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人衝進房屋,見床榻上躺著一名僧人,嘴裏連連道:“這……這……赤環蛇毒?不對,還有奪命草,這……還不止!有意思……”


    不嗔不解,隻覺這白發人奇怪至極,他明明滿頭華發,卻麵容光鮮,神采奕奕。嘴裏說得話也艱澀難懂,冥冥中覺得這白發人定有過人本事,或許他有法子救師父也不一定。正欲說話,那白發人問道:“這大和尚是你師父?”


    不嗔連連點頭,白發人捋了捋白須,道:“你身上可有銀子?”


    不嗔又連連搖頭,道:“要銀子做什麽?”


    白發人道:“他是你師父,你總得給他買棺材吧?”


    不嗔正要張嘴罵人,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吞了下去,莫不是,師父已然圓寂了!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險些暈倒,忙問道:“你是說我師父……他……”


    白發人手捋著胡須道:“他身上有多種劇毒的味道,平常人,一旦遭了其中一種,立時斃命!絕無幸存!不過……”


    不嗔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師父剛剛還能說話呢,他是金禪寺的高僧,不是平常人的!”


    白發人神情一驚,道:“我說呢,原來你們是金禪寺的高僧啊!失敬失敬!”說罷,居然慢吞吞的向不嗔行了個佛禮。


    不嗔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去與他還禮,忙道:“你這般學識淵博,快救救我師父啊!”


    白發人搖了搖頭,微笑道:“我敢去閻王爺那裏要人,也得要銀子買通關係不是?可是你也沒銀子,等咱們賺到了銀子,你師父已經輪迴轉世了!”


    不嗔急道:“到底要錢幹什麽?”


    “買棺材!”


    “滾!”


    “臭小子,竟敢對老夫無禮!不說大話,隻要你有錢,老夫便能把這和尚救活?”


    “你這般勢利,不適合當郎中,再說,我沒錢!”


    “老夫不適合,隻怕這世上就沒人適合了!而且又不是老夫要你的錢!你們南域這邊的藥材無論是種類和數量,都極其不錯,這山邊上就有個藥鋪,裏麵就有救你師父的藥!”


    “那咱們快去求藥!”


    “你沒錢,人家也不會給,這種藥很珍貴的,你師父就是死在他麵前,他也不會給你,除非你給錢!”


    不嗔急道:“那你是說……你是說……對!去錢家莊……去錢家莊要錢去!”


    “錢家莊在哪?”


    “麗水鎮!”


    “那哪來得急?等你從力麗水鎮迴來,你師父已經轉世去了!”


    “那……那……”


    不嗔手足無措,急得把頭趴在虛無身上,發現師父心跳近乎全無,不由得淚如泉湧!


    白發人一把將不嗔拉過來,喝道:“你不要命啦!”說罷立即給不嗔把了把脈,這才自顧自的道:“幸好幸好!毒素尚未到你身上!”


    白發人見他傷心欲絕,心生憐惜,心道是這小和尚有幾分可愛,卻偏偏這般命苦,出聲安慰道:“你們佛家經常說因果輪迴,你年紀雖小,想必你師父也與你說過,死,不過是去下一個輪迴罷了,你又何須這般悲傷!”


    奈何虛無自己本身就像個假和尚,除了修得一身武功之外,哪修來半點佛法,連他自己都難舍紅塵,更別說教導不嗔了。


    白發人這麽一說,不嗔不禁想起與師父同處的時光,悲從中來,更是哭得撕心裂肺了。


    白發人也不再說話,就這麽望著不嗔,過得良久,不嗔一邊哭一邊道:“哇啊……你……你望……你望著我幹什麽……哇啊……”


    白發人道:“我等你哭完了,再來與你講,你師父中的是什麽毒啊!”


    不嗔頓時停止了哭聲,哽咽著道:“那……那我師父中的是什麽毒嘛?”


    白發人道:“大致分為兩種,其中,最主要的一種是赤環蛇的毒液,還有一種乃是人調配的毒素,若要調配解藥,得花許多時間,若碰著武功高手,他能憑著靈氣抵禦一些時間,你師父也算不錯了,到現在還有一口氣,不過是喘得慢了點!”


    不嗔大叫了一聲,又嚎啕大哭起來,埋怨道:“我師父剛才還能說話呢……你……你盡說些廢話,再不想辦法……師父都……哇啊……”白發人歎了口氣道:“這世間的事哪能盡如人意,你先別忙著哭喪,煩死了!”


    這時,屋主老人從門外進來,見虛無躺在床上,麵色發青,已然絕氣。大驚之下,連忙走上前來,搖晃著虛無的身體。白發人出手阻止,道:“切勿亂動!”


    老人不明話意,望向白發人,見他鶴發童顏,心生敬意。又聽白發人道:“他體內尚有劇毒!需得小心!”


