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凡藏在一旁凝視著那群官差,他知道這些官差要做什麽,這些同伴,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沒有人會舍得把已到手的銀子又丟掉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們更多銀子!
“你放開我,你們這些狗腿子,這般欺負平民百姓,還算是官嗎?禽獸不如的混蛋,我呸你祖宗!你爹是喝糞生的你嗎?當時怎麽就沒把你爹噎死?讓你這畜生出來害人!”
野狗身子雖被綁住,嘴卻沒有被封住,平時在街上學來罵人的話語盡數抖了出來。那群官差眼見一大筆錢即將到手,正樂得直彎腰,似乎並不介意這小孩滿嘴髒話。
野狗扯著嗓子繼續喊道:“小美!二蛋!你們大家都別哭了!有什麽好哭的,幫主馬上就能來救我們的,你們別怕!”
二蛋想起了幫主,想起他們每次危難的時候,都有幫主將事情擺平,於是止住了眼淚,不禁對著天空大喊道:“幫主!幫主!你去哪兒了,你快來救救我們啊!”。
楊不凡就是他們的精神食糧,似乎隻要楊不凡在他們身邊,他們就會過得很安心,畢竟,平日裏大部分食物都是楊不凡弄來的。
楊不凡伏在一旁,聽到二蛋叫喊,心頭酸楚萬分,恨不得立時便衝上前去。
一名官差忽然道:“咱們……咱們好像漏了一個孩子,這群孩子裏還一個領頭的,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另一名官差道:“管他呢,抓了這麽多,夠我們吃喝半年啦!”
官差們見房子也燒了,人也抓了,於是用了根繩子,將所有的孩童連串綁在一起,將繩子一拽,轉身離去。
楊不凡再也按耐不住,挺身而出!
那些官差忽聽遠處有聲傳來,連忙轉頭而望。見一名少年急匆匆的跑來,眼含淚光,大叫道:“哎呀!哎呀!我……我的傳家寶貝!我的寶貝還在屋裏,我的寶貝呀……怎麽著火了,要是給燒了怎麽辦?燒壞掉就不值錢了!……咦?你們是何人?幹嘛抓我的朋友?”
眾官差驚訝,其中一名忽然樂道:“嘿嘿!巧了!剛還說漏了一個,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說話間,便欲將這突如其來的少年也捆起來,另一名官差忽然插嘴問道:“小孩!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傳家寶貝?”
楊不凡見那官差果然上鉤,心頭一樂,於是瞪大了眼睛,故作驚恐,高聲喊道:“對呀對呀對呀!我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啊,街上王掌櫃說值三百兩銀子呢,三百兩啊!你們快去幫我滅火啊!”
野狗見楊不凡到來,又驚又喜。隻是他心裏再清楚不過,這幫主哪來什麽傳家寶?這般跑出來,別說救不了人,連他自己都給搭了進來,不由得心道,幫主啊幫主,你老人家怎的就這般糊塗!
那官差摸樣還有幾分遲疑,楊不凡便繼續喊道:“你們快快滅火,我把寶珠子賣給王掌櫃算了,換來的錢,分你們一半!這總行了吧!”聲音又大了幾分。
領頭那官差臉上掛著狡黠的微笑,對楊不凡道:“哦?是什麽寶珠子居然直三百兩銀子?”
楊不凡心頭一急,也沒心思去細細捏造這寶貝長什麽樣,隻是壯著嗓門繼續道:“我哪知道,街頭王掌櫃跟我說,是什麽礦世晶石,赤膽銀皮,乃是上上等的寶物,快別問了,燒壞了多可惜,我藏了有大半年了,你快去啊!”
若那官差還有幾分頭腦,便可識破楊不凡的假話了,傳家寶怎麽會隻藏大半年?也是楊不凡實在心急,一時口誤。
慶幸那官差並未察覺,他瞧楊不凡一臉焦急摸樣,更有幾分信以為真,心道:“這小孩,被王掌櫃所騙,若真是礦石晶石,赤膽銀皮,隻怕這珠子還不止三百兩嘞!”哪知楊不凡焦急的摸樣並不是為寶貝,而隻是為救人而已。
官差轉頭看了看眾小孩,淫笑著臉道:“這樣吧,這火勢太大,滅是滅不了,不如你進去將寶珠取出來,賣出錢後我們各分一半,然後把你的夥伴們都放了,你看行不行?”
