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做了一個夢,不可思議的夢。


    這個夢似乎已經清醒了。


    才相遇不久的柳隨風難不成真就這樣死了、


    柳隨風現在自然還沒有死,可服下了三日斷腸散,柳隨風也隻有三天的性命了,那麽柳隨風豈非等同於死了、


    歸海一刀也感覺做了一個夢。


    他和柳隨風沒有仇,一點恩怨也沒有。


    他和柳隨風對立,隻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已。


    柳隨風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阻礙,一個不能不鏟除的阻礙。


    歸海一刀必須承認柳隨風這個阻礙實在很可怕很不凡。


    時至今日,他還沒有一丁點把握鏟除這個阻礙,他也正在思忖法子如何鏟除這個阻礙,為了鏟除這個阻礙,他和段天涯已經擬定了十七八種行動,每種行動都經過了極其精密的算計,但每一種行動都在執行前一刻被否決了。


    否決的原因是因為每一種行動都沒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而且除不掉柳隨風這個人就會使得事情步入極其危險的境地。


    他們對柳隨風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可不能不對付柳隨風。


    而今他們不用對付柳隨風,柳隨風服下了三日斷腸散,除開唐門核心人物親自出手,柳隨風已經必死無疑了。


    如夢似幻,難道柳隨風這個麻煩就真這樣解決了、


    歸海一刀很少有做夢的時候,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在做夢,冷峻的麵龐也變得一點也不陰沉冷漠了,反而是一種冷冽的呆滯。


    燕十三有些嗜血,這一刻甚至已要出手殺人了。


    燕十三不接受這種結果--世上被他瞧在眼中的對手實在沒有幾個,可柳隨風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金銀財寶易求,知己也易得,但對手難求。


    可如今柳隨風這個對手似乎已經很快就要成為往日煙雲了,難道柳隨風的性命就已終結在此時此刻此地了、


    燕十三有一種嗜血殺人的衝動。


    可柳隨風沒有。


    柳隨風坐了下來,坐在胡金袖麵前。


    柳隨風原本已經坐下一次,但中間站起身來了,而這次柳隨風又坐下了。


    這次坐下和前麵坐下是明顯不同的。


    柳隨風的麵色已經發青,嘴上已吐出了血。


    血不是鮮紅的顏色,而是一種淡綠色。


    這種淡綠色的鮮血中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蠕動。


    柳隨風的確中毒了,而且也的確中了三日斷腸散。


    柳隨風此時此刻流露出來的狀態,正是中了三日斷腸散的狀態。


    胡金袖在笑。


    胡金袖笑起來的時候,就如蜜糖。


    每個瞧見胡金袖笑的人,都仿佛吃了蜜糖一樣,整個人都感覺說不出的甜蜜。


    胡金袖拖著腮幫,笑吟吟盯著柳隨風,盯著此時此刻看上去狀態非常虛弱的柳隨風;‘真不好意思,我似乎沒有法子成為你的女人了。’


    柳隨風笑了笑,道;‘真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沒有死。’


    胡金袖挑起了柳葉眉,露出了一種說不出的英氣;‘你這是什麽意思、’


    柳隨風微笑道;‘我雖然中毒了,但我現在還沒有死,我還有三天的機會解毒,三天以後我們的賭局才結束,那個時候或許我不會死、’


    這是事實。


    賭局分曉的時間是在三天後。


    三天後柳隨風若還活著,那便是柳隨風勝了,柳隨風若死了,那自然是什麽都沒有了。


    胡金袖笑的更愉快,玩味掃過了身體似乎又在短暫時間更虛弱的柳隨風;‘你認為自己有翻身的資本。’


    柳隨風晃晃悠悠站起身來,淡淡道;‘沒有到最終時刻,又有什麽人能知曉命運又將發生何等的演變呢、至少現如今我還沒有死。’


    說出這句話以後,柳隨風就更虛弱了,身軀更是已站立不穩了、


    一隻手攙扶住了柳隨風。


    傅君婥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攙扶柳隨風,可她下意識做了這件事情。


    她不後悔,身軀短暫僵硬以後,她就扶穩了柳隨風。


    她可以感覺得出柳隨風虛弱,她需要耗費不少力氣才能攙扶住柳隨風,柳隨風的氣息紊亂,實在是中毒了。


    可她瞧見柳隨風的神情時候,很難相信柳隨風已經中毒了。


    柳隨風居然還能笑。


    那是一種很悠然很灑然的笑容。


    一種全然瞧不出對死亡逼近的笑容。


    實在很難相信一個將死之人怎可能擁有這樣的笑容。


    柳隨風半個身軀都已斜靠在了傅君婥柔軟的肩膀上。


    兩個人朝著富貴客棧外走去。


    他們是蕭布衣親自迎接進入客棧的,可謂是氣派十足。


    他們輕而易舉的走進了富貴客棧。


    如今他們要走出富貴客棧了。


    走進富貴客棧和走出富貴客棧似乎根本沒有半點區別。


    可如今對於柳隨風、傅君婥有了區別。


    四麵八方都有殺機,可怕至極的殺機也已突然之間冒出。


    柳隨風在客棧中隻瞧見了胡金袖、燕十三、歸海一刀三個人,可客棧中實在不隻有這三人,不但不隻有這三人,而且還有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提到帶劍的江湖人。


    柳隨風雖然沒有瞧這些人,可這些人瞧著柳隨風。


    他們原本隻是想瞧著柳隨風,可如今不一樣,他們不但要瞧柳隨風,而且也要拿下傅君婥。


    他們原本不敢出手,可如今不一樣了。


    柳隨風中了三日斷腸散,傅君婥似乎受傷不輕,這個時候豈非是最好出手的時候、


    這個念頭在柳隨風中毒的一瞬間就從他們腦海中冒出來了,傅君婥、柳隨風要走出客棧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壓製不住了。


    他們要出手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們不希望失去機會,他們要出手,他們要殺死柳隨風,拿下傅君婥,得到楊公寶藏的秘密。


    柳隨風、傅君婥隻需要走二十七步,便可以抵達門檻,再走二十九步,便可以走出院子,隨後便是一條頗為寬敞的道路。


    一共隻有五十六步。


    這五十六步任何人走起來都是不困難的。


    可這一刻不一樣。


    至少傅君婥已經感覺想要走出著五十六步幾乎是難於登天的事情了。


    可他們不能不走了。


    傅君婥一隻手攙扶著柳隨風,一隻手隨時要拔劍。


    她正在一步步朝著外麵走,隨時準備殺人,也隨時準備好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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