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凡再次清醒已是次日,人雖清醒,精神卻欠佳,想是體內毒素尚未排解幹淨,但也不影響正常行事了。吃過午飯後,何岸便領著他來到了會客大堂,名為青雲堂。


    這是青鬆劍派最大的一棟房屋,立於整個青鬆劍派最中間的位置,從屋內向門外看去,可直接看到青鬆劍派的大門。


    青雲堂裏麵的桌案擺設,樸素卻威嚴,精致卻大方。


    陸展顏與趙靜同坐於左右上座,虛無和尚遠來是客,領著錢多多位居其次,再往邊上的就是一些青鬆劍派的師叔伯,均有些輩分。


    何岸率領著數名青鬆劍派拔尖子弟站在一旁,因太乙秘策被盜之事,何岸過於自責,平日性子隨和的他,如今也顯得有些沉默。


    楊不凡略帶病容,站在大堂中央。


    陸展顏笑道:“孩子,你不是本派弟子,不必過於拘謹,你心中若有疑問,直說便是。”


    楊不凡環顧四周,久久不曾答話,何岸站在一旁輕聲道:“小兄弟,我師父跟你說話呢。”


    聽見何岸提醒,楊不凡才“嗯”了一聲。


    陸展顏聽見楊不凡迴應,便問道:“可否告知你姓名?”


    楊不凡答道:“我姓楊,叫楊不凡!”


    陸展顏繼續道:“楊不凡,你是如何稱唿白俠的?”言下之意便是你與白劍齊是何關係。


    楊不凡也清楚陸掌門言下之意,於是道:“我們都稱他為白先生,我們是他的學生。”


    陸展顏不解道:“我們?還有誰?”


    楊不凡點了點頭道:“風清院裏,那些躺在地上的孩子,我是說他們。”


    陸展顏神色變的凝重,道:“你說那些死去的孩子都是?”


    楊不凡再次點頭道:“嗯,我們都是白先生撿來的孤兒!”


    陸展顏與趙靜對望一眼,驚愕之餘,又看了看虛無,虛無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陸展顏追問道:“那魔教中人怎麽知道白俠歸隱的地方?”


    楊不凡也知道他所說的魔教中人,便是是那些黑衣人,於是冷哼了一聲,道:“這……興許是家賊難防吧!”他所指的便是那一直潛伏在風清院的石飛沙。


    眾人聽得莫名其妙,正欲繼續詢問,楊不凡已當先開口,將風清院之事一一道來。眾人聽到石飛沙投毒之時,均是氣憤不已,恨不得將其殺之後快,唯有陸氏夫婦與虛無和尚靜靜的聽完楊不凡說話。


    楊不凡將此事道完之後,又繼續道:“我有一事相問掌門!”


    陸展顏繼續道:“但說無妨。”


    楊不凡頓了頓道:“那天晚上,嵩陽劍派的掌門是不是也去了?”


    陸展顏還未說話,趙靜卻出言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言語冷峻。


    楊不凡自然不會說那人乃是自己的仇人,當下搖了搖頭並未說話。趙靜見他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摸樣,不禁疑心頓起,於是繼續喝問道:“說!你問這個幹什麽?”語氣雖平和,卻透著一股威嚴。


    楊不凡頓了頓,這才答道:“我隻是想打聽我朋友的下落。”


    這時陸展顏等人忽然迴想起來,歐陽晟臨走時帶走的一名少年。道:“你說得沒錯,嵩陽劍派的掌門也去了,那他帶走的那名少年是什麽人?”


    楊不凡苦笑了一聲,他曾聽到歐陽婷喚林小東為弟弟,因此一直擔心嵩陽劍派的掌門乃是林小東的父親,如今聽陸展顏如此說來,又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得暗暗吃苦,心道:“怎知那人竟是小東的父親,當真是蒼天無眼了!”


    趙靜瞧他久久不迴話,隻顧自己思慮,疑心又起,道:“那少年又是你什麽人?”


    楊不凡道:“是我朋友!我隻是擔憂他……”


    陸展顏哈哈笑了一聲,捋了捋胡須,道:“不愧是跟著白俠的孩子,果然也是條重情義的漢子,那你今後作何打算?”


    楊不凡四下看了看,見眾人目光均匯聚在自己身上,於是低頭道:“我……”


    陸展顏道:“哦?那你究竟是如何打算?”


    楊不凡忽然單膝跪地,一拱手道:“求掌門念及故人白俠之情,可憐我孤身一人,望勿嫌棄,收我為門 下子弟,楊不凡定窮其畢生之力,鏟除魔教,勢替白俠複仇!”


    眾人忽然瞪大了雙眼,楊不凡此舉確是出乎他們意料,大堂裏忽然變得安靜起來,久久未曾有人說話。


    陸展顏沉吟了半晌後與趙靜對望了一眼,道:“你意如何?”


    趙靜哼了一聲,輕笑道:“哼,好一個心計深沉的小子!”


    陸展顏大笑了一聲,忽然手臂一抬,自指尖蹦出一道青色的靈氣流,直逼楊不凡。


    大堂內的氣氛也忽然變得有一絲怪異,這條靈氣猶如長虹貫日,去勢迅捷,湧向楊不凡胸口。虛無在一旁雙眼微閉,道了一聲佛號。


    楊不凡大驚之下,連忙凝神,其父親所授的運氣法門自然而然的掠過腦海,丹田靈氣正要升騰而起,忽然,又一陣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心道:“不好,他興許是在試探我!”