楊不凡猛勁搖頭,又擺了擺手,道:“那哪成,那麽大的火,我進去就燒死了呀,迴頭我的寶珠燒壞了不說,我也搭進去了!隻有你們這些大人一起去滅火,這才能保住我的寶貝!”
那官差畢竟也不肯涉險,況且這少年所說之話也未必就是真的,到時候滅起火來,這群小孩逃了就更不妙。於是一攤手,對著身旁的官差笑了笑,又做無奈狀對不凡搖了搖頭道:“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們也不敢去滅火,還是你隨我們走吧!”
楊不凡見這官差始終不肯上鉤,這迴當真是心急如焚,跺了跺腳,道:“你們……你們……好好好!我去拿,我去拿!我到火裏麵去拿就是,不過你得跟在我後麵,我進去拿寶貝,你到外麵等我,我拿到就立刻扔給你!不過,你答應賣錢後你們隻拿一半的,而且還要放了他們”說罷指了指野狗他們。
官差雙手插腰,拍了拍胸口,大笑道:“那是自然,我們說話一向算數!”
隻怕這句話,便是世上最不算數的一句話了,楊不凡自然也明白。
其他眾小孩心裏均是好奇,莫非幫主真藏有什麽寶物?幫主就是幫主啊!與自己果然不同,不由得又佩服了幾分。
小美哭得發亮的雙眼裏充滿好奇,她少女心性,對珠寶首飾難免心生喜愛,一時間竟忘了自己受困,腦子裏全是那神乎其神的寶貝珠子到底是何摸樣。
隻有野狗氣得牙癢癢,心裏隻是不停的念叨,幫主啊幫主,你怎麽這般糊塗啊!如此這般,還不如你自己速速逃命去也。他雖然心智略微成熟些,卻又哪裏明白楊不凡的心思。
那官差已有六分相信有寶貝藏在屋裏,怕寶物被焚毀,當下也不拖延,道:“走吧,走吧,我在外麵等你,你拿到了就趕快丟出來,若是你敢逃跑,嘿嘿……”說罷,用刀指了指身後的孩子們。
二人走上前去,但見大火熊熊,黑夜中的火焰猶如魔鬼張牙舞爪一般,二人還沒到屋門口就覺一陣熱浪鋪麵而來,更有幾分焦味刺鼻。
那名官差立即停下了腳步。而楊不凡卻躬著身子,一頭紮進了火海。
風勁,火猛!
屋裏已經變得熱火灼灼,煙霧彌漫,人在屋裏卻好似在那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中,一刻也是難熬。耳畔不停的傳來木頭被燒裂的聲音,還有房梁倒塌的聲音,聽起來刺耳,無情!
那官差側低著頭,欲從屋外看楊不凡動靜,卻隻見火光熊熊,不見楊不凡的蹤影,索性站直了身子,遠遠等候,心頭也忽然多了幾分焦慮,畢竟不能真將這小孩燒死,作下惡來不說,而且還少了幾錢銀子。
過得良久,突然聽屋子裏頭傳來說話之聲,頓時也安下心來,連忙豎耳細聽。屋裏楊不凡喊道:“你把刀丟進來,我用手撬不開,要用刀撬,快!快!快!”
那官差聽得不清,隻道是要用刀撬什麽東西,一陣猶豫過後,解下腰間配刀,一把丟進房屋裏去。
過得半晌,仍然不見動靜,焦慮之間又有些煩躁,正欲出口詢問,又聽到裏麵傳來聲音。
“你進來幫我一起撬,我力氣小,撬不開!快!等久了我出不去,我的珠子就要給燒了。”
那官差心頭也急,見這少年也不曾出事,心想,這火勢看起來猛,卻也並不危險,於是迴頭囑咐了一聲道:“你們看好這些小兔崽子,我進去看看!”說罷也衝進了屋子裏。
這一進去,便直當是去了陰曹地府!