    老人嘰裏咕嚕說了一番,白發人與不嗔對視一下,二人均是搖了搖頭。過得一陣,三人用手比劃了好一陣子,老人總算明白虛無是中了劇毒,心道,這幾座山後,有許多瘴氣,這大和尚往那裏飛去,他雖有法術,可那瘴氣之毒畢竟厲害,人果然不能走那裏去。卻不知,這虛無乃是被人所下的毒。


    一旁的尋藥鼠不知從哪躥了出來,嘴裏含著一株藍色的怪草,將草丟在了不嗔的腳下,正欲出門而去。


    白發人瞪大了眼睛,連忙將那株藍草撿起,對不嗔道:“快快,別讓它走了!”


    不嗔不明其意,也喚了兩聲:“木頭,迴來!”尋藥鼠聽聞主人叫喚,又折迴來。


    白發人哈哈笑道:“這定魂草,便是銀子,小和尚,在景城最大的藥鋪裏,也隻有一株定魂草,而且還是風幹了的,藥性大大的減弱了,這裏果然是個尋藥的好地方,你道它值多少銀子?”


    不嗔哪有心情去理會,但見白發人伸出三根手指來,便驚訝道:“就這破爛草要三十兩銀子?”


    白發人沒好氣道:“是三萬兩!而且那有了它,才可以保住你師父十二個時辰不斷氣,隻要你師父十二個時辰內不斷氣,有我在,他就算是保住命了!”


    不嗔激動,口齒不清道:“那……快……快救啊!”


    白發人道:“你急什麽?剛才沒時間,現在有了定魂草,時間有的是!”說罷,從藥兜裏分別掏出幾片葉子,對不嗔道:“你讓尋藥鼠聞一聞,讓它幫我找來這幾味藥,最好兩個時辰內給我送來!”


    不嗔奇道:“小木頭還有這本事?”


    白發人不耐煩道:“快快,你也別太小瞧尋藥鼠,真不知道它怎麽肯跟你這種笨主人!”


    果然,那尋藥鼠自己就跑來,聞了聞白發人手中的藥草,便躥出了門外。


    白發人道:“你也別閑著,去生火,準備湯罐,熱水,涼水。我這裏有根醉香,將它在屋裏點著。”


    不嗔點頭,一一照做。


    一個時辰不到,尋藥鼠便已然迴來,嘴裏含的藥草一味不少,全找到了。白發人向不嗔一一解釋,每一種草藥的藥名,旋即開了張方子,遞給不嗔,道:“去!這房裏有醉香,你也別呆在這裏,省得頭暈,去把這藥湯熬出來!”


    不嗔一手拿著方子,一手抓起藥草,便要衝出門去,忽聽白發人喝了一聲,連忙轉頭望去,卻見白發人神色凝重的望著自己,道:“記住!事關人命,千萬別出錯,千萬!”不嗔楞了愣,想起曾經給楊不凡熬藥的場景,當時差點將楊不凡害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點了點頭,衝出了門去。


    房裏隻剩下白發人與虛無二人,白發人正自查探虛無所中之毒,喃喃自語道:“赤環蛇,奪命草……銀蠍子,這……紫鬼花?千毒門主?紫不活?!嘿嘿……哈哈……治不活這下要砸招牌了!”說罷,從藥袋裏取一把長短不一的銀針,開始刺虛無的穴道。


    過得良久,不嗔端著藥湯,小心翼翼的端來放在白發人身邊,又輕輕的走出門去,深怕驚擾了這位仙人郎中。


    又等了近兩個時辰,才見白發人滿頭大汗的走出來,喃喃自語道:“這醉香也用完了,得重新配製幾根備用才好。”


    不嗔連忙追問:“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那白發人麵無神情,搖了搖頭,並不說話。不嗔瞧他臉色,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唰唰的流了出來。


    白發人問道:“你幹嘛?”


    不嗔大叫道:“要你管,你這沒用的郎中,你不是說過能治好的嗎?我師父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白發人皺眉道:“誰說你師父死了?”


    不嗔楞了楞,抹掉眼淚,道:“我師父沒死?”


    白發人道:“是啊!”


    不嗔大叫道:“那你搖什麽頭?嚇死我了!”


    白發人也沒好氣道:“臭小子,老子搖頭是說你師父沒事了!”


    不嗔啞口無言,隨即滿臉堆歡的扯著白發人的衣裳,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怪仙人了。”


    白發人道:“沒事,懸壺濟世是我本分,作為藥師,救人豈能貪圖迴報?把你的尋藥鼠送給我就行了!”


    不嗔道:“不行!”


    白發人道:“臭小子,良心讓狗吃了!”


    不嗔隻是堆歡陪笑,也不頂嘴了。白發人又道:“你師父命是保住了,一時半會哪好得了,中了那麽多毒,接下來去準備解藥吧,這下我沒有備用藥,尋藥鼠也不知道我要什麽,得我們親自上山采了。”


    隻要虛無性命保住,不嗔心情也好了許多,凝視著白發人,越瞧越覺得奇特,心裏總覺得,此人定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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