    這一套連他自己都不明何路的功法一使將出來,若被陸展顏發現,試圖拜入青鬆派的計劃可要泡湯了。


    萬急時分,楊不凡將體內所有氣息壓了下來,打定主意,硬生生扛下一招,心道是,他 堂堂一派之長,總不至於跟我過不去。


    一指之招,轉瞬即逝。


    “砰!”的一聲,楊不凡被打翻在地,一口烏血吐了出來。


    錢多多站在虛無身後險些叫出聲音來,趙靜忽然露出了笑意,上前攙扶起楊不凡。


    直至此時,楊不凡便更加肯定,陸展顏乃是在試探於他,心頭冷笑,神情卻是故作不解,道:“掌門這是何意?”


    趙靜連忙笑道:“你可莫生氣,你之前氣血不通,好似中毒摸樣,此時難道沒感覺舒服了一些?”


    錢多多凝目望去,果然見楊不凡臉上的病容稍有退去,心下大寬,又是滿臉歉意。


    楊不凡一陣恍惚,想了想後,便都明白。


    原來陸展顏此舉,一來試探楊不凡在情急中會不會使出何種武功,從武功路數便能辨出楊不凡的來曆,他所說是否屬實,二來也可替他療毒治傷。


    楊不凡心有餘悸,背上已被冷汗濕了一片,暗暗心道:“若自己真的使出了父親所傳的功法,被他們發現就又是一道麻煩了,好險,好險。”一念至此,連忙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趙靜笑道:“那你還不去磕頭,叫師父?”


    楊不凡楞了楞,又連忙雙膝跪地,連磕三個頭,拱手道:“弟子楊不凡,拜見師父!”


    陸展顏大笑,道:“免去那些繁文縟節,這就算拜師之禮罷!你即使入我門下,想習得一身上乘武藝,卻也絕非易事,能不能有本事與魔教抗衡,替白俠報仇,那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青鬆劍派門徒眾多,其中不乏高手,但也有不少天資愚鈍,久學而不成才之人。而且青鬆劍派乃五大派之一,其派內功心法也是中州佼佼,但天道酬勤,能否習練大成,當真是全靠個人造化。


    楊不凡沉聲道:“弟子明白!”


    陸展顏道:“何岸,你將他領下去安置一下吧。”


    說罷,眾人先後離開青雲堂,虛無走到陸展顏身邊一行禮,道:“多謝陸施主照顧,如今得知魔教再度興起,貧僧也要迴金禪寺複命了!”


    陸展顏笑道:“大師莫急,莫急!還請大師在寒舍多留數日,我有書信一封,將飛鴿傳於貴寺,相煩虛空大師來一趟,到時候你也好與虛空大師一同迴去。”


    虛無擠了擠眉毛,神色不解,問道:“不知陸施主喚我掌門師兄所為何事?”


    陸展顏正欲說話,趙靜搶道:“請他老人家來參與白大俠的葬禮!”


    虛無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既然如此,那貧僧就再叨擾數日了。”


    陸展顏道:“大師客氣!”


    說罷,虛無領著錢多多也一同走迴了後廂房。


    虛無邊走邊笑,自言自語道:“晚點迴去更好,省得又是大把大把的清規戒律要遵守!”


    “師父,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錢多多一邊推開門一邊道,二人走進了房間,虛無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道:“為師哪裏奇怪了?”


    錢多多道:“你在陸施主他們麵前就是一副好和尚的樣子,他們一走你就老不正經!連說話都老不正經!”


    虛無道:“阿彌陀佛,你懂個屁!這世間哪個不是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陸施主畢竟是外人,當然不可失了禮數,萬一他們小瞧了金禪寺,這個罪名我可擔不起!”


    錢多多笑了笑,道:“師父,你為什麽叫虛無啊?虛無不就是什麽都沒有的意思麽?那活著有什麽意義!”


    虛無和尚正色道:“這你就不懂了,如來佛說我們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都不是真的,拋開這些,才是活著的真正的意義!”


    錢多多撓了撓頭,頗有些不解,道:“你真的也這麽認為?”


    虛無搖了搖頭,道:“不!傻子才這麽認為,出家人就愛自己騙自己!我師父,也就是你師祖,他認為我太執著這世間的人事,希望我早日心境空靈,便欲取我虛空二字,可虛空二字已被我方丈師兄用了,所以就叫我虛無了,反正也是一個意思。”


    錢多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我覺得師祖說得有道理,你得多聽教訓才是!”


    虛無沒好氣的道:“臭小子,你還教訓起為師了,聽說你昨天差點就把那孩子給毒死了是不是?”


    錢多多臉一紅,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虛無道:“你真是個木頭腦袋,還聽說那個大夫狠狠的數落了你一頓是不是?他說你什麽?”


    錢多多點了點頭,道:“他說我以後學什麽也別學醫藥,省得……省得禍害世人……”


    虛無哼了一聲,便奪門而去,錢多多追問道:“師父你去哪?”


    虛無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半空中傳來一句:“為師替你去揍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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