    隻要心中有想要往上飛的念頭,怎麽都可以飛上去的。


    可能身體已經不行了,但那顆心,還想著更高。


    一根麻繩栓住了疲憊殘敗的身軀,但那顆永無羈絆的心,在天際。


    我也曾想與日月並肩,我也曾想禦風踏空。


    夢想嘛,飛得更高,想想不行嘛?


    薑商不知為何鼻子有些酸酸的,看著王換痛並快樂著,總覺得有些酸味太上頭。


    而從來都是隻要眼前有酒天塌了也懶得看一眼的老楊頭卻是稀罕地放下了不離手的酒葫蘆,抬頭望著放飛自我的王換,渾濁的眼眸子竟然有了一滴亮晶晶的水滴。


    “當年老夫剛練劍的時候,也是如此可笑啊!”


    王換可笑嘛?


    讓人看起來是很可笑的。


    但有多少人還記得當年笨手笨腳的自己,是否還記得年少之時的雄心壯誌,是否還記得輕狂歲月的天真夢想。


    王換,他有一顆保持到現在的赤子之心,那一顆想要飛得更高看得更遠,甚至想要死在戰線最前麵的心,多少年了從來沒有冷卻過。


    若有熱情藏於心,歲月不敗追夢人。


    你可以困住我的身,但永遠困不住我的心。


    “老王,送你上天如何?”


    “後生,用力!”


    清風徐徐而來。


    好風憑借力,送君上青天!


    今日的夕陽格外地紅。


    今日的風也特別地大。


    大到可以托人飛天逐日,紅得讓人不覺已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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