外麵官差聽到火屋裏麵傳來的慘叫,卻不知發生何事。映襯著晚風,仿佛這夜色都多了幾分猙獰。
適才,楊不凡一陣喊話過後,便立即藏在了門後,見人進屋,舉刀便砍。那官差措不及防,已然中了楊不凡“借刀殺人”之計。
那官差肩上,刹時間多出一道兩尺長,兩寸深的傷口,皮開肉綻,鮮血四處亂濺。
見那官差已無反抗能力,楊不凡又拽著他的衣領子,使足勁將那官差頭子拖出了屋外,短短的幾步路,卻像是在那煉獄當中掙紮出來,當真險之又險,他身上已有幾處灼傷。
遠處那些官差瞠目結舌,流浪兒們更是嚇得心驚肉跳,因為他們遠遠看見,幫主臉上那滿臉鮮血,在火光的照耀下,猙獰可怖,比較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你們聽著!誰也別上前來,趕緊放了他們,不然……”
話音未落,又是一刀落在那官差的大腿上,那條大腿霎時間皮開肉綻,好似那市場裏肉攤上擺的豬蹄。不同的是,這是隻鮮活的腳,鮮血直噴。那官差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慘叫聲使得這猙獰的夜晚又多了幾分詭異。
遠處那一群官差拿不定主意,不敢輕舉妄動,又怕頭兒被這小孩活活砍死,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楊不凡見那群官差舉棋不定,於是又揚了揚手。把腳下那官差嚇得魂都丟了,眼神驚恐得就像看到了魔鬼。楊不凡瞧他驚恐的模樣,又放下手來,對前方那群官差大聲道:“隻要你們給他們鬆綁,我非但不殺他,還把我傳家寶貝扔過去給你們!”
官差們遠遠看去,見楊不凡手中握有一個銀白色的寶珠子,有拳頭大小,看上去值不少錢,於是連忙給那些小孩子鬆綁。
小孩們重或自由,紛紛跑了過來,站在楊不凡身後。
野狗心覺,此番經曆又驚險又刺激,正要對幫主稱讚兩句,忽聽楊不凡喝道:“快帶大家走,隨便去哪,離開景城!”
野狗急忙中,不知如何是好,連連道:“可是,可是,你……這……”
楊不凡轉頭喝道:“快滾啊!”他的神情猙獰可怖,就連聲音也變得有幾分嘶啞,毫無半分少年人的摸樣。
野狗驟然心痛,心髒好像突然被人捏了一把,因為他頭一次見到楊不凡如此神情,這雙眼睛被鮮血覆蓋著,仿佛是一雙來自地獄的眼睛。
眼望那些官差正試探著一步步逼近身來,野狗咽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快要流出的眼淚,喊道:“大家同我先走,幫主斷後!”
孩童們跟著野狗撒腿就跑,官差們正欲追去,楊不凡一刀砍在那官差頭子的身上,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發出慘叫。
因為,這一刀砍的是他的脖子。
那群官差哪裏見過小孩子殺人,忽然被嚇得瞪大了雙眼,停住了腳步,等眾小孩都消失在了夜色中,楊不凡將手中的寶珠一扔,撒腿跑開。
那些官差紛紛去搶那顆寶珠,就這片刻之間,楊不凡已消失在了這沉沉的夜色。
忽聽一名官差罵道:“媽的!別搶啦!上當了,這他奶奶的哪是什麽寶貝,這是個饅頭!別搶啦!這是個饅頭,快去追!”
眾人恍然大悟,心知上當,那官差將手中的饅頭隨手一扔,便追上前去。
而這饅頭卻正好落在了那死不瞑目的官差頭子的眼前,他一雙已經失去光亮的眼睛死死的瞪著這隻雪白的大饅頭。
黑夜漸去,寒風漸止,黎明將至。
楊不凡擔憂官差追上前來,發狂似的奔了近一個時辰,忽覺雙腿發軟,胸口一陣巨痛,似有千斤之重的身體,再難邁出一步。剛一停下,便覺頭暈目眩,氣息難提,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直至清醒之時,又到了次日傍晚時分。
一條山間野路映入眼簾,四周並無人家,任他聰明絕頂,身處這般荒郊,肚子叫起來卻沒有任何辦法,野狗也不知帶著眾人去了何方。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掛墜,過得半晌,又重新將掛墜放好,站起身來,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前去。
楊不凡的確有一個塊傳家寶,卻不是什麽珠子,也不是什麽寶貝,而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石頭打造的圓形墜子。墜子呈乳白色,中央雕刻著一條龍,龍生雙翼,摸樣頗為精致。
這顆掛墜是他幼年時分,其母所贈,如今卻成了唯一可以記念家人的東西。
每當他手觸到這顆掛墜之時,便更加的告誡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人!那個奪去自己父母性命的人!隻可惜,自己暫時不可迴到景城,離那嵩陽劍派也更遠了幾分,要想投入其門下,隻怕是永生無望了。
一路前行,實在饑餓難當,就隨便拔點野草果腹,心道“牛羊能吃這些而活,我憑什麽不能?隻要把肚子填滿了,我就能活。隻有活下去,我才有希望報仇!還有那些在官府裏當差的,我要將他們全殺了!”
