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出刀、收刀。


    人便死。


    死了八個人。


    八個人一瞬間死。


    一瞬間之中這些人是這樣死的:第一個人被割斷了咽喉;第二個人戳穿了心髒、第三個人刺進了肝髒要血、第四個人戳進了小腹、第五個人斬斷了腰肢、第六個人戳進了後背、七個人劃進了手臂、第八個人斬在了後頸。


    這些人中刀便死,他們死的原因不同,被殺的部位不同,但他們都死了。


    他們死後流了大量的血,以至於柳隨風立身在了血泊之中,他那白色的布鞋也被鮮血染紅了,他在輕輕歎息,也不知道是歎息鞋子被鮮血染紅了,還是歎息這些人的慘死亦或者歎息自己出手太狠了。


    沒有人知道,除開柳隨風以外,又有什麽人知曉柳隨風在此時此刻思忖的一些什麽事情呢?但有一點是每個人都知道,也是每個人都相信的——柳隨風的刀法造詣足以列入第一流的水準。


    這八個人都不是庸手,他們每個人出刀都有屬於自己的風格,每個人的出刀都絕對的可怕絕對的要命,他們在刀法上至少沉浸了幾十年的功夫,可這些人全被被殺,被柳隨風一刀一招所殺,如此以來這豈非證明柳隨風刀法上的造詣的可怕。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柳隨風輕柔拔刀以後的剛猛揮刀。


    那一刀太快,隻瞧見刀光,而根本沒有瞧見刀。


    那倒是是什麽樣的刀,用的什麽樣的刀法,沒有人瞧見。


    刀已經入了鞘。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隻能瞧見正在不停歎息的柳隨風。


    歎息本不是什麽令人恐懼害怕的事情,歎息更多的時候令人生出憐憫,因為歎息大部分的時候是無奈的,可此時此刻柳隨風的歎息卻令在場每個活下來的人都生出一陣陣寒意。


    這種歎息聲簡直就是惡魔的眼淚,惡魔又怎麽可能有眼淚呢?


    惡魔即便有眼淚,也是惋惜殺少了人的眼淚。


    可柳隨風在幽幽歎息,輕輕歎息。


    那女子半個身子都靠在扶手上,在這寂靜的抱天攬月樓中響起了這個女人輕柔恬靜的嗓音:“你殺了他們,還歎息什麽呢?難不成你後悔殺他們了?”


    輕柔恬靜的聲音,可這聲音之中流露出了一種淡淡的好奇。


    這樣美好的聲音實在不應當出現在這樣一個充滿了血腥殺戮的地方,可她出現以後卻令人感覺非常正常,而不是格格不入,似乎這種聲音應當出現在腥風血雨以後一樣。


    “他們的確是一群該死的人,隻不過他們不應當這樣死掉的。”柳隨風說的很認真,認真中甚至令人感覺一種淡淡的傷感。


    那女子又笑了,笑著對著柳隨風眨了眨眼睛。


    這是一個氣質很溫柔彎月的女子,她眉如遠山,眼如秋水,身材窈窕,但麵色有些蒼白,似乎已經生了很久的重病一般,可她的美麗卻如水仙花一般,令人心醉動容。


    這的確是個無論什麽人都很難拒絕的美麗女子。


    女子咳嗽了起來。


    她咳嗽的很克製,似乎根本不希望別人知曉她的身體不好。


    她咳嗽的時候還是保持著優雅的儀態,似乎根本不願意讓人瞧見自己身上的半點缺陷,因此她從始至終都非常優雅,儀態完美。


    輕輕咳嗽以後,女子衝著柳隨風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繼續以那種恬靜輕柔的聲音問道:“在你看來,他們應當如何死才算死得其所呢?”


    柳隨風淡淡一笑,仰頭望著那美麗且氣質高貴典雅的女子:“至少他們應當明白自己是為什麽而死的。”


    “你認為他們不明白?”


    柳隨風笑了笑:“他們若明白了,那麽他們就不應當那麽拚命了。”


    “哦?”


    “世上又有幾個人在知曉自己是棋子,而且必須犧牲掉的棋子,還會不顧一切去犧牲呢?”


    “因此你認為他們是這樣的棋子?”


    “難道不是嗎?”柳隨風微笑望著麵前的女子:“你認為他們不是?”


    女子又笑了笑,甜甜一笑。


    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很清雅,但一點也不甜。


    但如今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很甜,不僅很甜,而且還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狂野,說不出的肆無忌憚。


    倘若剛剛說這個女子是一株安靜盛開的水仙花,即便靜靜立在哪裏,每個人都能感受得到她的美麗,但此時此刻這個女子表現出來的氣質已經不是水仙花了,而是罌栗花。


    每個人都知曉危險,但沒有法子拒絕的罌栗花。


    這個女人身上流露出了一種令人明明知曉深淵,但也心甘情願跌進去氣質。


    女子止住了笑容,柔柔軟軟道:“至少在我看來,他們的犧牲都是有價值的,至少他們的死讓我知曉了閣下不但劍法一流,刀法也是一流,心機手段城府韜略都是一流,我喜歡和一流的人交手,更喜歡殺你這樣一流的人,當然若能征服你這樣一流的人,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柳隨風微微一笑:“因此你準備如何對付我這個一流的人呢?”


    女子歎了口氣,望向花錯道:“花公子,你已經不必出手了,現在你出手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你殺不了他的,不僅你殺不了他,我們兩人聯手也未必能殺得了他。”


    花錯不說話,隻是提著刀靜靜立在柳隨風麵前。


    柳隨風保持著溫和的笑容,望著那個美麗冷靜理性的女子。


    女子已經望向了柳隨風道:“現在我可以肯定要殺你必定需要付出極其沉重的代價,而即便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也未必殺得了你,因此我暫時不想殺你了。”


    “我相信你的話。”柳隨風道:“可你並不想放過我?”


    “至少現在放你離開,我不會甘心,你也不會相信。”女子忽然指著陸小鳳道:“陸大俠已經為閣下準備了一桌上好的酒宴,如今酒菜已經備好了,我們人都已經到齊了,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不一邊吃一邊談呢?即便我們彼此要殺掉對方,吃飽了再殺人不是更好嗎?”


    柳隨風開始有些欣賞麵前這個女人了——有膽色有魄力夠狠辣也夠聰明。


    無論什麽女人具備了這個女人其中一點就足夠了,何況這個女人四點都具備了,那就不能不可怕了。


    陸小鳳望著麵前這個女人,忽然道:‘姑娘就是甄夫人?’


    女人點了點頭:“小女子甄素善,你可以稱我夫人,我並不介意。”


    “夫人。”


    柳隨風微笑稱唿,隨即望向陸小鳳:“陸小鳳,我的性命可交給你了。”


    說完這句話柳隨風便上樓了。


    甄素善笑容更愉快了,簡直笑如春花,美豔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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