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口無情的劍。


    劍不分有情亦或者無情,隻有人分有情亦或者無情。


    因為人無情,因此這口劍也無情。


    這個人用這口無情的劍,施展出無情的劍法,一出手就要柳隨風的命。


    劍氣與殺氣交融,殺氣又與人已成一體。


    劍氣殺氣劍客,三位一體,形成了一幕月光下的刺殺。


    劍影如閃電一般急刺柳隨風。


    破窗而入,劍已至柳隨風的眼前。


    也沒有見柳隨風有任何動作,柳隨風的手心已經多了一口劍。


    一口暗青色的劍。


    柳隨風從不輕易出劍,如今已不能不出劍,若不出劍,那必然當不下這速度與力量體現到了極致的一劍。


    柳隨風沒有移動半寸方位,隻是出劍。


    這一劍如閃電一般,狠狠刺向對手的劍。


    對手的劍不停的變幻角度方位,甚至於力量速度也進行了非常快速的變化,而柳隨風這一劍沒有任何的變化。


    一口劍想要刺中另一口快如閃電,變幻莫測而來的劍,是何等的艱難呢?


    可柳隨風一劍刺出,就刺中對了對手掌中劍的劍心——劍心便是劍尖。


    劍心是劍法一切招式變化的源頭。


    劍尖與劍尖碰撞。


    速度、力量,招式的變幻瞬間止住,隻有兩口劍,兩個人。


    柳隨風換上了一身雪白的外袍,在月光之下,如冰雪一般。


    而對手則是一襲黑衣勁裝,提著一口在夜色之中也似乎漆黑般的劍。


    這一刹那間黑與白,黑暗與光明的對峙,前所未有的強烈。


    可即便是光明與黑暗也有相同的地方,無論柳隨風也好亦或者出劍奪命的劍客也罷,他們的眼睛都是冰冷無情充斥殺機的。


    兩人都是無情的劍客。


    瞬間的停滯,似乎時間、空間也在這一刹那停滯了。


    可對方又施展出了劍招。


    劍心已被柳隨風控製了,對方又如何還能施展出劍招呢?


    這個人有法子,這個人鬆開了手,因此劍柄自然而然離開了這個人的手,這口劍隨即在半空飛旋起來,這飛旋之中劍尖便脫離了柳隨風的控製,這口飛旋的劍如一道紅色的閃電,半空斫在柳隨風的腦袋下。


    似乎這一劍要將柳隨風斬斷成兩半。


    世上絕對沒有人能想得出一名劍客居然會如此快的拋棄手中的劍。


    眼前這名劍術造詣極其高明的劍客,仿佛並非劍客,而是殺手。


    柳隨風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可柳隨風卻沒有愣神,這一瞬間,柳隨風的人已經動了。


    柳隨風不動如山,動就如閃電一閃,猛然出現在了那人的身後。


    柳隨風出現在那人身後的時候,劍也戳至那人的後背。


    那人沒有迴頭,卻已出手,那人雙手對著柳隨風的劍一抓。


    柳隨風這一劍仿佛如看在生鐵上一樣,居然發出了鏗鏘之聲。


    那人要掌控柳隨風的劍,可柳隨風手臂輕輕一震,劍便脫離了那人的雙手,那飛旋斬空的劍,再一次落在了那人手中。


    那人才一握劍,立刻發出了攻勢。


    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瞬間就刺出了三十七劍。


    柳隨風的身形在半空之中變幻了三十六個方位,避開了三十六劍,但第三十七劍,柳隨風無論如何也避不開,唯有以劍對劍。


    柳隨風再一次刺出了劍。


    這一劍刺出的目標不是劍,而是人。


    這一劍朝著對手的胸膛刺去。


    對手的這一劍也朝著柳隨風的胸膛刺去。


    兩劍相刺,生死也亦相向。


    這似乎是兩敗俱傷,甚至於兩敗俱死的局麵。


    隻不過無論柳隨風也好,出劍的人也罷,都沒有死掉。


    兩人對距離的把控極其到位。


    柳隨風知曉對方劍刺出的極限,知曉對方這一劍不能殺了自己,因此根本沒有避開,故而直麵對方的劍。


    柳隨風眼中閃過了一抹驚豔之色,盯著那雙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人,忽然道:“你不是上官飛,你是荊無命。”


    那人也發出冰冷的聲音。


    那人的聲音不但冰冷,而且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嘶啞與低沉,給人感覺仿佛就如一塊石頭狠狠砸在了地上:“我是荊無命?”