他心裏雖這般想著,但野草入口,其味之苦澀堪比黃連,實難下咽。偶有運氣好時,能撿到一些尚未爛掉的野果子進食。
餐風飲露近百日之久,在山野中雖曾多次遭難,卻始終憑借著天性靈敏,屢屢化險為夷,終於從山野中走到了一所小城鎮。
這所小鎮位於中域和北域交界的地方,城鎮樣貌與景城截然不同,更沒有景城繁華,城裏有一半是北域人士。
害怕官差追來,楊不凡一路向北,倉惶而逃,直直的跑到了中域邊境,離北域僅遙遙數裏之路。
經此長途跋涉,一番磨難,身形已是倍加削瘦,有如枯槁。身上衣襟比之前更加破爛,當真可說得是衣不蔽體了,全身上下肮髒邋遢,不堪入目。
路過一攤積水,在倒影裏瞧見自己落魄摸樣,實在想大哭一場,奈何無處訴苦,幹嚎了一聲,又往前走去。心頭落寞又煩躁,便故意往行人稀少的街道行去。
少時,見一隻公雞大搖大擺,迎麵走來。楊不凡忽覺饑餓難當,嘴裏的口水順流而下,眼睛便再也離不開這隻公雞。仿佛看到的是一隻被拔光了毛,被烤熟了的雞,正一步一步迎上前來,嘴裏還道:“這位客官,您點的五香烤雞!”
這公雞乃是鎮上人們家養,正是頭一次從雞圈裏飛了出來,它又怎會想到,此番出來散步竟會有性命之危,此時正昂首挺胸,趾高氣揚,嘴裏還“咯咯”作響,像極了一個初次到鄉下的城裏人。
楊不凡視若不見,緩緩前行,等那公雞走到了身前,忽然大叫一聲,一抓伸出,說時遲,那時快,這大公雞沒有任何防備,這一下便被抓了個正著,隻得亂拍翅膀,拍得空中雞毛亂飛,嘴裏咯咯直叫,叫聲卻變了味道。
雖然公雞到手,可楊不凡覺得這大公雞力氣非凡,自己竟然抱它不住,眼看就要被掙脫掉,心道“難怪這該死的雞氣焰如此囂張,原來有這麽大力氣!”
他渾然忘了自己近百日餐風飲露,饑餓難當,一身精氣早被消耗殆盡,當真已是毫無縛雞之力,心裏還隻道,這雞絕非普通的雞,吃了它必定大補,甚至賽過那傳說中的仙丹,靈藥。
果然,隻消片刻,這隻大力公雞就掙脫了魔抓,頭也不迴,向前逃去。楊不凡怒哼了一聲,心下不甘,隨手撿了根木頭追上前去,勢要殺雞解饞。
奔過兩條街,至一條無人街道,這公雞離他也越來越近,他的神色也越來越激動,口水也越流越多。
轉眼間,那雞死期將至,楊不凡步伐一邁,看準方位,一棍下去,摸樣竟有幾分大俠風範。那隻可憐的公雞一聲悲慘的雞鳴過後,無辜慘死。
楊不凡心頭大喜,連忙上前將雞抱起。
忽然,本來無人的街道上,打從左邊來了數十名大漢,個個兇神惡煞,虎背熊腰,手裏提有棍棒,刀劍之類的武器緩緩而來,楊不凡在景城可從沒見過這等陣仗,景城畢竟乃是大城,又有嵩陽劍派坐陣,治安還算是十分不錯。見著這麽多蠻漢走來,不由得大驚,連忙轉頭往另一邊跑去。
忽見街道右邊也有一群兇狠大漢,手持武器堵住去路,一個個大搖大擺的走來,瞧那大漢人數,竟不比左邊大漢低。
楊不凡暗自心道:“莫不是這鎮上的人這般小氣,偷了隻雞而已,居然要出動這等陣仗捉拿於我,如今左右無路,插翅難飛,看來平嶺神偷今日要升天歸位了”。當下將雞往地上一拋,將棍子也丟到一邊,擺出一副這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也是最沒辦法的辦法了。
可他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朗朗乾坤,眾目睽睽,此劫當真難渡!認他再聰明,左有兇神磨拳,右有惡煞擦掌。遇此險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想起大仇未報,心情竟變得有幾分複雜起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們更多銀子!
