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踢腳、噘嘴、輕哼、拋媚眼、咬人、抓人。


    這些動作,每個人都會。


    他也會。


    可他如今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承受了她至少十七八次這種動作了。


    他實在不想理會她,因此他一直忍受著,因此也裝作全然瞧不見她的反應。


    他喝著酒,聽著小曲,瞧著眼前舞姬起舞,眼前似乎已經根本沒有她這個人了,他其實也希望眼中真沒有她這個人了,可他還真做不到。


    她真是個美麗、炙熱的令人心燙的女人,她的熱,她的豔,她的豪氣,她的賭氣,她的舉手投足,和世上大部分女人都不一樣,她是真正的奇女子,一舉一動有引得他人不能不矚目的奇女子。


    雖然她曾險些毒死他,可他真不恨她,但他也真不想理會她,至少在和燕十三決戰以前真不想理會她。


    但她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她一向不是個害羞的女人,七歲的時候,他敢光著腳丫子,一個人跑進深山之中摘果子,九歲的時候,他就敢騎狼,十一歲的時候,她就隨著那個時候在江湖上名頭已經不小的卜鷹擺設賭局,十三歲的時候,他作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她提著足夠吃半個月的口糧,帶上了兩錠金子,弄了幾件換洗的衣服,


    獨自一人行走江湖。


    她在江湖上是吃過虧的,獨自一人行走江湖的半年間他一共吃了十一次虧,但每次吃虧以後,她都會更精明更狡詐更難纏,半年以後,江湖上便沒有任何人能令他吃虧上當了。


    她行走過的地方,她做過的事情,都大殺四方,她成為了江湖人眼中的奇女子,成為了和卜鷹、關玉門並列的三大賭徒之一的身輕如燕胡金袖。她這樣一個人,實在不知道害羞是何物。


    三年前,那個時候她已經二十二歲了,那個夜晚他甚至曾問卜鷹、關玉門,這個江湖上有幾個男人配得上她胡金袖、


    關玉門、卜鷹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可聽見她說出這句話真呆住了,可他們又很快迴過神來,因為他們知曉自身麵對的不是普通的女人,是身輕如燕胡金袖。


    卜鷹、關玉門兩人一口氣說出了將近三十個在武林中聲名顯赫極其有名氣才氣俠氣的名字,這其中就有楚留香、陸小鳳、燕南飛、公子羽、三湘龍五等人。


    可她不屑一顧,挑出了一大堆毛病。


    三人談論了半夜,她得出了結論,世上還沒有那個男人配得上她胡金袖。


    她從來不靦腆,從不客氣,也從不害羞。


    在柳隨風麵前,她也不麵攤,不害羞。


    她已經算過一共給柳隨風打眼色做動作已經有二十七次了,柳隨風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其他人堅持到這裏,基本上就已經放棄了,可他不是其他人。


    她不但沒有放棄,而且也將最後一層紙都撕裂了,她一隻手抓住柳隨風胸口的衣襟,大聲道;‘你是不是要我吃了你、’


    柳隨風有些無奈。


    他麵對過許多個女人,他對女人一向很有法子。


    可他也知道世上有些女人是沒有法子麵對的,因為她們太莽了,莽得根本不給你轉圜的餘地。


    他希望胡金袖不是這樣的女人,至少不要在他麵前表現出這一麵,可如今他也已經明白自己還是錯了--胡金袖平日不是那種很莽的女人,可如今卻是。


    不但莽,而且根本不給任何周旋的餘地。


    當一個人的衣襟被抓住,兩個人對視的眼睛不過兩三尺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之下,男人還有什麽法子呢、


    沒有法子,一點法子也沒有了。


    柳隨風也一點法子也沒有。


    柳隨風隻有笑。


    柳隨風很喜歡笑,但這一次的笑明顯有幾分無奈。


    柳隨風望著胡金袖,他說;‘你想知道什麽。’


    他是個對女人很有法子的人,麵對胡金袖這種女人,他知道隻有一種法子。


    --越是不讓這個女人知曉,那這個女人越是會刨根究底,因此他也隻有讓這個女人知曉一些事情,至少要滿足這個女人的好奇心。


    胡金袖笑了,笑的有些甜,但更多的是得意,簡直是得意洋洋。


    她知道如何對付男人,她知道對付男人要乘勝追擊,因此她沒有放鬆警惕,不過她想要讓別人認為他放鬆警惕,因此她笑的很甜,很得意。


    她盯著柳隨風;‘你為什麽要和燕十三交手、’


    柳隨風說;‘因為我發現燕十三對你意圖不軌,我不允許別人對你意圖不軌。’


    他說的很一本正經,胡金袖幾乎都相信了,因此胡金袖幾乎都呆住了。


    可也隻是幾乎呆住了,胡金袖還沒有呆住。


    一道驚豔的刀光一閃。


    刀光一閃,刀光便劃過。


    這一刀斫頭而來。


    柳隨風嚇了一跳,真的跳了起來,避開了這一刀。


    柔、巧、軟的小手,握住一口精致華麗的短刀。


    短刀看在方桌上,留下了一道劃痕。


    她望著柳隨風,她在笑,笑得似乎更得意了。


    柳隨風沒有笑,柳隨風露出了害怕【雖然柳隨風真不害怕。】,柳隨風望著她,歎道;‘我是開玩笑的。’


    胡金袖嘟了嘟嘴,道;‘我也是在開玩笑,如果你還想開玩笑,我也可以繼續和你開玩笑。’


    她是知道一件事的。


    她在江湖上名氣很大,本事也很高,可她知道若真交手起來,她是打不過他的。可她有一種感覺,她感覺柳隨風不會真和她動手。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覺,因此她麵對他,不但很輕鬆,甚至有些肆無忌憚。


    昔日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是真有一種讓他曾為自己男人的心思,這個男人很特殊,很舒服,也很讓她心動。


    不過她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她瞪眼望著柳隨風。


    柳隨風很理解女人的心思,可女人的心思卻不是任何男人都能理解的,柳隨風也不理解,柳隨風隻是不希望這玩笑繼續開下去。


    柳隨風一本正經,這次是真的一本正經。


    柳隨風道;‘今天我在富貴客棧瞧見了一個人,一個本不應當出現但偏偏出現了的人。’


    ‘什麽人、’


    一個本不應當出現但偏偏出現了的人,這到底是什麽人呢、


    胡金袖很好奇。


    柳隨風道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吳其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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