    這人的聲音之中露出了一抹譏誚之色。


    柳隨風冷冷道:“上官飛的劍法雖高,可絕不敢和我以命相搏,但你不同,你不但敢和我以命相搏,甚至敢和我玉石俱焚,試問這普天之下又有幾人敢施展這樣的劍法,又有幾個人能將這種劍法修煉的至巔峰境界?”


    那人沉默了,過了半晌才慢慢道:‘不錯,我是荊無命。’


    荊無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隨風也已經點上了燈盞,這一刻柳隨風也終於瞧見荊無命那張冷峻肅殺的麵孔,以及麵上的三道刀痕。


    柳隨風的推斷的確是非常精準的。


    的確,世上除開荊無命以外,絕對沒有人會使用這種搏命的劍法。


    因此江湖傳言之中奪命劍客荊無命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因為你在要殺荊無命的時候,必須要準備將自己的命拚出去,如若你沒有這一點的覺悟,即便你的劍術造詣武學造詣要高於荊無命,也要被荊無命所殺。


    荊無命敢和人賭命,也敢和任何人賭命。


    迄今為止荊無命所殺的高手已有一百五十七位,荊無命賭了一百五十七次的命,每一次荊無命都會和人賭命,也都敢和人賭命,也都賭成功了。


    麵對這樣一名劍客,一名賭徒,如若喪失了賭的勇氣,那必然陷入劣勢,而一旦陷入了劣勢,那荊無命那無孔不入刁鑽至極詭異之極快速之極的劍法必然會去下你的命。


    這也真是荊無命最可怕的地方,也是任何人極難超越荊無命的地方。


    荊無命並不是個很高大的人,也並不強壯,不過無論什麽人瞧見荊無命也都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冷意,甚至會有一種被死神盯上的錯覺,那是一種生命近乎於窒息的感覺,這自然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感覺。


    故而江湖上一些想要挑戰荊無命成名而初出茅廬劍客,見到荊無命以後,就已膽怯喪失了戰意。


    柳隨風打量荊無命的同時,荊無命也在打量柳隨風。


    他這一生遇上過許多人,也殺了不可數計的人,可柳隨風不屬於他以前遇上的任何一類人,至少柳隨風那雙眼睛他是從沒有見過的。


    ——清澈、冷靜、平靜。


    一種看穿世間一切的清澈,一種無論麵對任何事情都可泰然處之的冷靜,一種即便生死在前也可從容的平靜。


    他這一生還從未瞧見任何一個人能擁有如此的眼神,如此從容的氣質。


    這一刻他忍不住想起上官金虹對柳隨風的評價:“雖然現在他沒有什麽名氣,可他絕對算得上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人之一,比大部分名人都要可怕。”


    荊無命是第一次瞧見上官金虹如此鄭重形容一個人,荊無命原本還不太肯定,可如今也不能不相信了。


    世上還沒有任何人能麵對他的劍,還能如此冷靜,如此鎮定。


    若不冷靜,絕不敢硬生生麵對他那奪命一件,若不鎮定也不可能判斷出那一劍絕對不可能致命。


    荊無命深吸了口氣,心底忽然湧現出了一股久違的戰意,但一刹那就被他壓了下去了。


    這些年來他已經許久沒有遇上過如此有趣的劍客的,他想一殺,他想一戰。


    可這一次他不能殺,也不能戰。


    這一次他是帶著上官金虹的命令而來的。


    對於荊無命來說,上官金虹的命令,重於一切。


    此時此刻,柳隨風也已將一杯茶水遞給了荊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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