“你放開我,你們這些狗腿子,這般欺負平民百姓,還算是官嗎?禽獸不如的混蛋,我呸你祖宗!你爹是喝糞生的你嗎?當時怎麽就沒把你爹噎死?讓你這畜生出來害人!”
野狗身子雖被綁住,嘴卻沒有被封住,平時在街上學來罵人的話語盡數抖了出來。那群官差眼見一大筆錢即將到手,正樂得直彎腰,似乎並不介意這小孩滿嘴髒話。
野狗扯著嗓子繼續喊道:“小美!二蛋!你們大家都別哭了!有什麽好哭的,幫主馬上就能來救我們的,你們別怕!”
二蛋想起了幫主,想起他們每次危難的時候,都有幫主將事情擺平,於是止住了眼淚,不禁對著天空大喊道:“幫主!幫主!你去哪兒了,你快來救救我們啊!”。
楊不凡就是他們的精神食糧,似乎隻要楊不凡在他們身邊,他們就會過得很安心,畢竟,平日裏大部分食物都是楊不凡弄來的。
楊不凡伏在一旁,聽到二蛋叫喊,心頭酸楚萬分,恨不得立時便衝上前去。
一名官差忽然道:“咱們……咱們好像漏了一個孩子,這群孩子裏還一個領頭的,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另一名官差道:“管他呢,抓了這麽多,夠我們吃喝半年啦!”
官差們見房子也燒了,人也抓了,於是用了根繩子,將所有的孩童連串綁在一起,將繩子一拽,轉身離去。
楊不凡再也按耐不住,挺身而出!
那些官差忽聽遠處有聲傳來,連忙轉頭而望。見一名少年急匆匆的跑來,眼含淚光,大叫道:“哎呀!哎呀!我……我的傳家寶貝!我的寶貝還在屋裏,我的寶貝呀……怎麽著火了,要是給燒了怎麽辦?燒壞掉就不值錢了!……咦?你們是何人?幹嘛抓我的朋友?”
眾官差驚訝,其中一名忽然樂道:“嘿嘿!巧了!剛還說漏了一個,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說話間,便欲將這突如其來的少年也捆起來,另一名官差忽然插嘴問道:“小孩!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傳家寶貝?”
楊不凡見那官差果然上鉤,心頭一樂,於是瞪大了眼睛,故作驚恐,高聲喊道:“對呀對呀對呀!我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啊,街上王掌櫃說值三百兩銀子呢,三百兩啊!你們快去幫我滅火啊!”
野狗見楊不凡到來,又驚又喜。隻是他心裏再清楚不過,這幫主哪來什麽傳家寶?這般跑出來,別說救不了人,連他自己都給搭了進來,不由得心道,幫主啊幫主,你老人家怎的就這般糊塗!
那官差摸樣還有幾分遲疑,楊不凡便繼續喊道:“你們快快滅火,我把寶珠子賣給王掌櫃算了,換來的錢,分你們一半!這總行了吧!”聲音又大了幾分。
領頭那官差臉上掛著狡黠的微笑,對楊不凡道:“哦?是什麽寶珠子居然直三百兩銀子?”
楊不凡心頭一急,也沒心思去細細捏造這寶貝長什麽樣,隻是壯著嗓門繼續道:“我哪知道,街頭王掌櫃跟我說,是什麽礦世晶石,赤膽銀皮,乃是上上等的寶物,快別問了,燒壞了多可惜,我藏了有大半年了,你快去啊!”
若那官差還有幾分頭腦,便可識破楊不凡的假話了,傳家寶怎麽會隻藏大半年?也是楊不凡實在心急,一時口誤。
慶幸那官差並未察覺,他瞧楊不凡一臉焦急摸樣,更有幾分信以為真,心道:“這小孩,被王掌櫃所騙,若真是礦石晶石,赤膽銀皮,隻怕這珠子還不止三百兩嘞!”哪知楊不凡焦急的摸樣並不是為寶貝,而隻是為救人而已。
官差轉頭看了看眾小孩,淫笑著臉道:“這樣吧,這火勢太大,滅是滅不了,不如你進去將寶珠取出來,賣出錢後我們各分一半,然後把你的夥伴們都放了,你看行不行?”
楊不凡猛勁搖頭,又擺了擺手,道:“那哪成,那麽大的火,我進去就燒死了呀,迴頭我的寶珠燒壞了不說,我也搭進去了!隻有你們這些大人一起去滅火,這才能保住我的寶貝!”
那官差畢竟也不肯涉險,況且這少年所說之話也未必就是真的,到時候滅起火來,這群小孩逃了就更不妙。於是一攤手,對著身旁的官差笑了笑,又做無奈狀對不凡搖了搖頭道:“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們也不敢去滅火,還是你隨我們走吧!”
楊不凡見這官差始終不肯上鉤,這迴當真是心急如焚,跺了跺腳,道:“你們……你們……好好好!我去拿,我去拿!我到火裏麵去拿就是,不過你得跟在我後麵,我進去拿寶貝,你到外麵等我,我拿到就立刻扔給你!不過,你答應賣錢後你們隻拿一半的,而且還要放了他們”說罷指了指野狗他們。
官差雙手插腰,拍了拍胸口,大笑道:“那是自然,我們說話一向算數!”
隻怕這句話,便是世上最不算數的一句話了,楊不凡自然也明白。
其他眾小孩心裏均是好奇,莫非幫主真藏有什麽寶物?幫主就是幫主啊!與自己果然不同,不由得又佩服了幾分。
小美哭得發亮的雙眼裏充滿好奇,她少女心性,對珠寶首飾難免心生喜愛,一時間竟忘了自己受困,腦子裏全是那神乎其神的寶貝珠子到底是何摸樣。
隻有野狗氣得牙癢癢,心裏隻是不停的念叨,幫主啊幫主,你怎麽這般糊塗啊!如此這般,還不如你自己速速逃命去也。他雖然心智略微成熟些,卻又哪裏明白楊不凡的心思。
那官差已有六分相信有寶貝藏在屋裏,怕寶物被焚毀,當下也不拖延,道:“走吧,走吧,我在外麵等你,你拿到了就趕快丟出來,若是你敢逃跑,嘿嘿……”說罷,用刀指了指身後的孩子們。
二人走上前去,但見大火熊熊,黑夜中的火焰猶如魔鬼張牙舞爪一般,二人還沒到屋門口就覺一陣熱浪鋪麵而來,更有幾分焦味刺鼻。
那名官差立即停下了腳步。而楊不凡卻躬著身子,一頭紮進了火海。
風勁,火猛!
屋裏已經變得熱火灼灼,煙霧彌漫,人在屋裏卻好似在那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中,一刻也是難熬。耳畔不停的傳來木頭被燒裂的聲音,還有房梁倒塌的聲音,聽起來刺耳,無情!
那官差側低著頭,欲從屋外看楊不凡動靜,卻隻見火光熊熊,不見楊不凡的蹤影,索性站直了身子,遠遠等候,心頭也忽然多了幾分焦慮,畢竟不能真將這小孩燒死,作下惡來不說,而且還少了幾錢銀子。
過得良久,突然聽屋子裏頭傳來說話之聲,頓時也安下心來,連忙豎耳細聽。屋裏楊不凡喊道:“你把刀丟進來,我用手撬不開,要用刀撬,快!快!快!”
那官差聽得不清,隻道是要用刀撬什麽東西,一陣猶豫過後,解下腰間配刀,一把丟進房屋裏去。
過得半晌,仍然不見動靜,焦慮之間又有些煩躁,正欲出口詢問,又聽到裏麵傳來聲音。
“你進來幫我一起撬,我力氣小,撬不開!快!等久了我出不去,我的珠子就要給燒了。”
那官差心頭也急,見這少年也不曾出事,心想,這火勢看起來猛,卻也並不危險,於是迴頭囑咐了一聲道:“你們看好這些小兔崽子,我進去看看!”說罷也衝進了屋子裏。
這一進去,便直當是去了陰曹地府!
外麵官差聽到火屋裏麵傳來的慘叫,卻不知發生何事。映襯著晚風,仿佛這夜色都多了幾分猙獰。
適才,楊不凡一陣喊話過後,便立即藏在了門後,見人進屋,舉刀便砍。那官差措不及防,已然中了楊不凡“借刀殺人”之計。
那官差肩上,刹時間多出一道兩尺長,兩寸深的傷口,皮開肉綻,鮮血四處亂濺。
見那官差已無反抗能力,楊不凡又拽著他的衣領子,使足勁將那官差頭子拖出了屋外,短短的幾步路,卻像是在那煉獄當中掙紮出來,當真險之又險,他身上已有幾處灼傷。
遠處那些官差瞠目結舌,流浪兒們更是嚇得心驚肉跳,因為他們遠遠看見,幫主臉上那滿臉鮮血,在火光的照耀下,猙獰可怖,比較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你們聽著!誰也別上前來,趕緊放了他們,不然……”
話音未落,又是一刀落在那官差的大腿上,那條大腿霎時間皮開肉綻,好似那市場裏肉攤上擺的豬蹄。不同的是,這是隻鮮活的腳,鮮血直噴。那官差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慘叫聲使得這猙獰的夜晚又多了幾分詭異。
遠處那一群官差拿不定主意,不敢輕舉妄動,又怕頭兒被這小孩活活砍死,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楊不凡見那群官差舉棋不定,於是又揚了揚手。把腳下那官差嚇得魂都丟了,眼神驚恐得就像看到了魔鬼。楊不凡瞧他驚恐的模樣,又放下手來,對前方那群官差大聲道:“隻要你們給他們鬆綁,我非但不殺他,還把我傳家寶貝扔過去給你們!”
官差們遠遠看去,見楊不凡手中握有一個銀白色的寶珠子,有拳頭大小,看上去值不少錢,於是連忙給那些小孩子鬆綁。
小孩們重或自由,紛紛跑了過來,站在楊不凡身後。
野狗心覺,此番經曆又驚險又刺激,正要對幫主稱讚兩句,忽聽楊不凡喝道:“快帶大家走,隨便去哪,離開景城!”
野狗急忙中,不知如何是好,連連道:“可是,可是,你……這……”
楊不凡轉頭喝道:“快滾啊!”他的神情猙獰可怖,就連聲音也變得有幾分嘶啞,毫無半分少年人的摸樣。
野狗驟然心痛,心髒好像突然被人捏了一把,因為他頭一次見到楊不凡如此神情,這雙眼睛被鮮血覆蓋著,仿佛是一雙來自地獄的眼睛。
眼望那些官差正試探著一步步逼近身來,野狗咽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快要流出的眼淚,喊道:“大家同我先走,幫主斷後!”
孩童們跟著野狗撒腿就跑,官差們正欲追去,楊不凡一刀砍在那官差頭子的身上,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發出慘叫。
因為,這一刀砍的是他的脖子。
那群官差哪裏見過小孩子殺人,忽然被嚇得瞪大了雙眼,停住了腳步,等眾小孩都消失在了夜色中,楊不凡將手中的寶珠一扔,撒腿跑開。
那些官差紛紛去搶那顆寶珠,就這片刻之間,楊不凡已消失在了這沉沉的夜色。
忽聽一名官差罵道:“媽的!別搶啦!上當了,這他奶奶的哪是什麽寶貝,這是個饅頭!別搶啦!這是個饅頭,快去追!”
眾人恍然大悟,心知上當,那官差將手中的饅頭隨手一扔,便追上前去。
而這饅頭卻正好落在了那死不瞑目的官差頭子的眼前,他一雙已經失去光亮的眼睛死死的瞪著這隻雪白的大饅頭。
黑夜漸去,寒風漸止,黎明將至。
楊不凡擔憂官差追上前來,發狂似的奔了近一個時辰,忽覺雙腿發軟,胸口一陣巨痛,似有千斤之重的身體,再難邁出一步。剛一停下,便覺頭暈目眩,氣息難提,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直至清醒之時,又到了次日傍晚時分。
一條山間野路映入眼簾,四周並無人家,任他聰明絕頂,身處這般荒郊,肚子叫起來卻沒有任何辦法,野狗也不知帶著眾人去了何方。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掛墜,過得半晌,又重新將掛墜放好,站起身來,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前去。
楊不凡的確有一個塊傳家寶,卻不是什麽珠子,也不是什麽寶貝,而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石頭打造的圓形墜子。墜子呈乳白色,中央雕刻著一條龍,龍生雙翼,摸樣頗為精致。
這顆掛墜是他幼年時分,其母所贈,如今卻成了唯一可以記念家人的東西。
每當他手觸到這顆掛墜之時,便更加的告誡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人!那個奪去自己父母性命的人!隻可惜,自己暫時不可迴到景城,離那嵩陽劍派也更遠了幾分,要想投入其門下,隻怕是永生無望了。
一路前行,實在饑餓難當,就隨便拔點野草果腹,心道“牛羊能吃這些而活,我憑什麽不能?隻要把肚子填滿了,我就能活。隻有活下去,我才有希望報仇!還有那些在官府裏當差的,我要將他們全殺了!”
他心裏雖這般想著,但野草入口,其味之苦澀堪比黃連,實難下咽。偶有運氣好時,能撿到一些尚未爛掉的野果子進食。
餐風飲露近百日之久,在山野中雖曾多次遭難,卻始終憑借著天性靈敏,屢屢化險為夷,終於從山野中走到了一所小城鎮。
這所小鎮位於中域和北域交界的地方,城鎮樣貌與景城截然不同,更沒有景城繁華,城裏有一半是北域人士。
害怕官差追來,楊不凡一路向北,倉惶而逃,直直的跑到了中域邊境,離北域僅遙遙數裏之路。
經此長途跋涉,一番磨難,身形已是倍加削瘦,有如枯槁。身上衣襟比之前更加破爛,當真可說得是衣不蔽體了,全身上下肮髒邋遢,不堪入目。
路過一攤積水,在倒影裏瞧見自己落魄摸樣,實在想大哭一場,奈何無處訴苦,幹嚎了一聲,又往前走去。心頭落寞又煩躁,便故意往行人稀少的街道行去。
少時,見一隻公雞大搖大擺,迎麵走來。楊不凡忽覺饑餓難當,嘴裏的口水順流而下,眼睛便再也離不開這隻公雞。仿佛看到的是一隻被拔光了毛,被烤熟了的雞,正一步一步迎上前來,嘴裏還道:“這位客官,您點的五香烤雞!”
這公雞乃是鎮上人們家養,正是頭一次從雞圈裏飛了出來,它又怎會想到,此番出來散步竟會有性命之危,此時正昂首挺胸,趾高氣揚,嘴裏還“咯咯”作響,像極了一個初次到鄉下的城裏人。
楊不凡視若不見,緩緩前行,等那公雞走到了身前,忽然大叫一聲,一抓伸出,說時遲,那時快,這大公雞沒有任何防備,這一下便被抓了個正著,隻得亂拍翅膀,拍得空中雞毛亂飛,嘴裏咯咯直叫,叫聲卻變了味道。
雖然公雞到手,可楊不凡覺得這大公雞力氣非凡,自己竟然抱它不住,眼看就要被掙脫掉,心道“難怪這該死的雞氣焰如此囂張,原來有這麽大力氣!”
他渾然忘了自己近百日餐風飲露,饑餓難當,一身精氣早被消耗殆盡,當真已是毫無縛雞之力,心裏還隻道,這雞絕非普通的雞,吃了它必定大補,甚至賽過那傳說中的仙丹,靈藥。
果然,隻消片刻,這隻大力公雞就掙脫了魔抓,頭也不迴,向前逃去。楊不凡怒哼了一聲,心下不甘,隨手撿了根木頭追上前去,勢要殺雞解饞。
奔過兩條街,至一條無人街道,這公雞離他也越來越近,他的神色也越來越激動,口水也越流越多。
轉眼間,那雞死期將至,楊不凡步伐一邁,看準方位,一棍下去,摸樣竟有幾分大俠風範。那隻可憐的公雞一聲悲慘的雞鳴過後,無辜慘死。
楊不凡心頭大喜,連忙上前將雞抱起。
忽然,本來無人的街道上,打從左邊來了數十名大漢,個個兇神惡煞,虎背熊腰,手裏提有棍棒,刀劍之類的武器緩緩而來,楊不凡在景城可從沒見過這等陣仗,景城畢竟乃是大城,又有嵩陽劍派坐陣,治安還算是十分不錯。見著這麽多蠻漢走來,不由得大驚,連忙轉頭往另一邊跑去。
忽見街道右邊也有一群兇狠大漢,手持武器堵住去路,一個個大搖大擺的走來,瞧那大漢人數,竟不比左邊大漢低。
楊不凡暗自心道:“莫不是這鎮上的人這般小氣,偷了隻雞而已,居然要出動這等陣仗捉拿於我,如今左右無路,插翅難飛,看來平嶺神偷今日要升天歸位了”。當下將雞往地上一拋,將棍子也丟到一邊,擺出一副這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也是最沒辦法的辦法了。
可他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朗朗乾坤,眾目睽睽,此劫當真難渡!認他再聰明,左有兇神磨拳,右有惡煞擦掌。遇此險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想起大仇未報,心情竟變得有幾分複雜起來。